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沐逞威,周身鬼力大增,紅光高放間,其人舉手間都是陰鬼戾氣,兩道鬼火拖曳,赤紅鮮豔,刀頭鮮血,噬人奪命,赫赫生威,他居高臨下,正向七妙俯衝殺來。
七妙兵雷正氣被他施法耗盡,此時只有硬着頭皮舞起全部水寒真氣,形成層層疊疊的冰壁護在周身左右,然而天沐喝叫一聲,眼神輕蔑一撇,只聽砰的一聲轟然巨響,那一層層的冰壁早被破開,化作片片霜雪散去,繼而天沐一個激突,兩道奪命的鬼火已經欺身而近了。
“先要了七妙的性命,再收拾墜入我豔識術中的沈丹陽…….”天沐心中怨毒的想到,然而他斜眼一瞥之間,忽然心中猛地一驚,背後頓時一片沁涼,原來不遠處定在虛空裡陷入昏迷中的沈丹陽,其人身影早就不見了。
“你找我麼?天沐師兄……..”一個聲音傳來時,天沐心頭猛地叫一聲“不好!”
只聽唰的一下,無匹巨力忽然加諸天沐身上,轟然一聲響動間,天沐頓時法力盡失,來不及反手還擊,他砰的一下向地上砸去。
一聲巨響傳來,天沐狠狠摔在這古庸城中石板地上,他這一擊之勢甚重,一時碎石無數,地裂三尺,七妙擡眼時,只見沈丹陽正御使着那面熠熠明亮,雕飾精美,亮若明湖,滑若細綢的三絲經錦,穩穩站在原本天沐所處的上方。
“丹陽師弟,你脫困了?”七妙大喜,脫口而出道。
沈丹陽微微一笑,點點頭說道:“天沐豔識術確實了得,幸的剋制他的三絲經錦已被我收回,而且又有師兄牽制他這許久時間,才讓我有破解他法術的機會……..”
說話間,他看了一眼撐着手就要從地上爬起的天沐,忽然嘆氣道:“天沐…….丹陽本不欲殺你……..不過發生了這許多事……..你我師兄弟之緣分終於盡了……..”
“沈…….”天沐掙扎着喊出一個字來,還來不及進一步動作,卻見沈丹陽一手拍在浮在半空中,如旌旗獵獵招展的錦緞之上,猛喝一聲道:“宣娘!”
霎時間,這華彩無匹的三絲經錦之上又現無上光滑,一隻如玉潔白,凝脂肌膚,素手纖纖的手臂忽然探出,只見這手上五指翻覆,一掌砸下來時,一股撼動天地山嶽的異力忽然生髮起來,天沐慘喝一聲,如披五嶽,身子猛地向下一跌,然而他喝叫一聲,噴一口精血,拼盡全身力氣,就要扛着這股巨大的異力站起身來。
他的四肢關節,身上週身,早因抗不過這股異力,迸出無數鮮血,一時那血紅的袍子更被染得鮮紅,玉/肌凝脂更是不勝淒涼,看天沐還有頑抗之力,沈丹陽一凝神,喚道:“師兄,助我!”
七妙一愣,瞅着天沐憤憤不已,狠命抗衡的樣子,看他瞥過頭來,一臉的不甘不忿,其人以現深深痛苦與激憤之中,便是一雙暗送秋波的眼眸,如今也是狠狠的凸起,滿目赤紅,七妙睹其樣子,不由心神一個恍惚,心底暗暗流溢出絲絲情緒,往來幾人在逍遙宗中生活的畫面不由一一浮現。
他動作有些不經意間的遲鈍,沈丹陽怎不知他心意,他一邊發力,一邊輕聲念過一句話來:“七妙師兄…….想想那法陣中死去的師兄弟吧…….”
七妙聞言,如被猛喝驚醒,他忽然長出一口氣,此刻再不遲疑,一發力間,漫天水寒真氣正如江水滔滔,源源不絕的匯聚到那三絲經錦之中,此寶得了如此龐大的真力,這時更是大方光芒,竟有遮蓋燦金夕陽之勢,其中伸出的那玉手翻覆,異力何止倍增,天沐慘喝一聲時,再也扛不住了。
只聽噗噗幾聲異響,其人身上肋骨折斷,關節斷裂,內裡臟腑也扛不住這股異力而慘烈暴起,七妙再一使力,天沐啊的一聲慘叫,頓時骨斷肉碎,抗不住時,砰的一聲巨響,整個人怒喝一聲:“我做鬼……..”
