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舒一路上都在細細地打量着這位太子,有幾分尖瘦的臉型多了幾分女氣,長眉明眼,朱脣鷹鼻,端的是極爲俊美,雖說身高比付景淵地上些許,但是也是玉樹臨風,一身杏黃色的蟒袍平添幾分尊貴威儀之氣,顯然是一國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才會有的風采。
感受到季雲舒打量自己的目光,明流晉轉過頭朝着季雲舒微微一笑,大方得體,沒有絲毫的窘迫與不堪,倘若天乾前太子在這裡的話,孰高孰低立見分曉。
太子和付景淵細細地說了明楚國境內的事情,詳細程度讓季雲舒在一邊爲之汗顏,想着付景淵既不是攝政大臣又不是一國宰相,而且還是個天乾人,說的這麼細真的好嗎?
但是太子對於付景淵沒有絲毫的忌憚,甚至是一些軍過大事還在詢問付景淵的意見,季雲舒只是在一邊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飯,對於那兩個人的對話採取左耳進右耳出的態勢。
中午太子留二人在太子府內用了膳,八十八道熱珍三十三道冷素,是季雲舒有史以來吃過的最爲豐盛的一道席宴。當然不是她孤陋寡聞上不了檯面,而是這個席面通長都是皇上壽辰或者接待他國國君之時皇帝的規格。
“明楚太子當真令人驚訝。”回別院的馬車上,季雲舒靠着牀榻懶懶地說道。
“怎麼講?”付景淵一隻修長如玉的手懶懶地支着自己的下顎,開口問道。
“對國事的見解很是獨到,而且想法決策無一不是站在明楚國長遠的立場。處理事情遊刃有餘,既不會讓人覺得兩面三刀,又不會得罪人,我覺得明楚在他的帶領下很可能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評價這麼高?”付景淵挑眉看着季雲舒,按照季雲舒的性子,很難想象她會對一個人做出這麼高的評價。
當然了,除他之外。
“最讓我驚訝的不是這個。”季雲舒看着付景淵面如冠玉的容顏,清聲張口。
付景淵揉揉額頭,他知道她想說些什麼。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付景淵接着賣關子。
季雲舒想着現在已經在明楚的地盤之內了,還到時候?到什麼時候?
“太子登基在三日之後,到時候你可以去明楚的皇宮玩上一玩。”付景淵忽然開口,轉移着話題。
季雲舒瞪着付景淵半晌,撇嘴道:“不就是個皇宮?有什麼好玩的?”
付景淵笑着摟緊季雲舒:“明楚的皇宮和其它皇宮可不一般,其它國家的皇宮設定在京城中心,而明楚皇宮卻是建造在京城之外的皇山之內。”
季雲舒很給面子的愣了一下,是真的愣了:“這倒是稀奇得很。”
付景淵如玉的指尖把玩着季雲舒身後長長的柔順的烏髮:“所以明楚的皇宮與其他國家的任何宮殿都不一般,你當真不想去玩上一玩?”
“自然要去!誰說不去了?”季雲舒本性貪玩,自然不會錯過這麼個好機會。
付景淵呵呵一笑,聲音低沉清越,像是琵琶弦被無疑間輕輕碰觸不經意發出的錚鳴聲,極爲悅耳動聽。
“其實我比較好奇鎮國將軍府到底是什麼樣子。”季雲舒懶懶依在付景淵懷中,問着鼻端優雅的蓮香,有些謎證地開口。
鎮國將軍府在她心中確實是很神奇的存在,既能生出顧文易那般鍾靈毓秀之人,又能教養出顧昕之那麼潑辣的一個少女,當真是兩個極端,卻有着一樣的發源地。
“鎮國將軍府麼……你總有機會見到的……”付景淵線條流暢的下顎撣着季雲舒的發頂,輕聲開口。
季雲舒懶懶地點了點頭,閉目沒有說話。
不知道爲什麼,她最近的覺特別多。難不成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的緣故?
車廂內寂靜無言,隔音效果極好,聽不到外邊大街上人聲鼎沸的聲音,季雲舒意識逐漸彌散,直到外邊傳來——
“何人馬車?停下!”
