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楚行宮卻是一片和樂融融之景。因爲季雲舒在衆人的無比期待之中順利誕下了一名男嬰。
許是由於季雲舒本身體質就好的原因,又或是由於懷孕期間從未間斷的運動,季雲舒這一胎產的極爲順利,就連產婆也說還沒見過這麼順利產子的孕婦。
但是付景淵卻是不這麼覺得,想着剛纔在院中聽着季雲舒壓抑的叫聲,他就覺得整顆心似乎都被揪在了一起一般,他知道季雲舒向來堅強,但是能讓她發出這樣的痛苦,這其中痛楚可想而知。
雖說旁邊的人一直在安慰說相對於其它孕婦來說,季雲舒的叫聲真的不算是慘烈的,但是付景淵卻還是生生驚出了一聲冷汗,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停地在院中轉着圈,期間拍碎了一張石桌,踩碎了滿院的青石板,打到了兩顆合歡樹。
於是衆人對付景淵都有了新的認識。
包括原莫妧薇在內的人都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暴力的付景淵,都縮着脖子不敢說話。
直到破曉時分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產婆出來笑着說母子平安,付景淵這纔像是重新活過來了一般衝進了產房。
“恭喜王爺,是個小世……”
“滾!”付景淵一陣掌風甩了過去,大吼一聲,直接奔向了季雲舒的牀榻。
產婆抱着孩子有些搖搖欲墜,還好後來跟隨進來的夕月攙扶了一把才忍着沒有將手中的孩子扔出去。
夕月對着產婆而語了幾句,接過孩子走了出去,產婆疑惑不解地看了一眼付景淵,想着這一般不都應該先看看孩子麼,這位王爺這是什麼情況?
“辛苦了!”付景淵聞着滿屋子的血腥味便知道季雲舒生孩子是有多辛苦。
季雲舒的氣色不錯,並沒有筋疲力盡的狀態出現,輕笑着道:“是個男孩兒,你怎麼不看看?”
“我看過了。”付景淵睜眼說瞎話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季雲舒忍不住嘆了口氣:“那是你的孩子,不要和仇人似的。”
“沒有啊!”付景淵眨眨眼,笑得一臉風花雪月,“我一定會好好疼他的!”
不知道爲什麼,季雲舒默默地從這話裡聽出了一分陰測測的滋味。
“早知道生孩子這麼痛苦……”
“這麼痛苦就不生了?”季雲舒好笑地說道,“成親生子乃是天經地義之事,難道你就不想一個孩子和你留着相同的血液,有着相似的面容?”
“想,當然想。”付景淵毫不猶豫地點頭回答着,“我只是在想如此這般你實在是辛苦了,我於心不忍罷了。”
季雲舒輕笑着喚了一聲:“把孩子抱進來!”
於是夕月抱着孩子走了進來,季雲舒緩緩接過抱在懷中。
“聽說一般的產婦在生完孩子之後都會累極入睡,但是表嫂去不是這般,看來表嫂的精神真的不錯。”夕月淺笑着說道。
季雲舒看着懷中皺巴巴的孩子,忽然覺得整顆心都軟的似乎要滴出水來一般。
倒是有人在一邊很是煞風景:“怎麼這麼醜?”
“回王爺,剛生出來的孩子都是這樣的,慢慢長開就俊俏了。”一邊的產婆忍不住捂嘴笑道。
“人家都說兒不嫌母醜,怎麼你這當爹的就嫌兒子醜?”季雲舒擡頭,涼涼地瞥了一眼付景淵。
付景淵愣了一下:“當爹?”
“我當爹了?”付景淵再次囁喏了一聲,整個人有些傻傻的,似乎還沒有從身份的轉換中回過神來。
“是啊,你當爹了。”難得看見付景淵不在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季雲舒逗弄着孩子的小臉,聲音極爲輕柔,“他會叫我娘,叫你爹,會學你的本事,繼承你的衣鉢。會沿襲你的樣貌以及風華,會有成爲一個小版的你,會讓我見到遇見你之前你的樣貌,是不是很好?”
