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闌意有些驚恐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夫人怎麼能言而無信,她就不怕我將此事告訴世子?”
“告訴世子?”黑衣人忽然很輕蔑地笑了起來,“恐怕,你見不到世子了。”
柳闌意不傻,自然是聽出了黑衣人話中的意思,一轉頭,就要朝着林子外邊跑去。
只是還沒跑幾步,柳闌意便停了下來,朝着後邊退去。
原來前邊的方向有幾個人擋住了柳闌意的去路。
“我說柳小姐。”黑衣人緩步走到了柳闌意前邊,看着柳闌意煞白的臉色說道,“你也別怪咱們,只能說你命中如此,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招惹世子,更不該在大庭廣衆之下做什麼藏頭詩。”
“我與世子兩情相悅,你要是今天敢動我,世子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付景蕭是柳闌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柳闌意也只得拿付景蕭的名頭來保全自己一命。
季雲舒扶額,這柳闌意,怎麼還沒有搞明白局勢?今天的事情付景蕭的態度就表明了,他對她是一點意思也沒有,更別說什麼報復之類的話了,她真是服了,這柳闌意和付景蕭真是絕配,這自戀的性子她真是醉了!
“看來柳小姐還是不明白,是夫人要你的命,世子能說什麼?難不成你認爲世子能爲了你違抗夫人的命令不成?”男子似乎是被柳闌意的單蠢給逗笑了。
柳闌意灰白着一張臉不說話,只是連連搖頭。
季雲舒一直思量着她們口中的夫人到底是誰,難道是……
擡頭看着懷卿,懷卿點了點頭。
兩人心照不宣。
季雲舒瞭然,回過頭,一雙清冷的眸子接着看着下邊的狀況。
“我只是不知道,爲何夫人非除去我不可?”柳闌意蹲下了身子,雙手環住了自己,語氣十分哀婉,顯得她這個人楚楚可憐十分無助。
她不知道,她背井離鄉,隨着自己心儀之人來到這裡,到底礙了誰的眼?
“只怪你對世子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世子云端高陽,豈是你一個邊城小家小戶的小姐可以肖想的?既然無法讓你離開,也只能用這種方法除去你了。”
柳闌意現在幾乎是心力交瘁,本來今天身體就受到了極大的創傷,現在還沒有休息好就收到一封信說讓她來這裡,說如果她來了這裡,就可以讓她跟在世子身邊,所以她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敢來,想不到竟然是一個圈套。
“我不求世子許我多大名分,只求跟在世子身邊相伴而已,就算是爲奴爲婢也心甘情願,我從沒有想過要和誰爭……”柳闌意說着,聲音細若蚊蠅,不知道是到底在想黑衣人說情,還是在說給她自己聽。
來了尚京之後,無論是誰見到她,都說她配不上賢王世子,而且永遠都是拿她的身家在說事,身家天定,豈是她能選擇?
在賢王府別院住着的時候,別人看到的都是外邊光鮮,但是沒有人知道那偌大的別院裡,誰見到她不是一副嘲笑譏諷的面孔?就算是對着下人,她都得陪着笑臉說着好話,就怕被世子知道後說她上不了檯面。
她舉步維艱、如履薄冰,箇中悽苦只有她自己明白。
柳闌意平復着心中的悸痛,越想越委屈,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似乎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她好像被所有人都拋棄了。
“我要見世子!”柳闌意忽然站起身來,大喊了一聲,就朝着外邊跑去。
身後的幾個男子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牽制住。
“放開我,我要見世子!”柳闌意一邊吼着,一邊奮力掙扎着。
掙扎見,白色的外罩滑了下來,露出了圓潤的肩頭,前邊的中衣也被扯了開,裡面的春光若隱若現。
“放開!”柳闌意不依不饒地掙扎着,似乎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態。
她似乎是癲狂了。
黑衣人慢悠悠地走到了走到柳闌意麪前,毫不掩飾地盯着柳闌意雪白的脖頸和起伏的胸脯看着:“到底也是個小姐的生養,這身段可是好!反正成了殘花敗柳,也讓咱們兄弟樂呵樂呵唄。”
聽到這話,柳闌意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掙扎更甚。
黑衣人一個眼色,旁邊奮力鉗制着柳闌意的幾個人便撲了上去,緊接着傳來了裂帛的聲音。
“不要看。”清潤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一雙溫熱的手覆到了季雲舒的眼睛上。
“叫我來看戲,又不讓我看?”季雲舒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劃過懷卿的手心,笑着說道。
“不是讓你看這個。”懷卿說着,語氣中透露着一分懊惱,真想把下邊的人都殺了,這麼污穢的事情。
柳闌意本來還在大聲喊叫,後來似乎是被人點了啞穴,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倒是讓懷卿滿意了不少。
不經意間,一雙小手也摸到了懷卿臉上:“你不准我看,你也不能看!”
