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池荷影,清風拂動,銀月斑斕,更顯肅殺,只見飄忽見,那個如玉一般的公子身形幻變,已在左右各幻化出一個虛影。
連中間站着的,總共三個虛影,三人一般身量,一般模樣,對面那揮舞斬馬大刀的粗壯大漢神情一愣,怒喝道:“冠玉,什麼時候你也玩起莫丞小兒纔會用的花招了!”
“是不是花招,要待一會兒才知道了…….”原來那紅氅裹挾,寶冠玲瓏,身上朱華滿飾,面似美玉一般的公子正是芒星劍冠玉,對面那個乃是趁着夜色掩殺前來的百戰狂生,這時他似是失了先前的狂怒之氣,兩手握住斬馬大刀,寸步不移,不錯眼神的注視着冠玉。
他怒目狂漲,額上悄悄流下一滴汗,心中卻不敢再有半分輕視,內裡卻在深深埋怨:“月生那廝明明說了,冠玉經脈盡廢,元功不復…….現在看來,他這不是好端端的麼…….”
一旁的獨臂劍客月生依舊是擎着寶劍,孤自站立,他眼神冷冷掃過,落在冠玉身上。
這時芒星劍劍冠玉劃出的三個虛影忽然一動,驀地腳下生風,三人圍着百戰狂生,同時撲了上去,後者心中一凜,大刀斬馬,快如疾風,就在一瞬只見,彷彿天地停滯一刻,百戰狂生披髮似火,踏步向前,擎手怒揮,大刀斬過,一道血痕順時擾亂了這天與地,驚悸了滿月荷花月色。
這一刀劈過,囫圇劃出一個半圓,其中兇暴之氣高竄直衝,刀劍上帶着嗜血的兇猛,正在一個頃刻間,將那左右撲來的兩個冠玉虛影斬成了兩半。
呼的一聲,一陣清香飄過,冠玉那兩個虛影臉上含着輕蔑的微笑,刀風撲起時,化作了一片塵。
而那第三個冠玉的虛影,直撲百戰狂生面前的那個,腳下動作卻似乎是比左右那兩個慢了一步,百丈狂生一刀劈過時,只有刀鋒堪堪掃過他的衣襟。
百戰狂生心中一愣,心知這兩個都是佯攻的幻象,他雙目一瞠,全神貫注在面前冠玉身上時,後者又突然快了一步。
只見他的身影驀地向左移去,劃出了了新月一樣的半圓,此時的冠玉,身子像是一道光,更快過了光,倏忽之間,已是輕飄飄的移到了百戰狂生的身後。
“刀不見狂,何曰狂生?”便向他的動作一樣,冠玉說話時的聲音,也是輕飄飄的。
這時他左手食指向前一探,送出一道細不可查的劍氣,像是閃電一般,刺出去時,又比閃電更更疾,更無光無聲,更隱蔽。
“啊!”百戰狂生喝叫一聲,左腿要穴陰陵泉已被這道劍氣刺中,伴着他一聲吼叫,這九尺巨漢不甘跪地,他沒想到自己連冠玉的身影都沒捕捉到時,已然身上受傷,更受了冠玉言語的譏諷,心中巨大的不甘和屈辱催逼之下,百丈狂生牙呲目裂,雙手一把將斬馬大刀高舉過頂,又是啊呀一聲怒喝,左右雙手翻轉寶刀,劃出諾大一個圓來。
這一蓄滿了刀氣,掄起的一個圓更勝滿月,然而冠玉輕笑一聲,身子又是輕輕向外飄去,一邊避過了這擊斬擊,一邊又宛若點水的蜻蜓一般,腳尖輕輕點在一頁荷蓮之上。那蓮葉只是輕輕晃了三晃,便靜了下來。
滿池荷蓮,映着這絕代的劍客,冷月無聲,一道銀光拂過他的長髮,照上了他的眸子,一時間,竟令其中有着星辰的色彩。
百戰狂生一動真氣,瞬間打通腳左腿被冠玉封死了的陰陵泉穴,轉過身時,他正見冠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其人一手背後,另一手仍把弄這手上那盞夜光杯。
夜光琉璃,冷月陪着流水,紅氅伴着綠荷,夜光杯中盛滿了月色,冠玉深情望過,那杯中月色,緩緩浮上了夏芝江冷豔清麗的面容。
這一瞬間,彷彿千萬道心事一起涌入冠玉的心懷,他竟頓覺悵然莫名,當下這絕代劍客輕輕嘆了口氣,忽然低聲說道:“我今夜興致已盡,你們還有什麼安排,一併使出來吧。”
“哈哈!哈哈!哈哈!”荷塘的盡頭,本是一叢檜柏,柏樹森森然,又傳來一個陰森可怖的笑聲,那人一張口時,竟是一種異域的味道:“冠玉……可笑你中毒已深還不自知!”
