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時風停,忽然雲涌,兵盟衆人與魔教鏖戰關頭,終於苦盼到原本仰賴依仗的崑崙三老過來,卻不料那墨君墨面客突然抽出出三尺墨劍,揮出一片毫光,一時間黑氣吞吐,洶涌如潮,肆意舞動,又似是收割人命的鬼神,這黑氣凝聚成形,漸漸化作成千上百隻黑蛇,猙獰咆哮着衝入兵盟陣中。
衆劍仙猝不及防,匆忙提起劍來,卻不料手腳臉面只消捱上那半分黑氣,登時便如遇了腐水一般,一道黑氣涌上面龐,眨眼間全身皆是潰爛。
這用不了多時,兵盟匯聚的三千劍仙中早被舞動的黑蛇衝出了一個口子,魔教隊裡秦逸眼見情勢,當即令下:“衆教徒聽令,按般若五行之陣列隊而行,誅殺兵盟衆人!”
邙山千里上下,四五千名魔教徒衆身披黑衣,披着兩條鮮紅的綢帶,當即齊聲喊一句遵命,這衆人喝吼之上一時震天,幾千名徒衆應聲而動,黑衣紅綢一時滿山搖晃,又是整整齊齊的,顯得既肅殺,又侵略如火。
如此這般,兵盟衆劍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衝擊一瞬,首當其衝者登時潰退,衆劍仙雖然各有本領,又怎敵得般若五行陣法詭秘玄奇,眼瞅着,天下兵盟的覆滅就在當下,只見單個劍仙尚未施展出什麼手段,早有三四個魔教徒架住他的攻擊,再有一兩人前後夾擊,劍光閃動,登時送了其人性命,有那劍仙遇事不妙,御氣騰空的瞬間,又早成了活靶子,登時便被穆旦、陳開及秦逸幾人並無數魔教徒用法寶擊中,慘喝一聲,跌入數千魔徒之中時,又哪有活命的機會。
眼前皆是廝殺,四面呼喝聲,身週一片血光,袁重嶽直直坐在太師椅上,身後天下兵盟大旗單單立着,心墜谷底,面容越來越冷,一旁紫面神君瞠目愣了半響,忽然嘆了口氣,提醒道:“袁兄,我們逃吧……..”
袁重嶽忘了一眼紫面神君,苦笑着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神君一個人去吧,休要管我……..”
“袁兄…….你……..”紫面神君還要再勸,那兵盟之主早擺擺手道:“今日一戰,袁重嶽身敗名裂,逃……..我還能逃到哪去…….倒不如轟轟烈烈一戰來的痛快……..”
“逃到哪裡去……..”紫面神君忽然神情一黯,也隨之想到,自己背離道統來到兵盟,又盡數折了所帶來的道統弟子,天下之間,又有何處能夠容他,這般想着,他心中一苦,又忽然生出一陣膽氣,一拍手,喝道:“好!袁兄,既然如此,田某就陪你轟轟烈烈在此戰上一場,也不枉我二人半生名號!”
“哈哈!”袁重嶽頗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撫掌讚道“田兄,好膽魄,原來我一直小看了你!”
他忽然一拍身下太師椅,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那癭木黃楊所制的太師椅登時粉碎,隨着這一掌之力,袁重嶽借一股衝力,直直躍上半空,猛一聲喝道:“壽翁何在,敢與袁重嶽一戰否!”
其聲真氣鼓嘯,震盪之大,諾大邙山竟爲之晃動,數千魔教徒抵不過這一聲怒吼,陣型忽然停滯一瞬,那兵盟劍仙中有幾個做頭領的,忽然聽得盟主傳音道:“速趁這個空隙,領衆人四散逃命去吧!”
“盟主…….”然而那幾人望了望四周形勢,竟第一次罔顧袁重嶽所命,更帶着身周劍客奮不顧身的衝入魔教劍陣,拼殺過去,然而衆人雖有勇力,概失其勢,不多時,便淹沒在魔教徒衆匯聚而成的,那無邊洶涌的海潮之中。
袁重嶽居高臨下,眼中得見,心裡慨嘆一聲,又是喝問:“壽翁何在,敢與袁重嶽一戰否!”
