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二四:非是我淹留(之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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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景閣中燈光幽暗,有暮靄幽幽之感,蔣太婕一身暗棕色衣裳,頭髮一絲不苟的挽在腦後,形容刻板,接過小宦官遞過來的食盒,掀開蓋子,瞧着裡頭蒸騰着鬱郁熱氣的百花糕,眼睛猛的一縮。

“這百花糕剛剛出爐,正新鮮着。”送糕的小宦官低着頭,笑着道,“柳王妃傳了話,世間上好吃的東西都是趁熱吃的好,若是放的涼了,就失了最爽口的味道。”

蔣太婕妤耳邊嗡嗡作響,小宦官的聲音在耳邊迴盪,似乎傳自遙遠的天際,雙手抖抖索索,扶住閣中的榻幾。一時之間,素日裡心中如死水一樣的波瀾,竟是被這一盤百花糕勾弄的動盪不已。

百花糕是她的女兒,咸宜公主姬慈歆最愛的糕點。咸宜公主姬慈歆乃是神宗皇帝長女,死在芳齡二八,最美好的年華,她生前最愛花,春日愛桃,夏日愛蓮,秋日愛菊,冬日愛梅。將四季百花夾糅在一起,做成了帶着花朵芬芳的百花糕,便自然成了她平日裡最愛的糕點。

“母妃!”姬慈歆青春明麗的面龐彷彿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咸宜公主姬慈歆美貌驕縱,她也確實有着在人前驕縱的本錢。她是神宗皇帝的第一個孩子,雖然生母蔣氏並非神宗愛寵的女人,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對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個孩子,總會懷有一些特別的柔軟情感。而咸宜公主也不負這樣的榮寵,她尊貴美麗但對這個世界並不高高在上,相反懷有一種特有的大方,親和,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在蔣太婕妤眼中,這個小女兒如一團雪糰子一樣,一點點的長大,成了一個娉娉婷婷的少女,美貌,大方,貼心,簡直集合了自己能夠想象的女孩子身上所有能有的優點,她將這個女兒愛到心裡去,希望姬慈歆能夠一輩子過的好好的。

及到及笄年歲,神宗皇帝策封其爲咸宜公主,因在諸公主中居長的緣故,食邑十分豐厚。賜婚鄭國公長子程寅。程寅出身勳貴世家,容貌俊秀,爲人上進,是個不可多得的佳婿人選。前程日子如同鮮花一樣的在她的面前鋪開,如果沒有忽然遭逢急劇轉折,想來,她的人生會過的很好,直到現在,還健康美滿的活着。

蔣太婕妤想起那一日姬慈歆來到自己宮中說起的話,身子顫抖,那一日,南風薰暖,天光明亮,姬慈歆面上神情欣喜,“阿孃,我今兒在芙蓉園見到齊王妃,齊王妃出身雖不高,但生的很貌美,很是有才華,我很是喜歡她呢!”

當時還僅是婕妤的蔣氏擡起頭來,瞧着咸宜笑的極是舒心,她是先帝潛邸舊人,當時色相已衰,早已經不奢望帝王的恩寵,只將所有的心思放在唯一的女兒身上,柔和笑道,“阿欣既是喜歡,想來齊王妃確實是個好人吧!”

姬慈歆和唐真珠交往之後,雖然說唐真珠論輩分是姬慈歆的嬸子,但兩人歲數沒有相差幾歲,在樂舞之上志趣相投,很快就結成知心好友。

建興四年冬,神宗皇帝幸驪山行宮。咸宜公主姬慈歆隨行。咸宜公主邀齊王妃唐真珠一道前往,唐真珠當時才生下長女姬景淳沒有多久,無意出門,姬慈歆卻力勸唐真珠前往。唐真珠卻不過好友情面,便應了下來。在那座驪山行宮中,大伯兄神宗皇帝邂逅了弟妹唐真珠,竟是不知爲什麼,煥發出生命裡從未有過的熱情光彩,那激情那麼猛,那麼烈,將世人眼中的倫理都拋在了一邊,只記住了眼中可見的美好。

其實論起來,神宗皇帝和唐氏女並非在驪山之上初見,此前多年的宗親宴,也曾一併出席,彼此間尊敬疏離的道禮請起。這趟驪山月色下的相逢,竟是激發出真切熱烈的男女之情。事情發生之後,宮人莫衷一是,議論紛紛,風聲傳入唐王妃的好友——咸宜公主姬慈歆耳中,姬慈歆猶自不信,待到百般打聽,確認之後,羞憤不已,覺得自己受了欺騙,被好友利用爲臺階,踩着自己搭上了父皇,越想越是心氣,跑到唐真珠面前怒斥,“虧我一直以來把你當做朋友,沒想到,你竟是這般的人。我竟是看錯你了!”