季雲舒霸道的聲音小響起。
懷卿笑言:“好,好,我們都不看。”
過了許久許久,林子外邊又傳來了腳步聲,季雲舒和懷卿雙雙放下了手。
那人並沒有走進來,而是站在一處背光出,季雲舒並沒有看出到底是誰。
“世子!”那幾個辦完事的人恭敬地行禮。
季雲舒挑眉,竟然是付景蕭?
再看柳闌意,沒有一絲生氣地躺在地上,一件單薄的掛子遮住了她赤裸的身子。
柳闌意本來已經漸漸消散而去的理智在這一刻生生得被那一句“世子”拉了回來,艱難的轉頭,看着暗處的那抹身影,就這麼看着,已經乾涸的眼眶再次浸潤。
依舊是挺拔的身影,周身散發着顯貴之氣,但是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想來,必定是極爲嫌棄的吧。
柳闌意想要自嘲地笑笑,但是發現有些力不從心。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甚至可以感受到,生命一點點地在流逝。
定定地看着那抹身影,好似要記住他永生永世一般。好想聽他叫一聲她的名字,從認識開始,他就克己守禮地一直喚她柳小姐,那份溫潤謙恭,真當得上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燒了吧。”聲音依舊溫潤,卻是如此薄情。
細細想來,柳闌意忽然覺得自己這麼千里追尋,到底是爲了什麼?拋下了生身父母,來到這裡,看人臉色,最終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何等淒涼?
那一羣人拿下樹上的燈籠,將裡面的火燭然在柳闌意附近的樹木上,慢慢的,火光沖天。
柳闌意可以感受到周身越來越高的溫度,但是卻是動彈不得,只得眼睜睜地任由自己在這一場火裡飛灰湮滅。
真當是一隻撲火的飛蛾。
定定的看着付景蕭的方向,漸漸地,他的面廓眉眼,逐漸變得清晰,眉目依舊,赫然便是那日,安州家宴時,那久仰的男子笑着對自己說“柳色爛漫散春寂,誰摘國色解闌意?”時的場景。
儘管自己傾了心,但一腔衷情,終是錯付!
如果可以回到當時,她便聽從母親的話呆在後院裡,不去前廳見那久仰大名的男子,便不會一見傾心,不會年少癡狂,不會將自己的性命壓在這一開始就註定了輸贏的賭局之上。
好悔!
柳闌意一眨不眨地看着付景蕭,眼前水色氤氳,但那男子的輪廓卻是越來越清晰,刻骨銘心。
付景蕭也看到了那抹充滿柔情與悔恨的眸子,饒是她滿身狼狽,但是一雙眸子中炙熱的情誼卻是比火光更甚,甚至是有些灼傷他的眼。
轉身離去,付景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了,這般的,害了一個女子。
若不是他,也許她可以在安州,覓得一個好人家,相夫教子,和樂一生,而不是在這京城,舉步維艱,受人指點。
到底是他,將這本來無辜的女子捲入了他的紛爭之中,一開始,他就該想到,他的母親,絕對容不下她!
嘆了口氣,付景蕭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鐘聲,想到了這便是命定。
看着那抹決絕的背影,柳闌意悽楚一笑,閉上眼睛。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將擬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如何,不能羞?
