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人相見,針鋒相對(已修)

被侍衛擡着的張淳臉上紅光閃閃,眸中是一片死寂的蒼白,再也沒有了當初的那種盛氣凌人,而是滿滿的都是頹唐之色。

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男子,竟然是明楚祁王。

當初他來明楚的時候,對這位明楚祁王的名聲可是多有耳聞。明楚國人都知太子玉令不可違,然而更爲不能得罪的,便是明楚祁王。

因着祁王的救命之恩,太子對祁王比對自己親爹還要恭敬上幾分,再加上太子那個護短的性子,人們也都知道,要是想在太子面前得到幾句美言的話,首先就要討好這位祁王殿下。

當初他還在想,找個機會一定好好認識一下這位祁王天下,那麼自己在明楚的日子就更加如魚得水,但是想不到,這一見面,就把人家得罪了個徹底。

還有那個女子,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媳婦,但是想不到,竟是祁王妃。

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張淳自嘲地一笑,擡頭看着頭頂湛藍的天空,藍天無罪,白雲無礙,但是之只怕,他以後再也見不到這景象了。

張淳這人雖說是高傲了點,但是還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既然得罪了祁王,那太子必定不會放過自己。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被人擡回了客棧,侍衛並且找來了極好的大夫爲他醫治,並且帶來了太子懿旨,此次祁王有意放他一馬,只肖日後不要再入明楚國境地,望自珍重。

聽到這位侍從傳的話,張淳閉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居然有一種重生的感覺。

“那種人渣留着也是殘害百姓。”付景淵拉着季雲舒纖纖素手,朝着酒樓走去,還不屑地扯扯嘴角諷刺道。

季雲舒輕柔一笑,全身都是暖暖的霞光:“經過這件事情也算是給了他一個教訓,以後他必定不敢輕舉妄動,再者說來,此人留下,還是有一點用處的。”

“那等人渣居然還有用處。”付景淵啓脣,冷淡的神色在一身玄色衣袍的映襯下更是比夜色還要冷上幾分。

“反正和孫家有牽扯。”季雲舒轉頭看着付景淵清俊的側顏,“我們猜測的果真不錯。”

付景淵一雙狹長的鳳目神色更濃了幾分,隨即露出一抹譏諷的寒芒:“哦?果真是潿洲知州所爲?”

季雲舒點頭:“那張淳字裡行間都是對孫皇后對自己維護的得意,聽起來雖是不可思議了一點,但是畢竟不是空穴來風,他家裡那些出身不低的小妾們就是極好的證明。並且我對他的話多加試探,他也說了孫家對他們張家好是存了感激之情,你說,還能有什麼是能讓一國皇后母族對人心存感激?”

隨後看着付景淵緊緊蹙起的眉頭,季雲舒自懷中掏出剛剛張淳給她的那個錦盒,遞到付景淵面前:“打開看看,如若我所料不錯的話,這裡面裝的時候,應該雕了琉璃雁首。”

付景淵挑眉,打開錦盒,裡面是一根紅麝繡飛鳳八寶金簪,而金簪的尾端,果真是一個琉璃雁首。

“當真是捨得下血本!”付景淵將盒中的簪子舉起來,在陽光的照耀下細細眯眼看着,黃色的琉璃沐了陽光,顯得極爲光彩奪目,陽光被反射出了細碎的光芒,照在付景淵幽深的鳳目之中,竟是天地間最爲耀眼的顏色。

“不光是對我,恐怕這是哪位張公子慣用的手段,出門的時候隨時帶着這麼一件首飾,見到心儀的女子就送出聊表衷心,一般的女子見到這般好的首飾,可不就鬼迷心竅了?”

聽着季雲舒清如冰泉的聲音,付景淵忽然露出一抹風花雪月的笑容:“你可是心動了?”

季雲舒冷嗤一聲,擡手扶了扶自己頭上的金鑲玉芙蓉點翠金步搖,隨後從付景淵手中拿過了那支金簪,素白輕薄的指甲輕輕一劃,上好的簪子從中間分成兩節,成了廢品。

看着季雲舒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付景淵笑開:“倒是可惜了這簪子……”

“我居然不知道你還有心疼錢的時候!”季雲舒瞥了一眼付景淵,忍不住輕嗤一聲。

付景淵定定地看着季雲舒,片刻,輕啓薄脣——

“不許說話!”季雲舒橫眉怒目,將付景淵嘴邊的話生生地逼了回去。

季雲舒撇着摸鼻子的付景淵,知道他一張嘴絕對就是那些爲了娶她千金散盡的話!當真是耳朵要起繭了!