季雲舒一下子睜開了眼,一雙水眸靈動冷然,沒有絲毫剛剛清醒的困頓與迷離。
原莫緊急勒住了馬車,由於剛纔行駛的並不是極快,所以並沒有造成極大的衝擊力。
“攔者何人?”原莫沒有溫度的聲音從外邊傳入了馬車之中。
“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明明是我先問的!”依舊是那個攔車的聲音。
雖然只是短短的兩句話,但是言語中的高傲凌然確實極爲明顯,每個字話尾都很短,更加多了幾分懶散高貴。
都道是字如其人,但是在季雲舒這裡,她更信奉的是聲如其人這一說法。
外邊這個公子哥,一聽就是年少氣傲的那種。
“我家主子非明楚人士,只是不知公子爲何攔下我家公子座駕?”原莫言語中帶了幾分客套的疏離。
“哦?不是明楚人?”男子的話音拔高了兩個度,“怪不得這麼沒有規矩。”
季雲舒凝眉。
“不知公子所說的規矩指的是什麼?”原莫發揮了不恥下問的態度。
“我明楚尊卑之規極爲嚴格,平民百姓及五品以下官員乘單駕馬車,一品以下官員用雙駕馬車,一品以及親王可用三駕馬車,皇室用御用皇攆,但是本公子不知道,你家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用得起這三駕馬車?”
付景淵的車確實是三駕,而且都是祁山出山的靈秀寶馬,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質,日行千里不在話下,絕對是馬中良種。
“我家公子不是明楚國民,這一套對我家公子並不適用,公子如此,豈不是有些失禮?”原莫接了口,聲音清淡地說道。
“但是現在是在我明楚國土之內,就要按照我明楚法典辦事!”男子的聲音傳來,並沒有因爲原莫的話而有一絲不高興,反而是一副循循善誘的語氣。
“那這位公子要如何?”原莫自然知道這男子不單單是說上這麼一通,自然是有什麼目的在裡面。
“將這三匹馬卸下交由我處理,你家主子隨我去禮部走一趟。”男子似乎是思索了片刻,說道。
季雲舒在車內輕柔一笑,眸中光華漣漣,先不說讓付景淵和他去禮部走上一趟,就單單說這三匹馬,就不能一般人能消受的。
“你家主子爲何不說話?難不成是個啞巴?”見到原莫似乎在低頭思索着自己的提議,沒有聽到馬車之內的人說話,男子忍不住開口打破了這片寂靜。
“我家公子是有原則的人,不和沒身份的人說話。”原莫擡頭,瞟了男子一眼,說出了一句極爲囂張的話。
本來季雲舒以爲可以見到男子大發雷霆,但是卻聽到一陣極爲爽朗的笑聲,是發自內心的笑聲,絕對不是強顏歡笑可比。
季雲舒倒是對外邊這男子升起了幾分興趣。
“不知顧大人在這裡,所謂何事?”這是,馬車外邊傳來另外一個男聲,雖說不是極其熟悉,但是季雲舒還是聽出了這是何人。
明楚榮郡王楚嶸崢。
想到之前在天乾大殿上見到的那個囂張高傲的男子,季雲舒想着這次楚嶸崢和這人說話倒是少了幾分盛氣凌人的氣勢,看來外邊這還是個人物。
不對,剛剛他說顧大人……
季雲舒思緒翻轉期間男子已經和楚嶸崢把剛剛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聽罷,楚嶸崢哈哈大笑起來。
“不和沒身份的人說話?這倒是有點意思。”楚嶸崢說着,話語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你家公子是什麼身份?”
原莫沒有答話。
楚嶸崢眯眼看着原莫,半晌再次開口:“本王是明楚榮郡王,這位是鎮國將軍府嫡子之子現禮部侍郎顧文炎顧大人,不知我二人可否有資格和你家主子說上一句話?”
這麼謙虛有禮的自報家門季雲舒也是大吃一驚。
“二位貴人果真身份千金,但是卻做出這種在大街上攔我家公子車架之事,未免有失身份。”原莫殮眸,不卑不亢地說道。
“本官乃禮部侍郎,要是見到這種有違禮法之事不加管束這纔是失了身份,無論你家公子是何方神聖,既然在我明楚的地盤上就要按照我明楚的制度來!”顧文炎將剛剛說的話再次重複了一遍,言語中有着不耐煩。
“難不住令主要挑戰我明楚法典?或者是對我明楚規章制度不屑一顧?對我明楚聖上不服?”楚嶸崢開口,三頂帽子以泰山壓頂之勢朝着幾人砸來。
付景淵雅人深致的眉梢挑起,忍不住輕笑出聲,猶如萬籟俱寂之下微風觸動了琴絃發出的錚錚低鳴,極爲好聽。
四周已經有好事的百姓在圍觀,想着車內之人莫不是被榮郡王一席話也嚇傻了?