他話音甫落,冠玉輕笑不語,百戰狂生心頭狂喜,以爲得了什麼天大的希望,那一旁孤立的月生臉上卻是又浮紅了,這時冠玉也意味深長的望了他一眼,月生心下頓時想到:“是了…….七月聽荷八月桂,空氣中飄蕩的桂花香,他一上來就知道有人在暗中下了毒,怎麼卻不避不躲…….”
月生甫一如此作想,只覺得心中一陣發冷,瞪視冠玉的眼神也不加掩飾的凌厲了三分,心中又喚道:“冠玉啊冠玉,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你的武功,並沒有像紫面神君說過的那樣盡數被廢…….還是在故弄什麼玄虛?”
這時冠玉忽然對着他一聲冷喝道:“月生,你是我佩服過的人,有什麼疑問,便用手中的劍來一探究竟吧!”
“不要讓我對你失望…….”到最後,他竟如是說。
………….
轟隆隆一聲巨響,水牢空間塌陷,四間囚室之門照例依次關上,七妙此時卻顧不上去看牢外虛空幻現,吞吐真實的一番奇景,只是面色焦急的問踟躕子道:“踟躕子三師伯,關於當年截殺通曉仙妻子女兒之事,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麼!”
他問的急了,似是心神巨震,全部心思都牽涉於此,沒了往日的風度,沈丹陽見師兄情狀,心知這其中必有巨大的緣由,他便沒有再插嘴,也望着踟躕子,盼他快說。
“我…….我哪裡知道些什麼…….事情都是胤天童那廝做下的…….”踟躕子被他這麼一問有些心慌,幽光晃動一陣,定了定神後,他才緩緩說道“當年通曉仙無論是聲望還是武功,都是天下翹首仰望的第一人,江湖盛傳,他這一生,乃有極大的可能登徒仙班,這其中,有他天賦過人的一面,也和一本寶書有着莫大的關係!”
“恩…….”當年事當年人皆以淹沒在時光之中,這些也是七妙無從知道的,他唯有耐着心思聽下去,然而心中所記掛的,卻一直是一件事:“難道當年參與截殺我母親與孿生姐姐的,並非先師逍遙,而是這胤天童?”
只聽踟躕子接着講述道:“原本通曉仙與雷若彤還有一個叫夏洪淵的並稱三仙,一通參詳這邊修仙寶書《天靈錄》,而後不知出了什麼事情,夏洪淵退隱江湖,雷若彤與通曉仙徹底決裂,一日裡更有人找胤天童來,提出以仙家靈藥長生丸和共同參詳這《天靈錄》爲條件,要求他幫助截殺通曉仙妻女並魔教高*若彤。”
“這兩檔子事可是同時觸怒了正魔雙方…….這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沈丹陽吸一口冷氣說道。
“唉!利益面前,便是有天大的危險都會有人去做,長生和修仙這兩大好處擺在你面前時,又有誰肯輕易說不動心?”踟躕子皺了皺眉說道“何況似乎找上胤天童那人有極其周詳的計劃,同時蒐羅了十幾名高手,他們之間彼此不同聲息,聯手時只是施用一個能困仙鬥魔的陣法,更是不會顯露自家武功底數,這些人聽了他的安排,心中大定,又對寶物志在必得,那日裡,胤天童果然便也去了。”
“原來驚到我生母,害她身死,又害我與親人分離的,竟不是已經死去的逍遙祖師,而是這胤天童…….”七妙心中已經瞭然,一手將拳頭攥的極響,心中正是充滿不甘。
沈丹陽查其情狀,一手悄然握住七妙的胳膊,用了用力,示意支撐與安慰。
七妙感受沈丹陽用意,略路平復了下心緒,點點頭間,接着問道:“接下來胤天童又是如何被逍遙祖師所擒?”
踟躕子搖搖頭道:“這些高手利慾薰心,趁着雷若彤帶走通曉仙妻女之時,找一處天險埋伏,出手截殺,將時機配合的天衣無縫,然而那雷若彤是魔教第一人,手上紫雷兵勢其實那麼好對付的,這些人雖然用了五行散人的精妙陣法將她,卻仍是敗在了她無邊法力之下。”
“只是她隨身攜帶的寶書,並一個兒子,卻被胤天童帶了回來,其時他身受雷擊之傷,雖不至於瀕於死命,卻始終無法治癒,故而只好向逍遙和我求助,逍遙一聽事情始末,當時大吃一驚,呵斥胤天童爲逍遙宗全宗上下帶來了滅門的危急。”
雖然事情深深關乎己身,七妙心中波瀾漸漸平復,面上恢復平靜,只是靜靜聽着,又見踟躕子說道:“兩人言語不和,大打出手間,逍遙爲了搶下通曉仙那孩子,硬拼着被胤天童全力打了一掌,之後胤天童帶着那本《天靈錄》遠遁而去,逍遙傷重,卻也不便再去追他。”
沈丹陽忽然想到什麼,出聲問道:“三師伯,師傅之傷,可是在心室之中,被震斷了三根經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