第314章 本王給你講個故事吧!(一更)
蕭樾換了便服,身後跟着七八個侍衛,一行人都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
皇甫七雖然也是剛從外面回來,不過他這個人奉行及時行樂,即使出門在外也不虧待自己,吃穿用度都用最好的,並且如果不是特殊情況特別的需要趕時間,他也向來走的從容。
這樣一來,跟蕭樾之間的反差確實有點大。
因爲天色已經將擦黑了,雙方又急着趕路,都沒防備着這路上還有人會往城外的方向去,猝不及防之下險些就撞到一起。
雙方都倉促的收住繮繩,試圖避讓。
再等看清楚對方的臉,氣氛就是忽的一變。
皇甫七是一時沒控制住,頭次和蕭樾這麼近距離的撞上,臉上敵意明顯——
即使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強求武曇跟他在一起,這卻並不意味着他會對那個搶走她的人毫不介懷。
而蕭樾,在瞧見他臉上飛速轉變的表情之後——
亦是沒有半點意外的。
即使不用別人說,這皇甫家的老七對那丫頭到底是存了什麼心思也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而這傢伙現在這個時間行色匆匆的往那個方向去……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這是要幹什麼去的。
於是這一瞬間,蕭樾對皇甫七自然也是敵意滿滿了。
兩個人,四目相對。
皇甫七的嫌棄很明顯的寫在臉上,蕭樾已經勾了勾脣問道:“皇甫少主這麼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哪兒?”
語氣,也不友善。
皇甫七上下打量他,一看就知道他是匆忙趕了很長的路回來的,雖然他的精神很好,可連日奔波睡眠不足的症狀還是一目瞭然的。
按照行程上看,蕭樾此時是應該還在北燕的,即使使團已經啓程往回走了,但是也絕對沒進大胤境內,否則這邊多少是應該已經有消息透出來了。
他這麼急吼吼的跑回來,八成也是和武曇有關。
皇甫七雖然看他不順眼,但也沒到不分輕重的地步,當即也是沒好氣的冷嗤一聲:“蕭六爺看着比我還急,這又是趕着去做什麼?”
他沒點明蕭樾的身份,他的身份雖也不低,甚至經常有機會出席宮宴,但皇甫家終究只是皇商而非勳貴官員之家,他手下那些人是不認識蕭樾的。
只不過麼——
兩方的隨從都不是傻子,自家主子對這個路遇的熟人十分反感不喜,這是事實,毫無疑問。
蕭樾笑了笑,並沒有回答皇甫七的問題,只就把玩着手裡馬鞭衝他擡了擡下巴:“相請不如偶遇,正好蕭某也有些話想要當面和皇甫少主談談,前面不遠就是城門了,不如……一起進城找個地方喝杯茶吧。”
皇甫七跟他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還來不及,哪有那個閒情逸致跟他一道兒去喝茶?
只是現在既然被他堵在這了,即使拒絕——
蕭樾也定然不會放任他去武家的莊子上找武曇的。
主要是——
武曇和蕭樾都是毫無徵兆的這樣匆匆跑回胤京來,其中必然是有緣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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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七雖然對蕭樾沒好感,卻不得不爲武曇的處境考慮——
她之前是跟着蕭樾走的,現在瞞着朝廷方面的人悄悄回來,別是其中有什麼重大的變故。
皇甫七不想在這裡跟蕭樾鬧起來,所以雖然臉上表情透着嫌惡,也是略一斟酌就點了頭:“我跟你之間話是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既然蕭六爺請喝茶……那就走吧!”
蕭樾頷首,並不和他在這些細節上爭高下,當即調轉馬頭往城門的方向去。
尉遲遠等人跟着他長途跋涉回來,都知道他是急着回來哄那小祖宗的,現在半路遇到個都不算熟人的熟人就這麼改了行程了?
“主子……”尉遲遠一急,忍不住叫了聲。
蕭樾沒理他,他張了張嘴,自然也不能再多說什麼,就只能一邊跟着一邊替主子着急——
不眠不休的趕了八九天的路,眼見着就剩下臨門一腳了,這時候還會什麼朋友啊?!
兩隊人馬合成一股,不緊不慢的往城裡去。
這會兒正趕上將要關城門的時候,趕着進城的人很多。
一行人隨着人流進了城,蕭樾就近就把皇甫七領進了城門口最近的一間酒樓。
他要了三個雅間,讓尉遲遠和皇甫七的隨從分別下去吃飯,他自己單獨和皇甫七進了一間。
小二先上了茶點。
皇甫七在京城裡名氣很大,又經常出來跟一羣狐朋狗友喝酒鬼混,這胤京之內但凡是檔次高點的酒樓夥計都認識他。
店小二很恭敬的給兩人上了茶:“七少爺您先喝茶,您看看今兒個要吃點什麼?”