唐真珠當時感受到了神宗皇帝熱烈的追求愛意,正處在抉擇漩渦之中,柔腸百轉,一時是自己心中真切感受到的與神宗之間男女純然的吸引之力,一時又念着這些年恩愛的夫君與襁褓中的女兒,正是遊移不定,彷徨無主,遭逢好友這般搶白,登時臉色乍紅乍白,辯駁道,“阿歆,我沒有這個心思,你着實誤會我了!”

“我誤會你什麼了?”姬慈歆不屑冷笑,“是你不是我齊王叔的王妃,還是你沒有勾引我父皇?”一種被人當着傻子耍弄的憤怒和惱羞成怒情緒中和在一起,奔騰入她的腦子,來不及思考,傷人的話語就衝口而出,“你這般首鼠兩端,可對的起王叔,阿雅長大後若知道有這樣一個孃親,定是羞愧不已。似你這等水性楊花的女人,還活在世上做什麼?我要是你,就一根白凌直接吊死在樑上算了!”

恰逢神宗皇帝此時來尋唐真珠,聽聞長女這般刺言心愛的女人,登時勃然大怒,面色一板,“你說什麼胡話呢?”

姬慈歆見了父皇,面色立時雪白,怯生生喚道,“父皇。”

神宗皇帝陡然戀慕上自己的弟妹,雖一意孤行,但心思確實處在一個極度敏感防備的狀態中,如今縱然觸中的是一直疼寵的長女,依舊雷霆大發,“小小女兒家,竟是管到父親的房中事上去了!朕如今想着,將你賜婚給鄭國公家可是榮寵還是陷害了。鄭國公逞榮於國有功,日後便是寵個小妾,都要看你這個兒媳的臉色,可還怎麼過日子?”

姬慈歆素來驕傲自信,如何受的住來自自己的父親這般刻薄的話語,登時就搖搖晃晃,心智動搖,跪在地上哭道,“父皇,女兒知錯了。”唐真珠瞧着不忍,勸說神宗,神宗卻依舊怒氣難消,攜着唐真珠走了。

姬慈歆從小受神宗皇帝愛寵,順風順水長到如今,何曾受過父親這般疾言厲色的斥罵,且驚且懼,回到宮中就病倒了,燒的昏昏沉沉的。一時三刻,一縷幽魂就悠悠喪盡。

蔣婕妤年紀愈大,帝王恩寵早就散盡,對於神宗皇帝寵着哪個女子早就不放在心上,唯一留在眼裡心上的就是女兒,竟是因着神宗皇帝與唐真珠的情緣一夕喪命,登時如天塌地陷,倒在地上暈厥過去,待到醒來,就將唐真珠恨到了骨子裡去。

唐真珠後來入宮,對咸宜公主姬慈歆心懷愧疚之意,所以此後雖高居貴妃之位,佔盡神宗榮寵,卻對地位低微的蔣婕妤總是態度禮遇有加,蔣氏宮閣之中的一應待遇從優豐厚,縱然平日聽着蔣氏有什麼刺耳的話語,也只當充耳不聞。只算作是盡了當初的那一份心。可是對蔣太婕妤而言,那樣一個花朵一樣的女兒,辛辛苦苦養到這麼大,眼見的就要嫁出門,成親生子,卻因爲這樣一個原因香消玉殞,如何不恨?只是貴妃太過榮華,她不敢觸敵,這些年,她將喪女之痛深深藏在自己心裡,做了一個不苟言笑的女人,險些連自己都忘了,心頭洶涌滾淌着的火熱的怨恨之情是什麼了?卻被柳王妃送來的一盒子百花糕從內心深處勾起。

夜風吹來,閣中宮燈在風中微微搖晃,太婕妤取了一塊百花糕,遞在自己的鼻尖,輕輕道,“阿歆,你在九泉之下孤零零的過了這麼些年日子,會不會覺得冷?母親爲你報仇,你歡不歡喜?”