也許是沉浸在了季雲舒的描述當中,付景淵的一雙鳳目中閃過一抹氤氳不明的神色,忽然間轉爲濃濃的欣喜,連連點頭:“確實很好。”
緊接着低頭看着季雲舒懷中小小的孩子,眸光不再是之前的敵對與嫌惡,而是初爲人父的滿滿的慈愛。
“這是什麼?”季雲舒忽然看到孩子襁褓一閃,從中拽出了一堆東西。
“外邊那幾個貨給的見面禮!”夕月瞥了一眼季雲舒手中的扳指玉佩元寶什麼,開口解釋。
見……見面禮……季雲舒有些無語。
“這麼小就會給自己養活自己了,真不愧是我的兒子!”付景淵忽然從季雲舒手中接過了孩子,極爲驕傲地說道。
季雲舒想着照您老這意思,這孩子要是不得這點東西您就要不給飯吃把他餓死?
產婆在房中點了特質的薰香,驅散了房間中的血腥味,打理好了一片狼藉,外邊幾人便迫不及待地衝了進來。
“真是好看!”妧霞感嘆道。
“眼睛真大,和少夫人一樣!”原滄也開口,正兒八經地說道。
“像個瓷娃娃似的!”
“果真是天降貴子,這周身都是貴氣啊……”
幾人捧着從付景淵手中搶過來的孩子,大肆讚美道。
“你們都瞎了?”付景淵終於忍不住問候了幾人一句。
這皺巴巴紅彤彤閉着眼睛睡得不省人事的貨你們那些個形容詞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衆人似乎是沒有聽到付景淵的問話,依舊捧着手中的孩子仔細端詳着。
付景淵第一次被忽略了個徹底。
於是心中剛剛壓制下去的嫉妒之情再次噴涌而出。
感受到房中氣壓似乎不太對,夕月提醒了幾人一句,於是衆人終於將注意力施捨給了孩子爹一點。
“表哥,孩子的名字可是取好了?”夕月轉過頭,問道。
付景淵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衆人面面相覷,想着這是脾氣來了。
要是給以往來說,每次衆人見到這情況都大氣不敢喘一下趕緊上來安慰着自家主子了,但是這次見到付景淵不高興了,於是都轉過頭去接着逗弄小孩子。
付景淵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地位收到了極大的威脅,這以後還有威嚴可說嗎?
看着下一秒就要暴走的付景淵,季雲舒伸出手來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付景淵滿腔的醋意莫名其妙地平息了下倆。
心滿意足地摟住身邊的人,想着還好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季雲舒心中的第一。
“王爺,天乾二皇子來了!”外邊傳來一個人通稟道。
“請!”付景淵說罷,轉頭看着季雲舒,溫聲道,“你好好休息,我去見他!”
季雲舒確實有些累了,點點頭縮進了被子裡面。
付景淵站起身朝着外邊走了去,路過幾人身邊的時候冷哼了一聲,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衆人忍不住抖了幾抖,趕緊抱着孩子跟了出去。
樂正瑜正在大殿內坐着品茶,長時間的鬥爭並沒有讓他產生出一分疲態,而是依舊精神抖擻,極爲清貴。
見到一身青衣風華的男子緩步走了進來,樂正瑜放下了茶杯,挑眉看着付景淵。
“我是該叫你師弟,還是祁王殿下?”樂正瑜勾脣笑着,調侃了一句。
“隨你!”付景淵開口,不甚在意。
“當了爹就是不一樣啊,這說話的味道都變了!”樂正瑜不懂行情地朝着槍口上撞,並不知道現在付景淵內心翻騰的醋意。
“那是自然,這等本事可不是誰都有的!”衆人本來以爲樂正瑜會被掃地出門,但是付景淵卻說出了讓衆人大跌眼鏡之話,並且動作輕柔地從妧薇手中接過了孩子,極爲“慈愛”地看着。
樂正瑜瞬間明白了眼前的形勢。
“孩子的名字可是取好了?”樂正瑜比較關心地問道。
“自然!”付景淵擡頭,臉上忽然帶了一股傲氣凌然之色,“上澤下恆!”