話音未落,這滿含雄心野心的天沐,終於被天地異力壓迫之下,暴體而滅了。
沈丹陽這時額上涔過滿面汗跡,他如何能扛得住如此長時間的施法壓制,當即一把扯去三絲經錦之力,揮手間,劃過一陣火雨,燃燒消散了天沐屍身殘骸。
而那七妙也是一伸手時,抓住了一團飄蕩半空紅光,擡頭時,只見這紅光裡面包裹的正是那天沐的生魂,其人正用一種又怒又怕的眼神望着七妙,後者與他對視片刻,嘆一口氣,輕輕呼出一口氣,吹動這紅光時,正把其送入長空,消散無邊了。
他並非天沐那種趕盡殺絕之人,沒有對其魂魄下什麼毒手,只是施法快點送起進入了六道輪迴,以免其人生魂墮入鬼道,又來報復害人,昨晚這一切,七妙與沈丹陽這對師兄弟不由無言對視,這時晚風送涼,風吹得二人衣襟輕飄飄的,七妙忽然倍感落寞,不由想到,這世上的爭鬥何時能真正劃上一個句點…….
七妙與沈丹陽這對師兄弟並肩立了一會兒,兩人相視無言,忽然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那邊七妙無奈苦笑一聲,忽然一展身勢,霎時清光乍起,水寒微藍匯聚其周身,他一聲喝止,忽的御氣騰空,直衝霄際。
在他身後,沈丹陽也是一握拳,身子化作一道虹光,也是緊隨着師兄而去。
這之後,無論是官府還是百姓,皆還沒有從驚疑不定的狀況中回過神來,他們瞠目結舌,望着天空中劃過的兩道流光,譬如那黃軍門,只是呆呆的望着,卻不知說些什麼是好。
…….…….
時光轉眼便是正午,斗轉星移,凡塵俗世中人又捱過一個夜晚,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富者窮奢驕縱,窮人抱着幻想,無論窮者富者,皆跳不出生命中悲歡喜怒,生死輪迴的宿命。
七妙與沈丹陽縱情飛馳,不覺已是一晚,二人心情激盪,一者爲除了宗門一害,二者七妙又瞭解了部分身世,明白逍遙祖師昔日輔助撫養的恩情,念道對自己的默默付出,他此時在終於真正瞭解了這亦父亦師的前輩。
沈丹陽緊隨衝在前頭的七妙,他雖未知師兄心事,卻也頗能感覺到其人胸中鬱結似有紓解,當下也不多言,只是與他一通化作紅白兩道光,隨意的飛着,二人的身影掠過廣袤的南疆土地,經過一夜的盤旋飛翔,來了去,去了來,最後落下來時,天光大放,已然正午。
而二人所處之地,因爲反覆盤旋飛翔的緣故,雖然掠過了不少高山川河,但最後飛回地面時,也只不過是離古庸城四五十里開外的一座小城鎮。
這城鎮裡到了中午,還算熱鬧,往來行腳的客人,討生活的小商小販,兼有些店子開着,來往人羣不能算熙熙攘攘,也匯成了兩條人流,七妙與沈丹陽悄然落地,沒有讓人們看見他二人從天而降的樣子,他心懷激盪,一把握住沈丹陽的手道:“丹陽,去找些酒來喝如何?”
“悉聽遵命。”沈丹陽點點頭,輕笑道。
當下二人踏步前進,越過人流,尋着一間掛着酒旗的譜子,只見這鋪子沿街而設,僅有一層,外面放兩個大號的酒罈,上面貼着紅底,寫着大大一個“酒”字。
此時酒肆中傳來一陣喧鬧聲響,七妙心知這樣的場所吵架喧譁乃是家常便飯,故而也不以爲意,信不走進去時,卻是眼前一愣。
原來此刻正有一個粉衣襦裙、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和酒館老闆湊在一起吵鬧,那少女明眸皓齒,顧盼神態,頗覺可愛,管其身姿,乃是細弱扶柳,然而吵起架來,又是精神的可以,七妙心神一個恍惚,竟不覺想起了那日裡崑崙山中明月心,那喚作李緲華的女子。
他一個愣神,沈丹陽卻是搶在前面去了,側耳細聽一陣,原來不久前,這打扮可愛活潑的少女進了店子,她皺眉環視一圈,直叫肚餓,喚老闆端酒上菜,那老闆做生意的,慣常看人面貌,心道這不是哪家的富貴小姐跑出來玩了,看這女孩兒粉面桃花,不是凡塵俗人,他不敢怠慢,當即招待少女吃了此間一頓飯菜,還奉上店藏的“好酒”,不料在結賬時,這少女卻忽然耍起賴來了。
只聽那店老闆嚷嚷道:“小姑娘,俺知道你是大戶人家,尋常都有人伺候着,不會自己帶錢,你說說府上在哪裡,俺這便遣小二去你家尋人來接你回去好了,然而你壓了這一塊兒木牌在這裡,小人實在不敢就這樣讓你回去啊……..”
“我這塊令牌,天下也沒有幾塊兒,抵你這小小的酒席,可是綽綽有餘了!”聽他那麼說,少女面色登時怒了,一拍桌子,砰的一聲響起時,一物正被她狠狠擲在桌板上,霎時一聲清脆聲響,一個木製牌子青光忽閃,此物一入七妙眼中,他忽然心中一驚,頓時想到:“這不是道統的令牌麼,難道凌縱雲前輩也來此南疆了,那日他雲有兩個女兒,不知眼前這個是不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