只是這個答案,柳闌意再也無法知曉。
火光燃起的那一刻,懷卿便攬着季雲舒飛離了那片林子,看着懷中的季雲舒一言不發,懷卿問道:“可是爲那柳闌意不值?”
季雲舒點頭:“我和柳闌意沒有交情,只不過是出於一個女子角度的可憐罷了,想不到那付景蕭竟是一個如此薄情之人,他當真是好,真是蒙了世人的眼,空付了世人的評價,可憐柳闌意滿腔真意空付,在佛家聖地做出這般事,就不怕午夜夢迴柳闌意的冤魂前來索命?”
她記得付景蕭那一句“燒了吧”,這麼幹脆地交代了一個人得性命,當真是賢王世子,身份高貴,掌握別人的生殺大權!
季雲舒越想越覺得諷刺。
“賢王世子的名聲,不過是因爲賢王府有個不成器的二公子襯托地罷了,二公子越不成器,依照世人對賢王府的崇敬,賢王世子的名聲就會越大,不過物極必反,總有一天,世人會發現自己所言實在太過浮誇。至於冤魂索命之事,不過是人們對無力阻止之事的詛咒罷了,有無自在人心。”
季雲舒冷哼一聲:“依我看,這付景蕭說不定還不如那位賢王二公子,就算付二公子如何不成器,做人來的實在。不像是這付景蕭披着一張虛僞的皮天天在百姓口中博得一個好名聲,還真是令人做嘔。”
“你當真覺得付二公子比賢王世子好?”
季雲舒想到了之前在大殿上見到的那個男子,和將軍之子發生了衝突,起碼人家敢作敢當,不像這付景蕭,非但不給柳闌意一個說法,還毀屍滅跡,這麼想來,付二公子不知比付景蕭好了多少。
“自然好了不知凡幾!”季雲舒對兩人都不是十分了解,這麼說完全是出自自己的臆想與猜測,但是還是夠身邊這人歡喜的了。
季雲舒一直沉浸在自己對要嫁給這麼一個人悲催命運的唏噓中,自然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男子一瞬間變得狂喜的眼神。
“倘若,和你有婚約的是賢王二公子,你可願嫁?”
季雲舒轉頭看着這人,要不是他眼底的脈脈深情騙不了她,她當真要懷疑這人到底對她有沒有意思,一會說她嫁這個,一會說她嫁那個,她嫁哪個他就高興了?
看着季雲舒越來越沉的水眸,懷卿嘆口氣說道:“你莫要氣,我這麼問總歸是有原因的,但無論如何,你不許懷疑我對你的心意。日後,你總會明白我這麼問你是爲何。”
季雲舒無奈地翻個白眼,將一時失言還說的這麼玄乎,估計只有這人能辦到了!
不過也罷,就不和他計較了,季雲舒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度了?
也許是因爲,反正一紙婚約在那裡,嫁誰都是嫁。
“其實我覺得,也許是二公子還會好一點。二公子有人家的紅顏知己,自然對我沒有意思,到時候我脫身還好脫身一點。”季雲舒回答道。這麼說倒不是覺得那賢王世子會對她有意思,而是那人心高氣傲,要是她提出和離他肯定不樂意,到時候又是麻煩。
她又不想被休棄,倒不是在乎世人的言論什麼,而是怕日後嫁身邊這人,娶一個被休棄過的女子,讓他的滿身風華染上這麼一個污點,她於心何忍?
“我不是爲世俗所累之人,只要有你我不在乎別的,什麼都不在乎。”懷卿忽然停下,扳過季雲舒的身子,彎下腰,好看的鳳目對着季雲舒清冷的水眸。
要好好地讓她看清自己眼底的情誼。
“知道了。”季雲舒心忽然狂跳起來,面上一窘,笑着答道,真是,這人怎麼這麼會說好聽的?
“我送你回西苑。”兩人剛纔出了林子,便在地上慢慢散步着,本來夜風有些微冷,但是有這人在身邊,季雲舒竟然感覺不到一絲冷意。
果真是心境不一樣。
“你住哪裡?”季雲舒想着這人這麼明目張膽地來慶光寺,不會大半夜地回城去住吧?