說罷,接着道:“貴子天降,福佑天澤,恩被萬民,恆久流深。”
樂正瑜的心裡“咯噔”一聲,衆人心裡也都是“咯噔”一聲。
“怎麼,本王孩子當不起這個名字?”付景淵細細眯起了一雙鳳目,斜睨着衆人說道。
“自然當得起,只是這名字要是傳出去,怕是……”
“有什麼可怕的!”付景淵打斷了夕月的話,“我不過是爲自己的孩子謀求個福祉罷了,並沒有其它什麼意思,要是有人非得亂想什麼的話,那可就不管我的事了。”
樂正瑜忽然朗聲笑了起來:“付澤恆,好名字!希望這孩子福澤恆久留長!”
付景淵終於露出一抹笑意,看着懷中的孩子,笑得極爲燦爛,就連外邊蓬勃的朝陽也難極一分。
天乾皇宮內。
“啪啦”一聲,老皇帝將手中的藥碗砸了出去,氣怒道:“付澤恆?恩被萬民,恆久流深?”
樂正華垂頭:“是,付景淵確實是這麼說的。”
老皇帝忽然笑了起來,隨後重重地咳嗽着,似乎是要將心肝肺咳出來一般。
“給朕傳付景淵進宮!”
付景淵接到聖旨的時候整個季雲舒逗弄着孩子,只是對着傳旨的太監:“本王打點打點就會進宮,讓貴國陛下稍等。”
然後付景淵這一打點就打點了三天,在老皇帝不知道第幾次派人來請的時候,付景淵才帶着妻兒優哉遊哉地上了進宮的馬車。
“不就是見個皇上,咱們這是幹什麼?”夕月看着後邊兩輛拉着細軟用具的馬車,忍不住問道。
“咱們這次可不是進宮這麼簡單,這一次進去可不好出來,當然出來之後,我們就再也不用進去了。”季雲舒揉着自己的腹部,接口回答道。
夕月眨眨眼,明白了幾人的意思。
“都這麼些時間過去了,確實該有個了結了。”千媚用一支狼毫鬥着妧薇懷中的孩子,說道,“孩子五個月的時候就來了京城,現在都生出來了,這皇位之爭還沒個了結,真是的!”
“快了快了。”婉容輕柔開口,“賢王府已經再也蹦躂不出什麼事了,付景蕭一直在天牢裡關着一時半會也放不出來,老皇帝也就那麼幾天的日子了,一切都快了結了。”
“現在什麼都準備好了,就差最後的一擊了,我真是想知道老皇帝知道當年的真相之後會不會悲痛地一命嗚呼!”夕月撇嘴,眸中竟有亮光閃出,似乎真的在期待老皇帝一命嗚呼。
“那就看他的承受能力了!不過既然都養男寵,這麼獨到的品味,想必應該是不差的!”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衆人一下子鬨笑了起來。
果真,幾人的馬車並沒有在宮門口停下,而是直接開到了一處宮殿外邊,是正宜殿,付景淵的母親當年所住宮殿。
“幾位在這裡休息便好,雜家帶祁王和祁王妃前去見聖上!”老太監一甩拂塵,尖細着嗓子說道。
付景淵給了衆人一個安心的眼色,和季雲舒相攜着去了老皇帝的寢宮。
整個宮殿都籠罩着一層陰霾,陰陰沉沉,似乎怎麼也播散不開一般,還沒有走進宮殿,季雲舒就聞到了裡邊傳來的極爲苦澀的藥味。
老皇帝就差整個人都泡在湯藥裡面了,季雲舒想着。
見到老皇帝的時候,她才發現老皇帝的身體狀況比她想象中還要差上許多,整個人消瘦地有些沒了韌性,一身龍袍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並沒有威嚴,而是多了幾分滑稽的味道。
“見過天乾陛下!”付景淵朝着老皇帝一禮,聲音清潤地說道。
老皇帝一直盯着付景淵,並沒有讓二人起身。
“明楚祁王殿下,當真是好啊!”老皇帝沉聲開口,“你的本事還真是大的讓朕刮目相看!”
“我的本事一直很大!”付景淵很不謙虛地接了口。
老皇帝咳了起來,旁邊的太監趕緊遞上一盅湯藥,老皇帝擺擺手制止了:“拿下去,喝了那麼些也不見好!不喝了!”