夏夜深涼,蔣太婕妤起身,披了一件斗篷,將兜帽戴在頭上,吩咐道,“夏蓮,咱們出去走走。”

繫着紅色高腰裙的白衫小宮人眸中閃過一絲訝色,屈膝應了一聲“是”,侍奉着太婕妤從閣中出來。

夜晚寒涼如水,西苑石榴花在暗夜裡熱烈的開着,如同清冷燃燒的火炬,這座承住着先帝舊人的宮苑相較於今上後宮中的妃嬪鮮活美麗,便安靜了很多,如同一潭死水,冷靜無聲。

蔣太婕妤在一座宮閣面前停下,輕輕叩響門扇。

小宮人過來迎門,見了蔣太婕妤,一縷吃驚之色迅速的掩映在眸底,“奴婢參見太婕妤。”

蔣太婕妤攏着袖子點了點頭,“我今日前來,是爲求見童太昭儀。”

小宮人道,“太婕妤稍等,奴婢這就進去稟報。”

過的片刻,童太昭儀迎出來道,盈盈笑道,“今日怎麼蔣姐姐來到我這兒?”

“坐着無聊,”蔣太婕妤抿嘴笑道,“想着舊日的姐妹,便到你這兒來坐坐。”

“妹妹這般可真是少見。”童太昭儀笑道,迎着蔣太婕妤入內,揚聲吩咐,“給太婕妤奉一盞茶來。”

蔣太婕妤吃了一口茶,放下茶盞向着安仁殿方向努了努嘴,笑道,“如今宮中情形,太昭儀想必知道了吧?”

童太昭儀眸中閃過一絲痛快之色,“誰說不是呢?貴太妃盛寵,只是沒有想到竟有何這等事情。每次向着那無辜送命的六萬大周軍士,便不免嘆之厭之!”

蔣太婕妤聞言微微一笑,開口道,“早年先帝在世之時,唐氏獨佔恩寵,咱們這些個姐妹個個是失意人,感情都是不錯的。”頓了片刻,悠悠道,“從前她有着先帝榮寵,超脫在咱們之上也就罷了。如今明明先帝已經不在了,憑什麼她還坐在我們頭頂吃喝我們的血肉?”

大雨洗滌後的長安天空愈發明淨。丹陽公主在白鶴草堂中悠悠醒轉,沒有喚人,隨意出來行走。女兒阿顧沒有陪在身邊,公主便覺得情緒懶懶的,做什麼都沒有力氣。

堂上的小丫頭見着公主,忙迎了上來,細聲細氣問道,“公主,可要奴婢去叫朱姑姑前來伺候?”

“不用了,”公主擺了擺手道,“我只隨意出去走走。”

小丫頭應道,“是。”將一件斗篷披在公主身上,靜靜的服侍着公主。

公主出了白鶴草堂,朝着阿顧所居春苑方向緩緩而行。見之前一陣新雨,天空分外明淨,一時間行到春苑外頭,不由悠悠想,阿顧如今在妹妹府上,日子不知過的如何?一時又想,這個小沒良心的丫頭,也不知在小姨家中瞧中了些什麼,竟一直逗留在外頭,不肯回家看看阿孃?撲哧一聲輕輕一笑。

“……也不知道縣主如今在玉真公主府上究竟怎麼樣?”烏芳的聲音從苑子裡頭傳來。

“定然不是很好,”另一個小丫頭的聲音答道,聽着像是銀鈿。“縣主的心神本來就不大足守,這番受了這麼大的驚嚇,怕要休養好一陣子才能養過來了。可憐朱姑姑她們如今只瞞着公主一個,若是公主了,還不知怎麼心疼呢!”

公主聽得這番話語,心頭劇震,手握着苑中桃枝,生生掐斷了一根枝葉。屋子裡頭的丫頭聽見外頭動靜,匆匆出來,瞧見公主立在當廷之中,不由面色慘白,軟着腿腳跪了下去,“奴婢見過公主,公主萬福!”

公主面色蒼白的緊,問道,“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銀鈿抖索着雙脣,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公主恕罪,奴婢不過是聽了一點小八卦,具體實情實在不知啊!”

朱姑姑帶着人匆匆從外頭趕到,瞧着廷中情形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厲聲喝道,“你們這些小丫頭,胡說八道什麼惹着公主生氣了,還不趕緊滾下去。”走到公主身邊,小心翼翼道,,“公主,你走這麼些路,咱們回去吧?”

公主霍然回過頭來,臉蛋因爲激怒而染上了淡淡紅暈,“留兒若不是出了事,絕不會待在外頭這麼多天不回來。留究竟怎麼了?”

朱姑姑聞言低頭,不敢答話,苑中衆人更是噤若寒蟬。

“好,”公主瞧着這般情形,愈發憤怒不已,會轉過頭往外走道,“你們不說,我自己去清河公主府去問。只是你們這樣子的奴婢,我實在是要不起了!”