這句呼喝之後,袁重嶽正要再喊第三聲,忽然面前一陣光亮,盛光之中,竟不知何時多出一位白衣老者,便似隨着一道光直直竄入他眼中一般,那老朱出現之時,輕擡左手,一陣細微毫光隨着老者指尖迸出,袁重嶽一豎眼眉,圓目早睜,一隻手掌探出,抵着這道光就是揮了出去。
轟的一聲響,那白衣老者身形被這一掌揮過,早就打散了,袁重嶽也踉蹌着退了兩三步,一舞心口,早趕到一股異力入侵,直指中心,他低喝一聲,揮手間一掌掃去,又聽的一陣爆響,原來這股異力正被其人一掌逼了出去。
揮出這一掌後,袁重嶽面色蒼白一瞬,旋即恢復正常,眼前忽然一片炙熱火風,大半個青天竟彷彿一瞬燃着了一般,驀地諾大一隻火鳳撲着翅膀,晃動着數條火尾翎羽,升騰而起,那火鳳面容既冷峻,又銳利,打量着與之提醒相差十數倍的這兵盟之中,眼神中滿是無盡的殺意。
只見火鳳背上,正立着一個白衣老者,這老者斜眼睥睨,瞥過一眼袁重嶽,身形如風,踏步虛空時,每一步踩出,都升起一片盛光,光華涌動之中,那壽翁嚴華子一手探出,竟有無窮無盡的生命氣息散發而出。
若是七妙在此見了,一定會大爲稱奇,這正是比那靜流先生所得寄靈神木身上更爲濃郁的靈木真氣,只見嚴華子手上隨着生命氣息的擴散,手腕處竟刺破肌膚,無聲無息的生出一小截樹枝來,這不起眼的枝椏裹着青黑色的樹皮,通體細弱不堪,看上去弱不禁風,伸出大概五尺長度,枝椏的勁頭,又在無窮無盡靈木真氣激發下生出兩片細小的綠葉來,這一幕落在袁重嶽眼中,他低喝一聲問道:“這便是壽翁成名的法寶,所用的那顆陰沉木?”
“不錯!此劍名爲掃塵,正可爲你我一掃昔日宿怨!”嚴華子兩眼微眯,左手忽然劇烈顫動,那掃塵之上,生命氣息忽然被無邊濃厚,銳利的殺氣遮掩住了。
“哈哈哈哈!”袁重嶽放聲高笑“袁某今日就要會一會壽翁的手段了!”
他趁這一笑之時,身子忽然又是一躍,竟又飛起了將近百丈的高度,這時他遠遠看着,那身下火鳳忽然嘯叫一聲,徑直向地面撲去,袁重嶽眼神隨之掃過,只見紫面神君身周罡風大起,無數黃紙符文幻化而出,凝聚成一柄又數千道符匯聚而出的寶劍握在起手,正是呼喝着迎着火鳳而去。
“田兄,保重了!”眼見得二十年的處心積慮,兵盟基業毀於一旦,袁重嶽心中涌出不知什麼滋味,心底再念一聲,面容轉而肅正,再無一絲動情,他大喝一聲時,一手輕託,無窮巨力忽然匯聚,一時間,蒼穹竟似都被刺破,只見虛空中一陣陣異力波盪,驟風忽然捲動殘雲,天上早破開一個巨大的口子,無數奇異的亮光閃動時,早映的袁重嶽如託塔的天神一般從天而降。
那壽翁並地面上稍有道行者無不感受到這驚撼天地的一瞬,那墨面客手腳廝殺不停,卻是尖聲念道一句:“好你個袁重嶽,原來在東崑崙這二十年,做的是如此勾當!”
厲千仞神劍掃過,擋者披靡,他忽然感受到這股異力,擡頭時望一眼高高在上的袁重嶽,心中也是震驚道:“袁重嶽,你終於現出底牌了!”
“這二十年來,你處心積慮,原來是竊取了東崑崙山脈之氣………”嚴華子首當其衝,在這如此奪天地氣魄的巨力覆蓋籠罩之下,竟是身形不動,猶自佇立,他忽然躍起身形,正迎着袁重嶽,衝入長空之上……
“二十年前,正是我趁着通曉仙愛妻身亡之際,引得他向你西崑崙索取寄靈神木,引得你們與通曉仙激戰一場,引得正道分崩離析,我卻憑此良機佔據了東崑崙山,開創了天下兵盟一片基業,煉化了這整個東崑崙山的地脈靈氣,現在我手上所託的,便與東崑崙山並無二致,你壽翁雖是千年烏木所化,又怎能敵我手上巍巍哉崑崙!”
那袁重嶽長髯飄蕩,身周御風,一手所託,不世而立,這時嚴華子身形早化成一道光,衝上來時,只是熒光一點,卻是亮如明星,袁重嶽嘯叫一聲,拖着東崑崙山地脈靈氣的右手怒揮一瞬,只見轟然一道巨響,一股異力衝下去時,竟似是推動長空蒼穹變化,使日月失色,星辰移位,這股壓力之大,根基不穩的兵盟劍客和那沒什麼修爲的魔教徒衆抵不住時,早一個個噴出一陣鮮血,傷重的,五臟六腑都被百丈之遙傳遞下的巨力擠成了一團,登時死傷無數。
那袁重嶽等若將東崑崙山一手擎起,推出去時,再無分毫氣力,眼前所見,只見那道迫命的流光被這崑崙山脈靈氣逼迫的停滯了一瞬,又是飛馳而來,忽的就在一片白茫茫的閃動中,那弱不禁風的細枝從流光中遞出,倏忽間竟在袁重嶽眼前無端放大,單是樹前那兩片綠葉,一時竟能覆蓋住天地,又是一個剎那,宛若一陣波光晃動,盪漾間,這細枝竟又徐徐縮小,緩緩恢復如常。
“啊!”袁重嶽一捂胸口心房,指縫間忽然一股暗血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