那太監趕緊彎腰退了下去,偌大的宮殿之內只剩下三人。
“朕以爲你不會來。”老皇帝好半天止了咳,開口說道。
“皇上召見怎敢抗旨?”
“以前那麼多次朕傳召你也不見你進來,現在卻是這麼幹脆,是因爲她的緣故?”老皇帝說着,一雙老眼看着季雲舒,眸光中殺機迸現。
季雲舒閒適淡然地站着,沒有絲毫緊張怯場之態,淺笑着回視着老皇帝。
“皇上的品味實在是獨特,在不敢保證自身安全前不敢貿然前來,現在嬌妻在懷,加之內子的本事皇帝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我自然是有憑仗的。”付景淵清潤開口,隱隱帶了一抹威脅的意味。
老皇帝忽然呵呵笑了起來:“衆人只知玉女晚顏真是樣貌難以窺測一般,但是朕想不到,赫赫有名的玉女晚顏居然是我天乾之人,還是我當朝丞相之女!”
“皇上不是百曉生,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季雲舒毫不掩飾地出言譏諷。
老皇帝也不惱,只是眸光深沉地看着季雲舒:“前幾日因爲汴州鹽業之事,百姓對賢王府羣起而攻之,祁王妃現身阻攔,自保玉女晚顏身份,百姓下跪大呼‘玉女英明’,數萬百姓自行散去,這等聲勢就連我皇室也是比不了的啊。”
“皇上果真很有自知之明!”季雲舒勾脣淺笑,“這麼些年來我親手所救之人不勝枚舉,出手接濟之人數不勝數,要是論瞭解民生疾苦,絕對不是你這天老皇帝遠的帝王可比的。皇上派人前去震災,卻趁火打劫剋扣鹽業生產,就是這樣的辦事效率,皇上還有什麼指望?”
“你大膽!”老皇帝重重一拍案几,大聲說道。
真是沒有想到,季雲舒居然練就了一副等着梯子上牆的本事,誰給她的膽子?
“皇上最好氣性小點!不然一會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是擔待不起的!”付景淵涼涼開口,大有一副不怕皇帝氣死不罷休的意味。
看着下邊夫唱婦隨的兩人,老皇帝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麼憋屈過。
“聽說你的兒子叫付澤恆?”過了半晌,老皇帝開口問道。
“是!”
老皇帝忽然呵呵一笑:“你可真是好啊!居然敢起這麼個名字!”
“不過是一個名字罷了,要是皇上非得安上一個什麼名頭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這名頭是朕安上的?恩澤萬民?這就是你的心思?”老皇帝忽然拍着桌子,瞪眼說道。
“王侯將相自然要以天下百姓爲己任,我的兒子自然不是常人,恩澤萬民又有和過錯?”付景淵擡眼看着老皇帝,聲音極爲寡淡,“難不成皇上認爲只有那個位置才能恩澤萬民?若是如此的話,皇上還要什麼王公大臣,自己一人治天下不得了?”
聽着這夾槍帶棒的話,老皇帝兀自喘着粗氣,不知說些什麼。
“其實別說,本來我對那個位置沒什麼心思,但是皇上這麼一提醒,我還真想試一試!”付景淵笑着開口,極爲恭順的態度說着大逆不道的話。
“你反了!”老皇帝將案几拍的“咚咚”響,厲聲吼了一句,再次咳了起來。
“反正我兒子的名字就是那個,要是皇上這次來是叫我改什麼名字保全皇室名聲的話,我勸皇上還是打消那個念頭。”付景淵再次開口說道。
“你和你母親一樣的性子,倔起來十匹馬都拉不回。”過了半晌,老皇帝回了這麼一句。
“兒子自然要隨母親。”付景淵清淺開口,忽然換了一副極爲冷淡的神情,“我比較好奇的是,皇上還有什麼臉面屢次在我面前提起我母妃?難道內力就沒有一點兒悔意不成?”
老皇帝臉上的皮肉抖了抖,嘴脣囁喏着:“朕有……什麼悔意?”
付景淵冷笑:“難不成還要讓我提醒您一下,皇舅?”