“怎麼,你想和我一起住?”懷卿忽然痞痞地笑着問道。
“不說拉倒!”季雲舒一副“本小姐不屑知道”的表情。
真是醉了,好心好意問問他,他都想點什麼東西?
“不是我不告訴你,是我說了你也不知道,我會來找你,要是你想我的話,就去找淨一大師,他會帶你去找我的。”懷卿揉揉季雲舒的發,溫聲說道。
季雲舒點頭,要是他說出一個什麼院子的名字,她還真找不到。
兩人一邊交談着一點有的沒有,一邊回到了西苑,懷卿站在門口看着屋內,眸光眯了眯:“我就不送你進去了。”
季雲舒點點頭:“感謝你今晚叫我看到戲,很精彩。”起碼又讓她知道了付景蕭醜惡的一面。
懷卿笑了:“必然是好戲,否則也不敢勞煩你去看。”
季雲舒輕笑點頭:“你回去吧。”
懷卿頷首,轉身緩步離去,清瘦的身形極爲挺拔,一身青衣無風自動,多了幾分翩然的味道,發間一隻白玉簪,比白月光還要多上些許光華。
季雲舒外頭歪着那抹背影,眸光中盡是融融暖意,不愧是她見過的最好看最有風度最傾風華的人。
再次勾脣一笑,季雲舒轉身回到了屋子,見到屋中坐着的人時一愣:“回來了?可是查清楚了?”
千媚正趴在桌子上把玩着不知哪裡弄來的玉佩上面的瓔珞,見到季雲舒進來,睜大了一雙迷迷濛濛的媚眼,將玉佩甩給了季雲舒:“這便是。”
季雲舒接過,只見是一塊通體皓白的上好羊脂玉配,雖不是玉之極品,但也是足夠珍貴,尤其是上邊,還以小楷刻了一個“賢”字。
“賢王府之人?”
千媚懶洋洋地點點頭:“這玉佩便是賢王府標示,賢王之人是墨玉,賢王妃之人是羊脂玉,賢王世子的人是碧玉,賢王二公子的人是和田玉,賢王郡主的人是青石玉,以此爲證,爲不同院子隸屬不同主子的區分。而且今天那人,我去追了,確定無疑是賢王妃的人。”
這可不可以理解爲未來的婆婆來刺探未來的媳婦對自己寶貝兒子的心意?早就聽說了賢王妃不好對付,如今看來,還真是一個心眼頗多之人。
“我曉得了,你且去休息吧。”季雲舒看着迷迷糊糊的千媚,想着什麼事把她累成這樣了?
千媚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今天那人功夫還真是高,我和他糾纏許久纔將他拿下,可憐我的心神……”
能把千媚累成這樣,這功夫絕非常人能比,看來這賢王妃,身邊的能人也還是有的。
“你可知婉容去了哪裡?”
千媚轉過身:“錦繡居來了信,婉容回了祁城,由於走的匆忙,沒有告訴小姐。”
季雲舒想着難道是什麼很緊急的事情這麼急?於是在千媚走了之後給婉容寫了信讓文蘭送了出去。
懷卿不在,季雲舒的睏意又襲了上來,沐浴過後便倒在牀上沉沉睡過去。
第二日,季雲舒醒來的時候,問着端了誰進來的文蘭:“昨日可是又什麼事情發生?”
文蘭點點頭:“不出小姐所料,聽寺裡灑掃的和尚說昨日樹林裡起了火,燒死了人,恰巧今早東苑的人沒有見到柳氏小姐,便猜着那具焦屍便是柳氏的小姐,再加上那焦屍有半截繡花鞋沒有燒完,經過辨認確實是柳小姐的鞋子。”
見到季雲舒沒有說話,文蘭低下頭湊近季雲舒:“小姐,這柳闌意肯定不是太過倒黴平白被燒死,你覺得這事是不是賢王世子乾的?”
季雲舒從銅鏡裡看着文蘭:“你覺得是賢王世子?”