“公主,”銀鈿支持不住,膝行前行伏在公主腿下,眼淚嘩嘩的落下來,“您別這樣說,奴婢們承擔不起!”

“壽光公主算計縣主,趁縣主當日赴清河公主府宴,算計縣主遊湖之時落水,又調開了縣主安置歇息的琅嬛閣下人,令洛水裴氏子弟裴敦陽潛入其中欲對縣主行不軌之事。”她揚起頭,急急道,“不過縣主沒有事。縣主刺傷了那個姓裴的!”

公主聞言氣的渾身發抖,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一心想要保護女兒,但在她不知道,留兒竟受了這般的委屈。思及此,一陣心痛,轉過頭去,直向府外而行,“我這就進宮去。”

“公主,”朱姑姑抱着公主的胳膊,苦苦勸道,“奴婢知道你十分心痛縣主。但你如今的身子狀況,實在是不能動怒,縣主就是擔心你的身子,方苦苦瞞着你。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聖人一心敬重於你,心疼縣主,定然會爲縣主做主。可若是你如今憤而入宮,一旦身子有了個三長兩短,可叫縣主怎麼過的下去呀?”

公主立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望着伏跪在地上的朱姑姑,輕輕道,“姑姑,起來吧!”

“姑姑,”她目光望向遠處,面上神色平靜到乃至於淡漠,“我半輩子荒涼,如今只有留兒這麼一個女兒,留兒懂事,受了這般大的委屈,也拼命忍了,躲在妹妹那兒,裝作若無其事,不肯叫我知道一絲痕跡。按理說,留兒血脈出於宗室,受封縣主,身份尊貴,雖說可以算是沒了阿爺,但還有我這個阿孃,也不是沒有依仗,我如今尚且活着立在這兒,爲什麼頻頻有人敢欺辱到留兒頭上?”

“這……”朱姑姑心中遲疑,不敢回答。

公主冷笑一聲,森然道,“是因爲我這個阿孃。”

“因爲我素性和善,沒有在人前立起威來。同是先帝嫡出的公主,若換了是小妹玉真,有沒有人敢這般欺侮她的女兒?沒有!因着旁人看輕了我這個丹陽公主,才一併看輕了丹陽公主的女兒。”目光露出毅然之氣,“所以這次,哪怕是爲了留兒,我也必須出這個頭,讓天下人日後若想到要動我的留兒的主意,也得先掂量掂量,他動不動的起。”

轉身吩咐,“備車,進宮!”

朱姑姑瞧着丹陽公主這等難得一見的氣勢,竟是訥訥,不敢阻攔。公主着了大長公主的禮服,一路長驅直入宮廷,在兩儀門前下了車,長跪在兩儀殿前,擡起頭來,目光清亮,稱道,“臣丹陽入宮求見聖人。”

“丹陽公主,”內侍少監葉三和一路小跑的奔過來,見着公主這等架勢,登時倒抽一口冷氣,上前勸道,“您這樣折煞了,無論什麼事情,聖人定會有所處置,大長公主還請先入後宮吧!”

“不。”公主不肯理會葉少監,只斬釘截鐵答道,“聖人若不能給妾一個交待,妾便在此長跪不起。”

葉三和沒奈何,朝身後的小宦官使了個眼色,小宦官一溜煙的朝着後宮的方向跑去了。過了不到一刻鐘,只聽得殿內傳來宮門敞開的聲音,姬澤匆匆的從殿中出來,“皇姑請起,你跪在這兒實在是折煞朕了!”

公主臥着姬澤的手起來,瞧着着姬澤道,“聖人,妾今日在此跪宮,並沒有威逼聖人的意思。只是妾着實心疼女兒。”她心頭一酸,眼淚滾滾而下,“留兒自小命途多舛,好容易回到妾這個做孃親的身邊,沒想到還是屢屢遭人算計,妾毎思及此,便如遭斷腸。那壽光着實欺人太甚,妾若不能爲留兒討回一個公道,着實枉爲人母!”說到最後,因爲心情激動,已經是渾身顫抖。

姬澤敬重公主,瞧着公主這般情狀,又是心痛,又是不忍,伸手扶住公主,“皇姑,你別這樣,朕答應你就是了!”