“我覺得你放張淳回去有些放虎歸山的意味。”付景淵摟着季雲舒,忽然開口。

“是引蛇出洞!”季雲舒糾正着。

“希望這張淳有點腦子,可以到孫皇后面前參我一本。”付景淵十分欠揍得說道,季雲舒居然不知道這人這麼欠虐。

“反正不出多久你是明楚祁王的事情就傳回了天乾,再加上張淳這次傷勢極重,必定隱瞞不了,到時候張家必定會找上孫家求助。就算是孫皇后不出手,但是還有孫府的其他人,只要有一個人出手,我們就有了整治他們的噱頭。”

“正是如此!”付景淵點點頭,贊同着季雲舒的話。

季雲舒笑,挽着付景淵走進了旁邊的酒樓,正是剛纔兩人來的那家。

太子的親信正在一樓大殿內坐着等着二人,見到二人來了之後,迎着二人朝着上邊的位置走去。

忽然付景淵湊近季雲舒身邊而語了幾番,季雲舒眸光一亮,笑着點點頭,跟着隨從上了樓,而付景淵卻是身形一轉,向着一邊沒了蹤影。

隨從帶着季雲舒走到一件房間門口,隨後坐了一個“請”的手勢,季雲舒推門走了進去,一雙水眸在一剎那間涌上了興致盎然的意味。

房間中人本來正在高談闊論,聽到門的響聲都朝着門口看來,在見到那一抹如豔霞般豔麗的紅妝之後,霎時間寂靜無聲。

付景蕭手中的茶杯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脫手而出,索性落在了桌子上,沒有發出極大的響聲。他緊緊盯着門口那一個素顏清麗的女子,一雙冰若寒潭的水眸,已經深深刻在了他心中,窮其一生都難以忘記。

怎麼會……

樂正華看着季雲舒也是一陣呆愣,轉頭看着付景蕭也是被雷劈了的申請,才知道不是自己眼花了,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給二位貴客介紹一下,這是我明楚的祁王妃!”明楚太子明流晉站起身,緩步走到門口將季雲舒迎了進來,舉手投足之間的重視與維護不言而喻。

季雲舒回視着付景蕭似乎是粹了毒的暗沉目光,璨然一笑,如初秋新月,生生地晃了付景蕭的心神。

付景蕭垂下眼睫,轉動着手中的琉璃盞,再擡頭是已經換了一副神情,依舊是那個驚逸風才的賢王世子,隨後他看着明流晉,嘲諷開口:“恐怕明太子不知道這位祁王妃的真實身份吧?”

明流晉輕輕勾脣,露出一抹極爲得體的笑意,聲音溫潤:“本宮自然是知道的,祁王妃之前是貴國賢王府付二公子的妻子,也就是……賢王世子的弟妹。”

明流晉只是實事求是地在說話,但是“弟妹”二字聽在付景蕭耳中,極具諷刺意味。

看着面前這位從一開始就四兩撥千斤但是又不失禮的一國太子,付景蕭就知道這人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之前在明楚國盛行的那些言論也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只是不知道,這麼一個人物,怎麼會對付景淵那個廢物那麼上心?

付景淵是不是廢物大家心中都清楚得很,但是付景蕭已經習慣了這麼稱呼付景淵,而且對於他現在的名聲壓在自己頭上極爲不滿,自然極爲不甘。

“既然明太子知道,那爲何還要給那人爵位?如若本世子所料不錯的話,當時付景淵還是我天乾之人,就這麼接受了貴國的賜封,算不算是通敵叛國?”付景蕭的聲音極爲悅耳,但是說出的卻是讓人極爲不喜的話,季雲舒的眉頭忍不住蹙起。

“當時救本宮的是樵夫祁楚,並不是什麼天乾賢王公子,本宮的賜封只談恩情,無關身份,自然不知道賢王世子的通敵叛國四個字作何解釋。”明流晉有條不紊地回答着付景蕭的話,極爲有理。