“我想不到別人了。昨天那首詩肯定是讓賢王世子厭惡得緊,賢王世子自然不能娶這柳氏的小姐,這位小姐又是個癡纏不休的,所以賢王世子便趕盡殺絕了。”
“賢王世子溫潤如玉、雲端高陽,豈是你形容的那班人?”季雲舒笑言。
文蘭嗤笑了一聲,要多不屑有多不屑:“雲端高陽?得了吧,不過是一羣無知百姓的評論罷了,我纔不信世界上又這般完美之人。”
雖然文蘭沒有和付景蕭接觸過,但是也聽了千媚說了碧雲山之事,對這賢王世子也沒有什麼好印象。
季雲舒只是笑笑:“反正人都死了,你也知道這案子結不了,所以是誰幹的也沒有意義,也無須糾結。”
“我只是想着未來小姐要和這樣的人生活一段時間,想想就噁心的緊,同牀共枕啊……”文蘭說着說着,抱着膀子惡寒了一下。
“又不是你去,你怎麼比我還激動?”季雲舒看着文蘭誇張的樣子,十分無奈得道。
“我倒是希望是我,我寧願我去也不想讓小姐和那樣的人生活,我情願待小姐受這份罪過。”文蘭翻個白眼道。
文蘭從小便跟着季雲舒,十幾年的情誼自然是無比深厚,所以二人在人後也沒有主僕之分,文蘭從不自稱奴婢,也不以主子之禮侍奉季雲舒,所以一直都是直言快語。
“你?得了吧,到時讓人家吃幹抹淨了。”
聽到這赤裸裸的鄙視,文蘭無語,她那平平的功夫,恐怕真的不夠“防狼”的!
“小姐自己挽發,我去練武。”文蘭內心哭泣着,甩下手中的絲帶,直接朝着外邊奔了出去。
她是沒有小姐那般天賦異稟,可是小姐這麼鄙視的語氣,真的好嗎?
季雲舒看着手中的絲帶,有些無奈,果然啊,忠言都是逆耳的呀……
自己挽發的事情她也做過,所以也不難,片刻之後,一個簡單的垂雲髻便自手下而出。
淺色的絲帶綰在發間,沒有任何發誓,出水芙蓉般清麗。
不一會兒,便聽到外邊傳來千媚的嚎叫聲:“文蘭你個死丫頭,大清早你發什麼瘋?”
然後便是兵器相接的聲音。
季雲舒走出房,便看到半空中的兩道身影,文蘭使的是一根軟鞭,千媚的是一根玉笛,火紅的鞭子與碧玉的笛子糾纏着,不多片刻文蘭便佔了下風。
千媚還沒有使出自己的絕招“音律”便要勝了文蘭,果真文蘭的武功不怎麼樣。
文蘭看着千媚的一雙就要噴火的媚眼,知道自己惹了事,於是腳底抹油飛身離去。
貫徹季雲舒精神——打不過就跑!
“死丫頭,你給我站住!”千媚喝了一聲便追了上去。
她還沒睡醒被這死丫頭一掌給驚醒,她這起牀氣必須出一出!
兩人沒了蹤影,季雲舒拎了拎裙襬,朝着季華凌的屋子走去。
季華凌正在屋內用着早膳,見到季雲舒來,命侍女又備了一副碗筷,季雲舒坐下問道:“哥哥可是知道了昨夜的事情?”
季華凌點頭:“早上的時候便得到了消息,那百年的老林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誰也沒有料到,況且還出了人命。剛纔賢王世子派人來傳了話,說是今日要先回宮處理柳氏小姐的事情,畢竟也是官員的女兒,這麼平白無故的沒了皇室總是要給一個交代的。”
季雲舒估計着那人是故意避着她,不想見罷了,不然哪裡需要他堂堂世子在齋戒這麼重要的時刻親自回去?