一聲“皇舅”極具諷刺意味,老皇帝忍不住身子抖了抖,現在他明白,付景淵絕對是知道了什麼。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當天我就知道了。”付景淵拉着季雲舒走到一邊的座位上坐下,閒適道,“當天皇上和我母妃商談之時並沒有注意到我就在外邊,所以當時我就對這一切一清二楚。”
“所以你要殺了朕爲你母妃報仇?”老皇帝盯着付景淵,怎麼也沒有想到是這般。
“非也非也!”付景淵搖搖頭,“我可沒有皇上那麼狠毒的心思,皇上可以對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下毒手,但是我自然不會,皇上怎麼着都是我的舅舅不是?”
“那件事情是你母親自己的選擇,怨不得朕!”老皇帝忽然極爲頹唐地朝着椅子上邊一靠,揉着額頭有着疲憊地說道。
“對,怪我母妃!”付景淵點點頭,“怪我母妃爲何那麼時運不濟生在帝王之家,怪我母妃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沒心沒肺的兄長,怪我母妃爲什麼恰巧有眼無珠看上了賢王爺那種人渣,怪我母妃爲何心慈手軟下不了狠手,怪我母妃想要情義雙全所以在你和賢王之間猶豫不決,想要兩兩保全最後只得以自己的性命爲交代!怪我母妃!”
付景淵並沒有氣怒地大吼,而是極爲語氣平靜地緩緩道來,像是一條溪流不緊不慢地慢慢地流淌着,沒有驚濤駭浪之勢,卻隱隱含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老皇帝的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沉靜在付景淵所控訴的事情中無法自拔。
“我真是很好奇皇上哪裡來的臉面將這一切的過錯怪罪在我母妃身上,還真是讓我驚訝無比!”抹了,付景淵加上一句,極爲諷刺地結論。
老皇帝只是揉着額角不說話。
“本宮還真不知道,祁王殿下竟然這麼咄咄逼人!”外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便看見樂正華一身杏黃色的太子宮裝緩步走了進來。
“本王只不過是在陳述事實罷了,沒有疾言厲色,沒有色厲內荏,本王倒是很好奇,太子殿下哪裡看出本王咄咄逼人了?”付景淵冷嗤了一聲,沒有看樂正華一眼。
“你來這裡幹什麼?”老皇帝看着樂正華,蹙眉問道。
“父皇忘記了,每日的這個時辰二臣都是來侍疾的。”樂正華慢慢走到皇帝跟前,認真說道。
“今日無事,你出去吧!”老皇帝衝着樂正華擺了擺手。
樂正華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動,看到老皇帝不悅的臉色,開口說道:“保護父皇是兒臣本分,現在見到父皇和祁王殿下這麼劍拔弩張的,兒臣忍不住爲父王憂心!”
換言之,我還是要在這裡“保護”你的。
老皇帝嘆了口氣,知道這個兒子已經越來越不在自己的掌控範圍之內了,於是也沒有說話。
“太子殿下不出去最好,正好本王也有件事情和皇上稟告,和太子殿下相關之事。”付景淵清淺開口。
“哦?祁王殿下知道些本宮什麼事?”樂正華走到一邊的位置上坐下,轉動着手上的扳指問道。
付景淵轉頭看着老皇帝,一字一頓地開口:“不知道皇上可還是記得琉公主其人?”
“啪”,樂正華手中的扳指掉在了地上,碎成兩半,面色有些不好地看着付景淵。
最近一直在忙着對於樂正瑜,幾乎忘記了江南姚家當年的事情,之前接到阮琴的書信,但是見到這事情一直沒有掀起什麼風浪,於是他就放鬆了警惕,想不到竟然是在這裡等着!
老皇帝瞥了一眼失態的樂正華,轉頭看着付景淵:“皇姐啊,朕記得的。”
付景淵點點頭:“那皇上可是還記得十三年前,江南姚家的假貢品案件?”
老皇帝揉着頭的手頓了頓,微微點了點頭。
“要是我說,當年的案件是冤案,皇上可信?”
聞言老皇帝的手頓住,擡頭看着付景淵,一雙老眼神色不明。
樂正華的臉色極爲驚恐,急忙出聲:“祁王殿下說笑了,那案件已經過去十三年,是真是假已經無從考證。現在皇上龍體欠安,祁王殿下何必說這些讓我皇煩憂?”