“照着明太子這麼說,不是付景淵通敵叛國,而是你明楚太子對我天乾之人居心叵測了?”樂正華忽然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陰着一張臉看着明流晉。

他看這個明流晉不爽很久了,這人一開始就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房子啊眼裡一般,但是這人是名明楚太子,他也是天乾皇子,誰也不比誰低了的身份,這人和誰擺架子?還有便是,明流晉這太子做的多安穩,兄友弟恭,父慈母愛,不像是他,和自己的父親未必是一條心,兄弟也是天天暗算,同樣的皇家之身,命運實在是天差地別。樂正華想着,但是絲毫不覺得是自己的嫉妒心在作祟。

“三皇子此言差矣,明楚人才濟濟,能人異士數不甚數,本宮怎會去天乾搶奪人才?三皇子放心,本宮知道天乾人才培養出來極爲不易,怎會趁人之危?”

聽着明流晉循循善誘的話,季雲舒脣角抽了抽,端起茶杯掩飾自己脣角的笑意。

這明流晉含沙射影的一頓譏諷當真是夠味!

果真,樂正華的臉色變得極爲不好,但是看明流晉一雙星眸中不打眼底的笑意,想要發作的話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裡,半晌吐不出一個字。

付景蕭知道和明流晉硬碰硬佔不到什麼便宜,於是將目光轉向了季雲舒:“不知弟妹對這件事情,可是有什麼解釋?”

季雲舒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意淺淡地看着付景蕭:“我夫君早就不是賢王府之人,賢王世子這一聲弟妹實在是不敢當,賢王府門楣極好高,怎敢高攀?”

付景蕭絲毫不在意季雲舒言語中的諷刺,只是定定地看着季雲舒:“前塵往事何必再提,你只肖說,當初是不是付景淵還沒有離開賢王府來明楚受了爵位?”

“我說什麼?說是這樣讓你來給我夫君蓋一個罪名?還是我說不是,你賢王世子會信?”季雲舒扯扯嘴角,對於付景蕭明明是有問於自己但還是這麼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極爲不屑。

“而且,世子都說了是前塵往事不必再提,怎麼,這事就不算是前塵往事了?還是這前塵往事到底如何,是你賢王世子下的定義?”季雲舒挑眉,水眸中諷刺的眼神映襯着身上火紅色的裙裝,幾乎晃花了衆人的眼。

一邊還有幾個華服男子坐着,看着幾人脣槍舌戰,都沉默沒有說話,畢竟是人家天乾之前的事情,他們要是插嘴的話,才真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季雲舒你放尊重點!”樂正華在一遍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三皇子以爲我是被嚇大的?”季雲舒看着樂正華,眼中鄙夷更甚,“讓我尊重你們,也看你們配不配,今日太子宴請各位,邀請了我前來,所以我纔會出現在這裡,不然的話你以爲我樂意見你們?我一進來你們就開始對我夫君各種言語攻擊,各種罪名亂入,還讓我尊重你們,你們也配?”

饒是樂正華知道季雲舒毒舌,但是也受不了在這麼多人面前被如此奚落,尤其是在這位他一直看不慣的明楚國太子面前。

“你……”

“我什麼我?”季雲舒打斷了樂正華的話,接着開口,“三皇子最好還是不要每天陰着一張臉就和誰欠了你八兩銀子不還似的。多虧是我心裡素質好,要是差一點的話,還不被你這張黑臉給嚇死了?”

看着季雲舒狀似驚悚地拍着胸口的模樣,樂正華咬着牙,覺得自己額頭青筋突突地跳着,尤其是感受到旁邊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奚落目光,樂正華真是恨不得將對面那個巧笑倩兮的女子掐死。

“許久不見,雲舒還是這麼喜歡開玩笑。”付景蕭忽然輕笑一聲,開口爲樂正華解着圍。

季雲舒一噎,差點把自己的早飯給嘔出來:“我和賢王世子並不熟識,我的閨名,賢王世子還是避嫌得好。”

還雲舒?我的天,他付景蕭是個什麼東西也配這麼叫她?

付景蕭面上笑意不變:“我與你像是一場,難道連你的名字也叫不得?”