楚嶸崢眯眼,仔細盯着馬車,像是可以穿透車壁看到車內之人一般。那三匹寶馬就非普通人家可以駕馭,再加上這看起來古樸實則周身上好檀木打造的馬車,他便知這車內之人非富即貴,這麼三頂帽子扣下去,想必該路面了吧?
“榮郡王這麼大的罪名我可不敢當!”清越溫潤的聲音傳來,雖說聲音不大,但是在這一方寂靜中極爲明顯。
楚嶸崢淡漠的面容上破碎出一抹驚訝,這個聲音他自然記得,而且窮其一生都不會忘記。
那次在天乾賢王府壽宴上發生的事情實在出乎意料,所以他對那個掀起滔天大浪的男子自然也是記得清楚,那音容笑貌、絕對風華,就算是他一個男子也忍不住暗自驚歎。
付景淵被驅逐出賢王府之事他自然也是知道,最近這個人已經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但是想不到再次見的時候,居然是在明楚的地盤之上!
馬車的簾幕輕輕挑開,一雙修長如玉的手映襯着馬車玄色鑲金邊的簾幕更顯得白如美玉,隨後是一身只用一根白玉簪簪住的烏黑青絲,潔白的雲錦裡衣前襟,一身青衣顏色雖是素淡,但是卻是極了天地間所有風華。
付景淵擡起頭的時候,聽到了四周傳來的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薄脣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曉雲出月的淺笑:“榮郡王,久違了!”
“果真是付公子!”楚嶸崢抱拳回了一禮,似笑非笑地說道。
付景淵轉頭看着旁邊的一個華服男子,身形頎長,較之顧文易更俊美幾分,但是卻沒有顧文易一分冠蓋天下的氣質。
“付公子?”聽到楚嶸崢的問候,顧文炎凝眉,打量着付景淵,隨後恍然,“我當是誰,原來是付公子!”
“顧公子大名纔是久仰!”付景淵朝着顧文炎隨意一笑,淡漠疏離。
季雲舒在馬車內聽着幾個人打着太極,有些牙疼。
“哪裡哪裡,付公子青衣月華醉天下,玉色無邊豔江山,果真名不虛傳!”顧文炎收斂了剛開始的那抹傲氣,很是謹慎地看着這個可以稱之爲神話的男子。
季雲舒想着阮琴那句詩當真是出名了,以後是不是應該把那句詩的作者宣揚一下,也好讓她的好師姐名留青史一下?
“付公子可是獨自一人?”付景淵一出來就立刻放下了簾幕,楚嶸崢都來不及看見馬車裡面的情形。
“要不是獨自一人還有誰?”付景淵挑眉,明知故問。
“令夫人不在?”楚嶸崢好像絲毫不避諱,就這麼直接問出了聲。
“內人身體不適,所以並未前來!”付景淵笑得極盡溫和,睜眼說瞎話沒有絲毫不好意思。
季雲舒在馬車內凝眉,想着她和那爲榮郡王很熟麼?何必做出這麼一副熱絡的樣子?
“他有夫人?”旁邊忽然傳來一個嬌俏的聲音,成功吸引了季雲舒的思緒。
付景淵頭也沒轉,眼觀鼻,鼻觀心。
“參加池州長公主!”楚嶸崢和顧文易朝着女子一禮。
女子不以爲意地擺擺手,一雙眸子緊緊盯着付景淵,一雙圓圓的眸子逐漸彎成了月牙形,整張臉上都是對付景淵極爲滿意的表情。
這位池州長公主明流芳季雲舒自然是聽過的,是明楚現在的皇帝最小的妹妹,和他有些女兒差不多大,但是輩分上卻生生大了一輩。明楚先皇在世的時候,對這個幺女極爲疼愛,所以直接賜平城爲封地,封爲平城公主,是明楚歷代上爲數不多的有封地的公主。明楚現在皇帝登基之後,對這個先皇來不及過多疼愛的小妹妹也是極爲疼愛,更是將整個池州賜做封地,爲池州長公主。
各國曆代公主郡主縣主不計其數,但是不過都是佔了一個身份而已,只有得到封地之人才是真正的實權在握,否則不過是一個好聽的名頭罷了。
也正是因爲這個,季雲舒才獨獨記住了這位池州長公主。
“你是何人?”明流芳看着付景淵,開口問道,聲音嬌美婉轉如鳥鳴鶯啼,極爲悅耳。
“無名小輩罷了。”付景淵沒有什麼回答的慾望。
“你有夫人?”明流芳接着問道。
季雲舒扶額,不用想她也知道接下來這個金枝玉葉要說些什麼 。
果然——
“本公子要招你爲駙馬!”