季雲舒卻是不理會這一套說辭,清聲清冷:“是不是冤案,三皇子最清楚不過,何必在這裡假惺惺充好人?”
老皇帝隱隱聽明白了付景淵的意思,忽然間覺得頭更痛了,似乎是有一張網鋪天蓋地地朝着他罩下來。
“你說!”老皇帝擡手指了指付景淵,疲憊開口。
“其實這件事情口說無憑,還是先請皇上安一個東西!”付景淵自袖中拿出一張紙遞給老皇帝。
樂正華並不知道那張子上寫的是什麼,他只是隱隱預感,當年的事情要瞞不住了。
老皇帝瞪眼看着紙上的東西,一雙手在隱隱顫抖,甚至到後來全身都在顫抖着,就想是一片頻臨落下的枯葉,正在風中做着最後垂死的掙扎。
忽然,老皇帝擡眸,眸光極爲狠辣地看着樂正華,一言不發。
“父皇……”
“混賬!”老皇帝一把將手中的紙甩給了樂正華,怒吼一聲,再次咳了起來。
這次咳得極爲嚴重,老皇帝哆哆嗦嗦地拿起一張帕子眼在脣邊,季雲舒眼見地瞄到了紙上的一抹血跡。
看着這老皇帝真的是時日無多了。
樂正華從地上拾起紙一看,發現是臨風國主的來信,上邊言十三年前國庫內莫名其妙進了一批價值連城的珠寶,羅列地極爲詳細,無論從時間上看還是珠寶本身,明顯是十三年前江南姚家那一批無疑。
而且最重要的是,信上還寫了是由於天乾三皇子和皇后和臨風阮琴公主苟合所以纔有了這一件事情的算計,天乾將此批珠寶給臨風,而臨風在將來迫不得已的時候出兵助樂正華登基。
“這都是一派胡言啊父皇,這是誣陷!”樂正華拿着那一張紙開口吼道。
當初都是付景蕭在他身邊出謀劃策,現在付景蕭還在天牢裡關押着,他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只得用願望二字證明着自己的清白。
“你當朕瞎了不成!上面臨風的國璽明明白白刻着,一國國君能拿此事說笑不成?”
“這是她們聯合起來誣陷孩兒!付景淵和臨風國主早就有勾結!他能當上明楚祁王,自然和臨風勾結也不是什麼大事,望父皇明鑑,不要冤枉了兒臣!”樂正華跪在地上說道,言辭極爲懇切,“父皇當知道付景淵的本事,不過是這麼一張紙,他弄來輕而易舉,並沒有人證,況且當年姚家弄假之事極爲證據確鑿,父皇明鑑啊!”
老皇帝一直偏愛這個兒子,加之現在樂正華說的確實不無道理,所以老皇帝不由得存了幾分輕信。
付景淵覺得要是老皇帝現在毫無條件的相信他這才奇怪了,畢竟老皇帝一直對樂正華的偏愛有目共睹,於是說道:“既然太子殿下要證人的話,本王自當找出證人,在此之前還望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老皇帝聽清楚了付景淵的意思,於是對着樂正華吩咐:“在真相查出來之前你就呆在你的太子府不要隨便走動了。”
這意思是要將樂正華軟禁起來。
“父皇……”
“太子殿下不要激動纔是,不過就是在自己的府內呆着,這不是什麼大事。”季雲舒開口,阻斷了樂正華還要說出口的話。
樂正華盯着季雲舒,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在事情查出來之前你們也就呆在宮裡吧!”老皇帝對着二人說道。
“是!”付景淵低垂眉目恭敬答道,對於老皇帝這樣的吩咐並不驚訝。
“都下去吧!”老皇帝朝着幾人擺了擺手,疲憊至極地說道。
這一樁接着一樁的事情傳來,當真是讓他有些接受不了,自己一直寵愛的兒子忽然和別國有着勾結算計着自己的江山,甚至不惜將自己國家的財富轉增他國,這對皇位,到底熱衷到了什麼地步?
亦或者說,原來十三年前,他就在爲今日盤算着了、這對於一直厭惡結黨營私的老皇帝來說,不得不說是一個極爲深刻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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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咔咔,有小娃娃了~
不要臉老皇帝也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