“嗯。”季雲舒用力點點頭,“叫不得。”

付景蕭目光一緊,但是面上的表情不變,依舊是春風化雨的淺笑:“既然如此,那我避嫌就是。”

季雲舒沒有說話,她覺得這付景蕭不正常得很。

“剛剛三皇子不過和幾句玩笑之言,還望你不要當真。”付景淵定定地看着優雅用餐的季雲舒,再次開口。

“那是自然。”季雲舒從善如流地點點頭,“被狗咬了一口我總不能再咬回去不是?”

季雲舒這話說的極爲真誠,再配上她浸滿光輝的水眸,平白讓人信服不已,一下子付景蕭有些失神,但是一邊的樂正華的臉上怎麼都掛不住了。

“季雲舒,我倒是想着知道,誰給你的資本讓你這麼無法無天!”樂正華拍案而起,指着季雲舒的鼻尖,厲聲說道。

“我給的,你有意見?”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清越的聲音,似是仙樂合鳴,雖說聲音不大,但是卻如春風扶柳一般略過衆人心頭。

衆人擡頭,便看到一個玄衣華服的男子緩步而來,身影優雅,步履從容,衣襬搖曳間晃出了滿室的傾城風姿,頭上的金冠襯得面如美玉,貌賽潘安,優雅溫儀間帶了幾分孤高傲絕的凌然之氣。一雙狹長的鳳目是上天給這個男子的點睛之筆,幽暗深邃,極盡世間風華。

付景蕭想不到,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廢物居然有一天可以這麼光彩奪目,薄脣勾勒出一抹涼薄的弧度,黑如潑墨的眸中笑意更是不達眼底,而且全身上下,似乎都帶了一股尊貴威儀的……帝王氣息。

隨後付景蕭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他真是糊塗了不成,不就是人靠衣裝,穿了一身華服麼?他怎麼會有那麼荒謬的想法?

“參加祁王殿下!”一邊的三人站起身來,朝着付景淵躬身一禮。

“七皇子,好久不見。”付景淵看着一邊一身華服,長眉如鬢的俊朗男子,溫聲打着招呼。

明流觴擡頭看着付景淵,勾脣一笑:“許久不見,祁王殿下風采依舊!”

言語間沒有半分淡漠疏離,反而是老友相見的貼心寒暄。

“有美爲伴,日子過得甜美,所以精神氣不錯。”付景淵轉頭看着季雲舒,用極爲認真的語氣說着吊兒郎當的話。

“祁王殿下和王妃果真是伉儷情深,讓人羨慕得很!”一邊的楚嶸崢也兀自站直了身子,感嘆了一句,眸中透露出的豔羨之情做不得假。

聞言季雲舒轉頭,不是看着付景淵,而是看着一下子變得僵硬的付景蕭。

人們都知道付景蕭剛剛大婚,而且娶的是一個和別人珠胎暗結的女子,這件事已經淪爲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柄,經久不停。

感受到季雲舒的視線,付景蕭回視着,看着她沉靜如水的眸光中寒星一點,還有的便是剝離之後赤裸裸展現出來的毫不掩飾的譏諷之情。

被一個自己以前看不上的人拿這種眼神看,付景蕭覺得心中真是憋屈得可以。

“前不久聽聞賢王世子和鎮國將軍府的顧小姐大婚,本王在這裡道上一聲恭喜!”付景淵拉開一把椅子在季雲舒旁邊坐下,看着對面的付景蕭,一臉真誠地說道。

聽着那人極爲順溜地自稱着“本王”,看着他冷峻孤傲的清俊側顏,季雲舒忽然覺得心頭一動,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蔓延開來。

“看來付公子這王位坐的可真是順風順水。”付景蕭咬緊了“付公子”三個字,那一種看着叛徒的目光看着付景淵。

“尚可尚可!”付景淵懶懶地靠着椅背,隨意擺擺手,“如今得以鯉魚躍龍門,多謝賢王府驅逐之恩!”

季雲舒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出聲。

這人說的這麼正兒八經的樣子,將賢王府損了個遍,她不用想也知道付景蕭的臉色該是多麼精彩。

明流晉也適時開口:“祁王實乃我明楚之福,如此這般,還真是要多謝賢王府!”

付景蕭朗聲一笑,聲音似乎極爲愉悅,似乎並沒有感受到那言語中的嘲諷一般:“明太子的謝還是道得太早了!”