也不點破,季雲舒很是體貼地點點頭表示明瞭。
二人無聲地用着飯,雖然知道昨晚之事諸多蹊蹺,季華凌也能猜出些許,也不拿這些事來擾了季雲舒。
“用過飯我去一趟前邊的菩薩廟,給貴公主求一道平安符,妹妹可要一起去?”季華凌一邊喝着茶一邊問道。
季雲舒一下子就想到了懷卿,但是想想還是算了。她對賢王世子的厭惡哥哥也不是不知道,自然不能給他去求平安符,雖說哥哥說看見了她和懷卿在一起,但是再提起來又是另外一種感覺,想到昨天季華凌的一堆胡言亂語,季雲舒趕緊搖了搖頭。
早就料到是這般,季華凌用完飯過後便腳步聲風地去了,留着季雲舒對着一桌子素食慢慢地品嚐着。
如果是牽扯到她的話,懷卿會不會也是這般?
這麼想着,季雲舒脣角的笑意越來越柔和,周身霎時間暖了起來。
想到昨日懷卿說的話,季雲舒站起身,朝着淨一大師的住所走去,她倒是想看看,那人是住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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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可以見到面色凝重的小和尚們來來往往,搬着一些枯枝焦木,有的拿着新鮮的植苗應該是要值上新的樹木。每個人面色都不好看,畢竟半夜走水確實不是什麼好兆頭。
“請問小師傅,裡面的屍體可是被運走了?”季雲舒拽過一旁的一個小和尚問道。
“賢王世子一大早來就運走了。”那小和尚雙手合十答道。
季雲舒道了謝,離開了此處。
賢王世子這一處情深意重的戲碼可真是演的好,在第一時間認領走屍體無疑顯示出了對這名柳氏小姐的極爲重視,更是爲自己博得了好名聲。
果真是無時無刻不維護着自己在人前的形象,滴水不漏。
想到昨天晚上的涼薄之態,季雲舒脣角勾起一抹諷刺之意。
淨一大師並沒有在房中打禪,而是在院中,和一幫較爲年長的和尚一起誦着經,院中掛起了黃色的帷帆,還有焚香和紙錢,炭火盆擺在了八卦陣正中央還有院內四方之處,季雲舒一看便明白了這是在超度。
而對象便是柳闌意。
在寺院內佛祖宏光之下出了人命,自然要好好超度一番向佛祖贖罪,這點佛理季雲舒還是明白的。
季雲舒也不進去打擾,就在院中靜靜地站着聽着佛經。
過了兩個多時辰,一羣人才站起身,宣告着這場法事的結束。
淨一大師轉身回了房,其它的和尚陸續離去。
不一會兒,一個小和尚便匆匆跑了出來,對着季雲舒行禮:“季大小姐,師祖請您進去。”
季雲舒點頭道謝,擡步朝着屋內走去。
焚香和紙灰的氣味集中,季雲舒有些不適應地悟了捂鼻。
一進房間,淨一大師便遞了一杯清茶上來:“喝了這茶會好受一點。”
季雲舒實在是不適得緊,也不客套,接來喝了。
“柳小姐來找老衲,是有何要事?”淨一大師一遍轉動着手中的佛珠,一遍開口問道。
“聽說昨日林子走了水,還亡了人,雲舒前來請求大師爲雲舒朝那身死之人頌篇《往生經》,畢竟於是和那人也是有些淵源。”季雲舒避重就輕地道。
“季大小姐心善慈悲,老衲理應如此。季大小姐不弱回去將《往生經抄》上一遍交予老衲,老衲可燒度了它。”
“是。”季雲舒頷首,“這事情不能說和雲舒一點關係沒有,也許是昨天雲舒貿然前去拜訪給柳氏的小姐造成了困擾,才釀此慘禍,雲舒實在是慚愧得緊。”
“季大小姐莫要自責,賢王世子的姻緣星位於西北方向,而柳氏小姐的安州在東北方向,本就命格不同,若是要強行改名星道逆勢而行,必然相撞相沖。賢王世子生來顯貴,自是命格較硬,所以才成了這般。”
季雲舒想着難道那賢王世子克妻?
“賢王世子命中帶了些戾氣,若是遇到正確的姻緣星自可化解保證安然無虞,若是強行改名的話今日之日難免不會再發生。”
“那大師覺得雲舒可是賢王世子的姻緣星?”