皇甫七斜睨了蕭樾一眼,沒好氣道:“今天不是我請客。”
蕭樾爲了趕路方便,連錦袍都沒穿,只穿着最普通的棉布袍子,再加上連日趕路,確實少了幾分光鮮,和穿着一身大紅錦袍、風流倜儻的皇甫少主坐在一塊,店小二第一眼都沒怎麼注意到他,此時聞言看過來才驚覺此人也不是凡品,態度頓時就也跟着莊肅了幾分:“這位爺……”
蕭樾身上沒有隨身帶銀子的習慣,隨手將束髮的玉簪拔下來拍在了桌子上,冷聲道:“皇甫少主今天看來也是沒胃口,這屋子不用上菜了,往兩邊的包廂裡上兩桌酒菜就是。”
店小二人精一樣,自然知道他們這是要關起門來說話的,況且還得了重賞賜,連忙稱是就退了出去。
皇甫七對蕭樾的安排也沒什麼意見,橫豎他也沒心情跟這人同桌吃飯。
房門關上,他就嘲諷的冷笑了一聲,吊着眼角上下打量了蕭樾一遍:“晟王殿下此時不是應該正忙着在北燕做你的賜婚使麼?現在使團未歸,你卻一個人秘密返京,就不怕消息傳到宮裡再惹出什麼是非麼?”
蕭樾怎麼樣,他不管,可萬一因爲這個人連累到武曇……
那可就麻煩了。
蕭樾不是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卻也不解釋,他手裡端着個青瓷的茶碗在手中摩挲了半晌,此刻開口卻是出人意料又語出驚人。
“你心儀武家的那個丫頭?”他問,卻是篤定的語氣。
皇甫七如臨大敵,整張臉上前一刻還戲謔輕慢的表情瞬間維持不住。
他不是個沉不住氣的人,但對方當面就一針見血的扯到武曇身上,這卻足以叫他瞬間就失去了冷靜。
他蹭的站起來,冷着臉看蕭樾,語氣也冷冰冰的道:“晟王殿下別跟我開玩笑!”
他這反應,遠比蕭樾預期之中的更激烈。
“哦!”蕭樾卻是不爲所動,只從善如流的勾了下脣,緊跟着又一個轉彎,“那……本王給你講個故事吧!”
皇甫七:“……”
皇甫七覺得自己可能是遇到了個瘋子,可蕭樾卻是一臉表情嚴謹的看着他。
對峙半晌,最終還是皇甫七敗陣。
他嘴角抽了抽,緩緩的又坐回了凳子上:“晟王殿下你沒事吧?還是這個親王當的沒意思,想改行去說書了?”
“你若是願意,就當是話本子聽聽也無妨。”蕭樾並不計較他的調侃。
他還着急去見武曇,何況也不想和皇甫七迂迴着攀什麼交情,於是就開門見山的問道:“皇甫少主和定遠侯府素有往來,據聞和定遠侯武勳還有半師之誼,正好本王與他家也算是有些淵源,不如咱們今天就來聊聊他?”
皇甫七剛端起茶碗要喝茶,聞言,脾氣一上來,直接就將茶碗撂在了桌上。
他盯着蕭樾,目光凝結了明顯和冷意和殺氣:“既然你要說,那好,大家就索性把話說個明白,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問你……你在武曇身上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武青林是將他這個妹妹寶貝的緊,你是抓住了這一點想,想要利用他是麼?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和野心,這般利用無辜之人?晟王殿下,虧得你還是頗具盛名的一方主帥,這樣算計他們兄妹,不覺得太卑劣也太無恥了麼?”
茶碗在桌上打了個旋兒,茶湯沿着桌角低落。
“卑劣就卑劣吧……”出乎意料,蕭樾居然並沒有反駁,他的脣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仍是正色看着面前的皇甫七,“不過麼……本王跟武曇的事,就只是我們兩個人的私事,和其他任何人都說不着,有什麼問題,我們也會私底下解決,就不勞皇甫少主多問了。咱們還是言歸正傳,今天我找你,是要跟你聊聊定遠侯武勳的。”
他跟武曇的事?別人全都被他劃歸了外人?
皇甫七被他這宣示所有權一樣的態度刺激到了,心口不由的一陣窒悶,然後壓根就沒心思再聽他後面的話,只嫌惡的別開了視線。
他是無權過問武曇的私事,因爲沒有立場。
可這個蕭樾卻得了便宜還賣乖,主動跑到他面前來挑釁,這就着實叫他火冒三丈了。
蕭樾也不管他心中牴觸,就又繞回了正題上,再次直言問道:“在皇甫少主看來,定遠侯是個什麼樣的人?”
皇甫七的眉頭隱約皺了下,不期然就想到武青林這趟離京之前特意交代他的話。
對於武勳,他是接觸過,但瞭解其實不算很多,只是那個人剛正不阿是出了名的,哪怕那些話是武青林當面交代給他的,他事後也很有些恍惚,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能說服自己接受。
這時候蕭樾卻一再的問到武勳?
難不成是——
他也知道了些什麼?
皇甫七心中警覺,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擰眉上下打量他一眼:“什麼意思?你到底想問什麼?”