饒是丹陽公主下了狠心,此時聽見皇帝的承諾,心頭依舊是大大一鬆。她身體積弱,能夠支撐到現在,本就是憑着心口的一口氣撐着,如今氣散了,只覺得眼前一花,便倒在了地上。

姬澤眼明手快的扶住她的身子,一把抱起,回頭厲聲喊道,“傳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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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王孝恩匆匆趕來,覷到姬澤旁邊稟道,“大家,王皇后派人前來稟告,西苑諸位太妃聯名上告尚宮女官宋迴雪。太貴妃用品奢度,搬遷至安仁殿後供奉銳減,然平素用度儉省不下來,尚宮宋迴雪爲唐氏舊人,感念貴妃昔日之恩,剋扣西苑諸太妃供奉以奉安仁殿。諸位太妃忍受數年,終於大了膽子,告於延嘉殿皇后處。”

“好啊,當真是好,”姬澤聽着切齒冷笑,“朕的宮廷之中竟有這等事情。唐氏犯下滔天罪行,朝中諸位相公尚且念着其是先帝遺孀,意圖爲其遮掩免罪,她本人倒是在宮中剋扣盤剝起先帝別的遺孀來了!童太妃等人亦高居妃位,曾爲先帝誕育過子嗣,卻在宮中遭受這般盤剝。唐氏徒享先帝之恩,卻全無慈愛之情,這般品性,高居貴妃之位,實乃對先帝的侮辱!”

取了案上紫霜毫筆,書寫詔書:“……唐忠民做下蘆花一案,致使大週六萬將士葬身沙場,着凌遲處死。宋迴雪除尚宮之職,杖責二十沒入掖庭。唐玉浦於大周無尺寸之功,以孀婦之身忝居國夫人之位,先前以廢黜國夫人之位,不復再罰。其子裴敦陽徒刑三年。至於貴太妃,”頓了片刻,

“貴太妃縱有再多不是,終究是先帝后宮眷寵之人。着,廢黜其貴妃位份,貶爲庶人,另其還爲女冠,回道觀清修去吧!”

延嘉殿中,王合雍坐在榻上,聽聞甘露殿傳出來的這份詔書,默然片刻,嘆道,“當初寵冠六宮的唐貴妃,最後落得竟是這樣一個結局!”當真是世事無常。

徐錦雲聞言卻不以爲然,“唐貴妃雖有先帝寵愛,卻倒行逆施,得到今日的結果,也是理所當然。”她眉梢之間帶着絲縷喜意,朝着王合雍恭維道,“如皇后殿下這般以德治服人,定是長長久久!”

王合雍回過頭來,望着徐錦雲,雍容而又矜持,“承錦雲姑姑吉言了!”

“我入主中宮,姑姑悉心服侍於本宮,本宮對你甚是看重。太極宮中女官位最高爲尚宮,宋迴雪這回犯事出缺,尚宮職便空了一個出來。我屬意你去承接。姑姑服侍宮中日後掌管尚宮權柄,宋迴雪便是你的前例,你當引以爲鑑。你的名字略有些俗氣,我給你改一個名字,就叫做謹言吧!”

徐錦雲聞言面上喜形於色,誠心跪下去,“奴婢多謝皇后娘娘賜名,日後必定不會辜負殿下恩典。”

“……唐氏黜貴妃位份,複道號玉妙真人,返還太真觀,潛心修行,爲先帝祈福!”唐氏跪在安仁殿中,聽着內侍緩緩讀着皇帝旨意。

聖旨宣讀完,高無祿將其輕輕卷折,遞了出去,“玉妙真人,接旨吧!”

唐真珠擡起頭來,接過旨意,神色一片木然。

高無祿他出了安仁宮,回甘露殿交付旨意,身後,唐真珠追了出來,問道,“高阿監,請你告訴我一聲,壽光公主究竟如何了?”

縱然在最狼狽的時候,唐氏的美貌風姿依然壓的滿殿的牡丹花都黯淡下了光色。高無祿回過頭來,露出幾分笑容,笑着道,“聖人有旨,削壽光公主食邑,命其禁足鳳陽閣中禁足直至出降。蘆花案主使唐忠民於三日後午門凌遲,唐玉浦褫奪一品國夫人之位。玉妙真人,太真觀山路難行,你不如早些出宮,也好早到一些!”

唐真珠靜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願意去太真觀,只是,壽光公主終究是我血脈懷胎的女兒,我心中繫着她,可否讓我多停留幾日,和公主相聚再走。”

高無祿面上的笑容有一些不耐煩起來,“玉妙真人,你已然身在方外,俗世之中的關係,還是放下吧!”

唐真珠複雜的垂下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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