季雲舒再次感嘆生了一副好皮囊的重要性。
“長公主有耳疾?”付景淵終於擡起自己尊貴的頭,施捨給了這個天之驕女一個鳳眸的餘光,不鹹不淡地說道。
“你放肆!”明流芳不過片刻就反應過來付景淵是什麼意思,不由得呵斥了一聲,但是並沒有多少惱怒。
這樣纔有意思不是麼,平時見多了對她阿諛奉承的男人,見到這麼一個不爲她的容貌地位所動的,當真不容易。
付景淵轉頭看着楚嶸崢和顧文炎:“二位以後要是沒有事的話,還是好好整頓一下貴國風氣,這麼大膽的表白,聽一次新鮮,聽兩次淡然,聽多了可就惹人嫌了。更何況還是貴國的高門貴女。”
二人自然都知道付景淵說的是上一次在天乾顧昕之大膽表白的事情,這件事已經作爲鬧劇傳遍四過,顧文炎也由此被人指指點點好久,但是由於是自己的親妹妹,不能說些什麼。
“我允許你帶着你的夫人入公主府!”明流芳看着付景淵,給出了一個在外人看來極爲誘惑的條件。
“池州長公主真是大度!”
“是啊!這男子有福了……”
“一看人家這皮相就知道是個有福之人!”
最後一句話頗有深意,但是礙於池州長公主在這裡,人們也不敢過多的說什麼。
聽着人們的私語,明流芳有些得意洋洋,想着你夫人進了公主府還不是任我拿捏?到時候找個由頭除去就好。
“多謝公主美意!”付景淵說完一句,轉身回了馬車。
看着那抹不帶絲毫流連的身影,明流芳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覺得窩囊地狠!
一直是衆星捧月的地位,什麼時候被人這麼忽視過?明流芳一張美豔的小臉紅一陣白一陣,分外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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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明流芳從身後侍衛腰間拔出劍,就要朝着前邊駕車的馬匹砍去。
原莫一揚馬鞭攔住了劈下的劍,沒有看明流芳,只敬不恭地說道:“池州長公主還是要看清楚,這是什麼馬,這麼一劍下去賠得起賠不起!”
明流芳冷笑一聲:“不過就是一匹馬罷了,天下還有本宮賠不起的東西?再說你家主子本就是逾矩行爲,倘若本宮砍了這三匹馬,還有誰能說什麼不成?”
明流芳從來沒有和一個侍衛說過這麼多的話,現在這般,無疑是給足了付景淵面子。
四周百姓垂首不語,想着付景淵這個“外人”在明楚國境內這麼肆無忌憚,簡直是對他們偉大國家的不敬,一時間對於明流芳的舉止沒有什麼反對之聲。
明流芳掙開原莫的馬鞭,冷着臉就要朝着第一匹馬的馬首劈下去。
一個物事忽然從車內飛出,打在了明流芳手中的長劍之上,明流芳只覺得虎口一麻,長劍脫手而出。
“看了那東西,再說有沒有資格!”付景淵淡漠的聲音傳來,雖說沒有什麼威嚴,但是卻讓明流芳不由自主地彎下腰去。
拿到那東西的時候,明流芳的臉色瞬間慘白,看着馬車,滿臉的不可置信。
楚嶸崢皺眉,看到手中的東西好像是一塊小巧的令牌之類的東西,道了聲“得罪”從明流芳手裡拿了過來。
是一塊小小的金牌,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見到上面刻着的字後,楚嶸崢也不可置信地瞠大一雙眼眸。隨後抿了抿脣,努力恢復一臉淡然,將東西遞給了顧文炎。
顧文炎看過後和明流芳是一樣的表情,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
圍觀百姓見到三位貴人怎麼都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不由得極爲好奇那是個什麼東西。
顧文炎將手居高,讓金牌正面正對着圍觀的百姓,金牌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極爲耀眼的光芒,但是正中間刻着的兩個字依舊極爲明顯,清晰可見。
楚嶸崢和顧文炎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樣的信息,隨後雙雙抿脣,一撩裙襬,單膝跪下,清聲道:“見過祁王殿下!”
四周一片萬籟俱寂,似乎楚嶸崢的錦袍衣襬在風中晃動的聲音顯得極爲清晰。百姓們怔楞片刻,都從彼此眼中證實着自己所見非虛,反應過來之後,也全都撲通跪地大呼:“見過祁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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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鐵上碼字實在太銷魂,你們先看着,我去收拾東西~二更出不來了,十一點半斷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