她可不想成爲什麼姻緣星,要是成爲懷卿的姻緣星她倒是很樂意。不過,要是她不是付景蕭的姻緣星,還得嫁給他,豈不是也要被他剋死?
想着想着,季雲舒滿頭黑線。
“昨日季大小姐的命數之解老衲已經告訴了季大小姐,恕老衲只能言盡於此。”淨一大師並沒有回答季雲舒的問題。
“是雲舒冒昧了。”季雲舒頷首致歉。
佛家特別重視天機之類的東西,她就再問的話難免招淨一大師不快。
“不過季大小姐洪福齊天,命數極長,這點老衲還是可以看出來的。”
季雲舒覺得自己的心纔是真正得到了肚子裡。淨一大師這麼說,便是表明了她不會被剋死。
死不了就還好。
“其實今日雲舒前來還有一事。”季雲舒直言了自己的目的。
“季大小姐請講。”淨一大師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雲舒是來和大師打探一人。”季雲舒說着頓了頓,“一名公子,名喚懷卿。”
淨一大師手中轉動的佛珠慢了下來,看着季雲舒半晌,說道:“老衲不識得此人。”
季雲舒一口血險些噴出來。
“寺中最近沒有前來暫住的公子?”季雲舒想着懷卿應該不會騙她纔是,沒道理啊、
“有。”淨一大師香香說道,“除去賢王世子和季大小姐一行人外,還有一人。”
季雲舒眸光清涼地看着淨一大師。
“付二公子。”
他來做什麼?季雲舒秀眉蹙起,不過想想,自己得兄長都來陪自己齋戒了,那麼興許付二公子是陪賢王世子來齋戒的,雖不是一母同胞,但是總是兄弟。
只是季雲舒忽略了淨一大師的話並沒有把付二公子和賢王世子歸爲一行人,顯然付二公子是獨自前來。
“付二公子可是在東苑?”
淨一大師搖搖頭:“付二公子沒有和賢王世子同居一院,而是自己住在了南苑。”
想到自己得到過消息兩兄弟的感情不是十分好,分開住也是說的過去。再加上自己對那人幾次的接觸,確實是很怪很傲嬌的一個人。
正在南苑看出的付景淵打了兩個噴嚏,大清早的誰這麼唸叨他?
淨一大師說沒有見到懷卿,季雲舒自然不能懷疑,單單看淨一大師這麼眼神?厲,精神抖擻的樣子,她也不能懷疑他老眼昏花了不是?
“多謝大師告知,雲舒告辭。”雖然沒有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但是季雲舒還是表示了謝意。
“季大小姐請。”見到季雲舒要離開,淨一大師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語。
不知道是不是那茶的緣故,季雲舒經過院子的時候覺得氣味比剛纔淡了許多,按說就算是消散也不能消散得這麼快纔是。
晃晃悠悠地走着,季雲舒沒有發現自己是在朝着南方走去。
直到周邊的場景實在是變得陌生,季雲舒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回院子,於是問着路過的一個小和尚:“敢問小師傅,這裡是哪院附近?”
小和尚打量了季雲舒一眼:“回施主,這裡是前方不遠便是南苑。”
南苑?居然走到了這裡來。
但是來了總歸是來了,她且去看看便知。
其實剛纔淨一大師說付二公子住在南苑的時候她還是有幾分驚訝的,之前他也聽說過慶光寺南苑,說南苑是寺中之宮,爲慶光寺最爲華麗的所在,一般的貴人不得居於南苑,只有皇室之人前來時纔會開院。
真是想不到,會給那個百無一用的廢柴。
又想到了太后對那位付二公子的極爲寵愛,這一切也便說的過去,畢竟是皇帝外甥,公主親女,身份也是顯赫的。
忽然,季雲舒腳下竄出一隻雪狐,通體雪白的顏色,一雙眼睛極爲靈動,盯着季雲舒看了兩眼便朝着遠處跑去。
那水汪汪的眼神真是讓季雲舒心都軟了,一下子放下了去南苑的心思,朝着雪狐追去。
雪狐竄入了旁邊的一條小道,越跑越快,季雲舒追了一小段路,便拿下臂上的挽紗,將那雪狐捲了起來抱在懷裡。
巧笑嫣然地逗弄着懷裡的小東西,季雲舒笑的眉眼彎彎。
“顏姑娘對在下這禮物可是喜歡?”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來。
季雲舒擡頭,便看到了那青衣風華的身影緩緩地朝着自己走來。
“自然喜歡!”