“哦?此話怎講?”明流晉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聲音沒有什麼波瀾地問道。

“這次本世子來明楚,便是奉了父王之名,召二弟回賢王府!”

付景蕭話音一出,楚嶸崢和顧文炎眸中閃過一抹驚訝,隨後看到在一邊閒適用膳的二人,臉上的驚愕隨後恢復了平靜。

付景淵給季雲舒布着菜,對於付景蕭的話不置一詞。

“二弟,之前是父親太過沖動了,但是我們怎麼着都是一家人不是?所以還是和我回賢王府吧。”付景蕭溫聲說道,將一個爲弟弟着想的兄長形象做得十足。

付景淵優雅地吃着盤中的菜,依舊是一言不發。

在付景蕭看來,付景淵並沒有一口回絕,這便是有迴旋的餘地,於是再次開口:“你我身上都留着夫家的血液,血濃於水,當初父王不過是氣急了而已,你回去之後跟父王認個錯,沒有人會責怪與你。你生在天乾長在天乾,怎麼能爲別國賣命?”

付景蕭這話可謂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詞詞精粹字字珠璣,從家之孝國之義各個方面對付付景淵進行說教,言辭雖短,意味深長。

本來付景蕭並不想在這個場合說這個事情,但是在這麼些人面前,付景淵總不能做的太絕不是?況且他那麼多頂帽子都壓上去了,付景淵自然不可能拒絕,除非他不要名聲了。

“賢王世子說完了?”付景淵拿起一邊的帕子擦了擦嘴,挑眉看着付景蕭問道。

付景蕭頷首。

“既然說完了就喝杯茶潤潤嗓子吧,不然傳出去別人該說本王沒有盡地主之誼了。”

付景淵雲淡風輕的一席話出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付景淵你別給臉不要臉!”樂正華指着付景淵,開口呵斥道。

當初驅逐付景淵出賢王府,多半是他父皇的意思,現在付景淵這麼明目張膽地拒絕,不光駁的是賢王府的面子,更是打天乾皇室的臉。

“你的臉本王還不稀罕要!”付景淵擡眸隨意地瞥了一眼樂正華,眸中並沒有多少深意,但是那一抹幽暗深沉卻是讓樂正華的心下緊了緊。

忽然一陣清風穿過,隨後是“叮”的一聲,便看到半截黃色的簪子沒入了樂正華身前的桌面之上,簪尾的銀飾枝由於巨大的衝力還在微微顫抖着。

樂正華一擡眼,撞入了季雲舒清冷的水眸之中。

“三皇子最好管好自己的手,要是下次在亂指點的話,我就不確定這簪子是紮在哪裡了。”季雲舒的聲音像是鶯歌燕鳴一般悅耳,又如控股來風一般涼涼地吹拂過衆人心頭。

樂正華看着季雲舒絕對不是在開玩笑的神色,臉色白了白不說話,又想到季雲舒可能是玉女晚顏,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本王王妃一進來就被人那般質問,莫須有的罪名接踵而至,被人咄咄相逼,被瘋狗亂咬,你們就是這麼給本王照顧王妃的?”付景淵的聲音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懶散,整個人又呈現出一種沒有骨頭一般的慵懶姿態,修長如玉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着,細微的聲音卻像是魔咒一般敲在衆人身上。

見到沒人答話,付景淵鳳目一掃:“嗯?七皇子?”

明流觴想着他就知道他是第一個被質問的,可是剛剛那祁王妃哪裡像一個柔弱女子了?那麼毫不留情的劈頭蓋臉地罵下去他們根本沒有插嘴的餘地好麼?

不知道怎麼回話,明流觴端起酒盞掩飾着。

“榮郡王?”付景淵再次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潤。

楚嶸崢很是專心地吃着盤子裡的菜,似乎什麼都沒聽到一般,但是很奇怪,明明是很大的一塊平菇,他費了老半天的勁兒就是夾不起來。

“顧公子?”付景淵換了一隻手指着下巴,看着專心喝湯的顧文炎,清聲喚了一句。

顧文炎手一抖,碗一斜,碗中的湯留了一桌子。

付景淵的目光落在太子明流晉身上,沒有開口說話。

明流晉輕咳一聲,端起茶杯優雅地喝茶,一雙眸子瞟向了季雲舒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季雲舒的錯覺,她竟然從裡面看到了求救的意味。

看着幾人的樣子,季雲舒有些好笑,轉頭無奈地看着渾身散發着冷氣的某人:“我這不是沒事麼?”