蕭樾站起身來,走到旁邊的窗口推開了窗子。
人在高處,外面的夜風襲來,反而讓兩人心上都冷靜了不少。
蕭樾負手而立站在窗前,慢慢地說道:“十二年前,元洲城等五座城池失守,損失慘重,定遠侯武勳利用五年時間臥薪嚐膽,最終奪回失地,一戰成名,一躍成爲朝中武將之首,身負盛名,從此在朝中佔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於,現在陛下自知時日無多,爲了替太子鞏固地位,都要想方設法的籠絡他,做主讓太子娶了他的女兒。”
他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沒什麼值得討論的。
可是皇甫七聽他這平靜之中又帶了微嘲的語氣,卻總覺得他是話裡有話。
只不過,他不想在蕭樾面前示弱,就忍着心裡的疑問沒問。
蕭樾停頓了一時,沒聽見他接茬也不在意,只隨後又忽的問了句:“那麼你知道在太子娶了定遠侯的女兒之後還會發生什麼事麼?”
太子大婚已經快三個月了,京城裡一切都風平浪靜。
皇甫七被他問得糊塗,忍不住脫口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本王想說,定遠侯府和皇室的這次聯姻不簡單!”蕭樾道,依然沒有轉身,只是語氣裡譏誚的意味更濃烈了些。
他面朝着窗外已經逐漸寂靜下來的街道,皇甫七因爲在他身後,並看不見他眼底瞬間佈滿的殺機,只聽他聲音微涼又字字清晰的說道:“武勳嫁了一個女兒進東宮,等到陛下駕崩,太子登基,他的女兒就會順理成章的被冊爲皇妃,定遠侯府在朝中的地位也會跟着更上一層樓,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太子的心性不定,又深受陛下的狹隘影響,心思也不定,定遠侯府的水漲船高不會是件好事,很快的,它會成爲新帝的眼中釘。也許在所謂的時機成熟之前,一切會風平浪靜個兩三年,而數年之後,等到新帝的羽翼漸豐,他就不會再繼續容忍這樣一個功高震主的定遠侯府的存在了,如此一來,人在宮中的武氏女就會成爲他手裡現成的棋子,而定遠侯武勳的這個女兒……會淪爲皇權之爭的犧牲品。”
蕭樾不是個喜歡回憶的人,要不是又遇見了武曇,曾經的那段往事,或許他永遠都不會再回顧。
這一刻,在皇甫七聽來他就是在編排一個子虛烏有的故事,可對他而言,這些都是血淋淋發生過的事實。
皇甫七聯想到的是現在人在東宮的側妃武青瓊,蕭樾腦子裡掠過的卻都是前世裡他有關武曇的那些爲數不多的回憶片段。
那是她的一生。
他在她的那段故事裡,只算是個過客,可是到頭來卻見證了她所經歷的那所有一切。
明明那些到了今天都可以歸爲虛無縹緲的一場夢,可是蕭樾發現,他依然介懷。
那個小丫頭的一生,不該是那般悽慘荒涼的收場,明明——
她值得更好的結局。
他的心情不好,比皇甫七更甚,微微提了口氣,繼續往下說:“爲了扳倒定遠侯府,新帝會尋一個藉口將武勳的這個女兒入罪,一開始,武勳會秉承着忠義的氣節,會委曲求全,步步退讓,直至交出兵權,退出朝局,只求保全女兒的性命,然後再蟄伏起來,伺機而動,直等到最後的一個契機……或者,他暗中推動,自己製造出這個契機,開始實施那個他籌謀了多年的計劃。”
雖然是蕭樾紅口白牙杜撰出來的,可是他的這個故事邏輯成立,細節上也經得起推敲。
只是因爲完全的虛構,皇甫七還有點不是很入戲。
他仔細的聽,這時候倒是聽出了些許興味,不由的忖道:“最後一個契機?什麼意思?”
“死!”蕭樾冷笑了一聲:“讓她那個女兒最終慘死於宮闈皇廷之內,以生命爲底線,他會揭竿而起,憑藉他定遠侯府累積四代人積累起來的軍中威望,成爲反叛我蕭氏皇權的一把利刃!”
蕭樾說,武勳會謀反?
這對皇甫七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一樣的笑話。
他左思右想,想笑,可最後卻居然莫名的有點笑不出來,只是覺得荒謬:“呃……晟王爺,你這故事聽着是精彩,雖然編得挺離譜……不過,你幹嘛講給我聽啊?這……跟我沒什麼關係吧?”
蕭樾終於迴轉身來,目光如炬,脣角含着嘲諷至深的一個弧度,冷然質問道:“如果當初和太子訂立婚約,並且能按照武勳的計劃順利嫁進皇室的人是武曇那個丫頭呢?”
皇甫七:“……”
曇妹子:【懵逼臉】不是我老公麼?爲毛講故事的對象不是我?
皇甫七:【生無可戀臉】老子爲毛要大晚上的聽這貨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