“如此甚好,便不枉我差人千里尋得這麼一隻雪靈狐。”
雪靈狐?季雲舒心思一動。她自然聽說過,傳言雪靈狐長於雪山,終年食雪山靈材長大,其血更是治病良方,她不是沒去找過,可是都是無果。要是能把這隻給了師兄……
“這雪靈狐送給了顏姑娘,自然是任憑顏姑娘處置。”這話對季雲舒來說無疑天籟之音。
“多謝!”季雲舒勾脣一笑,發自內心的笑意,映在懷卿眼中,蓋過了百花春色,絕豔如牡丹綻放,萬丈華彩。
“你這是要去哪裡?”
季雲舒這纔想到了之前的事情,問道:“我去了淨一大師那裡問你的住所,淨一大師說是不識得你。”
懷卿挑眉:“看來顏姑娘真是思念在下心切,在下真是榮幸萬分!”
“你不是說找淨一大師便一定能知道你的地址麼?現在是怎麼個情況?”聽着他把話題扯遠,季雲舒很堅定地將話題又拽了回來。
“淨一大師貴人多事,我這麼一個小人物他哪裡記得?唉,終究是在下太高估自己了……”
季雲舒冷冷地撇着懷卿:你就裝吧,呵呵,就您這樣貌氣質,小人物?呵呵呵……
接受到季雲舒冰凍三尺的眼神,懷卿無奈道:“本來不想動告訴你的,太丟人了,怕你嫌棄,但是既然你想知道……那你隨我來吧。”
季雲舒跟着朝懷卿來的方向走去,她倒是要看看,他住在哪裡。還有嫌棄不嫌棄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一炷香的功夫過後,季雲舒便體會到了嫌棄的涵義。
“你住這裡?”季雲舒指着前邊一間極爲破敗的屋子說道。
懷卿悽楚地點點頭。
季雲舒嚥了咽口水,瞥了一眼不遠處極爲宏偉的院落,極其院門口黑木鎏金牌匾寫着“南苑”,再看看這搖搖欲墜的屋子,真是覺得……不能比。
“你如何住這裡?”季雲舒想着這麼矮的房子,他進去站的起身嗎?
“我不是什麼皇親國戚,只是一個小老百姓,秦光寺可是皇家寺院,淨一大師看在往日的緣分上給我這麼一蔽體之處已經很滿足了。”
想着之前他說來慶光寺是爲了找自己,結果卻只能住這麼破敗的地方,看這人滿身的清貴之氣,雖是一身青衣卻都是上好的浮光錦製成,還以蜀繡繡着雲紋,顯然不是凡品,卻屈身於這裡,實在是……怎麼看怎麼怪異。
想着想着,季雲舒的心不可遏制地軟了一下,接着清麗的小臉便紅了起來。
懷卿眨眨眼,鳳目中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本公子好極了?要不要立刻以身相許?
季雲舒沒有出聲。
“可是要進來坐坐?”懷卿指着“掛”在門栓上的一扇破敗的門溫聲問道。
想到之前他說的怕自己嫌棄,季雲舒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真的不嫌棄。
他都能爲了她委屈住這裡,她就進去陪他坐坐又如何?
懷卿當先弓着身子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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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闌意,其實是個可憐的人……
寫的時候,初晴也是心軟了一下,但是文的設定,有些人註定就是那般,不是每一份衷情都能得到回報,不是每一份感情都不會錯付。
也許,這便是人生,自然有人是悲劇的結局,太過完美的,不叫人生。極大歡喜的,故事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