付景淵看着季雲舒笑的輕柔的小臉,眉梢一挑:“你還想出點兒什麼事兒?”

“祁王殿下說笑了,我們怎麼會讓王妃出事呢!”明流觴忽然擡起頭,笑的一臉燦爛。

然後旁邊兩人趕緊附和着。

太子隨後也開口:“付兄說笑了,三皇子和賢王世子都是翩翩公子,又不是洪水猛獸,況且自此又是爲了兩國邦交而來,並非私事,自然不會對王妃做什麼。”

一句話,堵住了付景蕭隨後還要規勸的話。

“太子所言極是!”付景淵也點點頭,極爲認同地道。

“二弟……”

“賢王世子!”付景淵出聲打斷了付景蕭的話,“你是天乾賢王世子,我乃明楚祁王,非親非故,世子這一聲二弟我可當不起。況且我現在是祁門之人,和天乾沒有一文錢關係,我認爲這個道理,賢王世子明白的很。”

明白?付景蕭自然是明白地狠,入了祁門,又在明楚有了王位,傻子纔會回到那賢王府當什麼不受寵沒地位的二公子。只是看到昔日的廢物如今這麼風生水起,付景蕭心中極爲不是滋味。

付景淵微微仰着頭,倨傲的下顎顯現出一個極爲流暢的線條,整個人都是一種不可侵犯的貴氣,加之身邊那個紅衣似火的女子,就像是兩團朝旽,由於太過明豔,而讓人看不真切。

一下子屋中寂靜無言,衆人神色各異,但卻沒有人說話。

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一室寂靜,太子着人開了門,便看到一個侍衛快步走了進來,他們認得,這是樂正華的侍衛。

那侍衛在樂正華耳邊而語了幾句,便看到樂正華面色大變,轉頭看着付景蕭,低聲說了一句,隨後站起身衝着幾人抱拳:“本皇子忽然有事情要前去處理,就不奉陪各位了。”

衆人也抱拳還了一禮,隨後邊看到樂正華和付景蕭擡步走了出去。

季雲舒想着樂正華臨走前看着自己的那個陰沉的眼神,以及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殺機,不由得秀眉蹙起,轉頭看着身邊狀似要睡過去的人,輕聲問道:“是不是你?”

“嗯?”付景淵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懶懶地問着季雲舒。

季雲舒翻個白眼:“別和我打馬虎眼,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我只是看他太閒了給他找點兒事做罷了。”這句話說得聲音頗大,隱隱還有着警告意味。

明流觴、楚嶸崢和顧文炎都尋了個藉口閃人了,明流晉自然也不能再這裡杵着做一個明晃晃的電燈泡,於是也整了整衣袍,步履輕緩地走了出去。

“夫人,睡一會兒,醒來去看戲!”付景淵長臂一伸,將季雲舒抱進自己懷中,含糊不清地說道。

“看戲?”季雲舒挑眉,眸中火花簇簇。

“嗯。”付景淵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聲。

季雲舒眨巴着一雙水眸,想着又有什麼好玩的?

“夫人,你要是不困的話我們可以運動一下。”

“這是酒樓,你當是你祁王府?”季雲舒無奈開口,想着這人當真是越來越沒個正經了。

“酒樓如何,難不成你認爲外邊還有人?”付景淵忽然一個翻身,抱着季雲舒滾入一邊軟榻之中。

“你來真的?”季雲舒挑眉,語調拔高了幾個度。

“爲夫的信用什麼時候這麼不好了?”付景淵俯視着季雲舒微微有些慌亂的水眸,語氣慵懶而魅惑。

季雲舒看着旁邊這人,青絲垂下更襯得面如冠玉,鳳眸細細地眯起,點點光芒細碎,竟然多了幾分平時沒有的誘人風情。

“唉……”付景淵忽然嘆了口氣,“看來是有人不讓我們如意啊……”

說罷,攔着季雲舒起了身,一個旋轉離開了窗戶邊上,隨後便看到窗戶外飛進來許多箭矢,射在了剛纔兩人依偎着的軟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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