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涵止一番話來,胤天童心中一奇,不由盤算於心道:“那踟躕子以前說過,當空間隱現,整個水牢被虛空吞噬的時候可以躲在水牢中這七間囚房中,如此才能不跌落虛空,迷失自己,可是躲在這幾間屋中也是別有講就,不可妄動的,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不能擊穿牆壁到另一間屋中去,若做了,當對自身有莫大的妨害,即使是我這樣的靈體,也不能輕易嘗試…….”
原來這幾間屋子其中竟有術法限制,像九華道人那種破開兩間屋子牆壁躍到周涵止那邊去的做法確實是萬萬不可,只是九華真人此時還不知他破此禁忌而出,將會爲自己帶來不小的傷害罷了。
“踟躕子前輩已經是一具靈軀了…….”周涵止忽然低聲說道,他心下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要實話實說,畢竟先前出手重擊這胤天童與踟躕子,將踟躕子身軀斬做兩截的便是她周涵止了,若這二人平素交好,那胤天童欲向自己復仇,他又該如何抵擋?
不料那胤天童只是點點頭,似乎心中有數,他此時心中所繫,都是踟躕子破壁而過這件事,想來自己與他關在此水牢時,無聊時分,也少不了做些術法的交流,自己以靈虛駕馭實體,這異術也早說給過踟躕子聽了,想來此人正是幹掉了最後出現的那白衣人,借用其人身上靈氣寄寓孤魂,與自己同樣成了不生不死的存在,可是他爲什麼要越壁而出,又去了何方呢?
“恩,不對!”胤天童忽然驚聲道“那白衣人身上擁有逍遙令,踟躕子定是知道如何使用,說不得,便是抱着逍遙令去了那個地方!”
轟的一聲,這時暗無天日的水牢中忽然一陣晃動,地面忽然現出一個黑洞來,其中星辰週轉,渾似宇宙蒼穹,石牆上漆皮剝落,露出一塊塊青磚,緊接着青磚一塊塊的向黑洞裡掉去,似乎一切都要被其吞噬殆盡。
“主人!”周涵止悄聲提醒道“我們要去那間屋子躲避?”
“恩……”胤天童猶豫了一下,眼神掃過牆上四間房子,他心道不管這些房間如何排列,自己要去的,便只有隨時間變化而變化的那間坐無宥的刑室中取得寶書,再去同樣會產生變化的極恆河沙那間屋裡,藉助密道,便不須破此陣法就能出去。
只是眼前四間屋子,不管去哪個,一會兒再出現時,周圍的屋子都會不同,這前後十四間屋子千變萬化,想找固定一間時,無異大海撈針,他猶豫了下,忽然化作一道勁風捲起周涵止的身子,呼的一下,鑽到坐無宥那間刑室中去了。
轟轟轟幾聲,水牢之中諾大的動靜掀起,一時也到了尾聲,卻不知片刻之後,消失的安樂侯府水牢再次重組,走出來的七妙與那失了理智的王啓勝兩相遇見,後者二話不說,便殺了上來。
……..
一番拼鬥下來,王啓勝所化怨鬼雖然兇惡,但怎抵得住七妙術法高超,更何況其人所用兵雷正氣,正是僻易鬼邪之力,交手幾個回合,雷擊赫赫之下,王啓勝遍體鱗傷,氣勢早就銳減。
最後二人一次交費,王啓勝高漲周身鬼力,惡狠狠向七妙撲來,後者一凝手上雷光,疾雷閃電頓時興起,滿做無邊,王啓勝雖然失了心神,卻還懂的害怕,此刻見那白衣人凝聚術法,萬分厲害,他耳畔皆是雷霆之聲,眼前只有金光乍閃,呼的一下,竟被這道雷擊一下卸去了全身大半鬼氣,跌在了地上。
七妙心中道聲無奈,想來這王啓勝雖然因着天沐的術法,身不由己的被吸引到安樂侯府送死,但若不是他橫上這麼一槓,或許其人不會受如此多的痛苦與折磨,看着王啓勝那張扭曲的臉,滴着血那隻廢眼,七妙嘆口氣,心道抱歉了,王啓勝,今日裡我無法救你,只好將你超度,送入輪迴了。
他這樣想着,雙手晃動,眼前有一道光,似乎是水裡要被化去的糖塊一般,柔柔膩膩,到不似先前兵雷正氣那麼激烈,但顯逍遙宗術法本色,只見這道光茫升起的同時,一圈光暈迷離夢幻,呼嘯閃耀,映着那王啓勝身子一怔,繼而竟是慘叫一聲。
這時的他,驚覺身上着了一種奇怪的力道,彷彿正是在無形間有一隻大手抓住了他的元靈向外撕扯,想抵抗時,一身鬼力早在先前被七妙兵雷正氣擊散多半,而這手似乎扼住了他元靈的咽喉,就這麼一下下,一節一節的,將王啓勝的身子從靈魂中拔出來。
這時的王啓勝僅餘的那隻眼向後翻白,舌頭都難過的吐了出來,全身抽搐,身子被五行之力扯着,雙腳都帶離地面,無力擺動,七妙見他痛苦模樣,嘆口氣,心道此次施法,倒是苦了這王啓勝,可若不是如此,僅以一道兵雷正氣將他擊滅的話,王啓勝的靈魂便會隨着羣鬼怨力一齊煙消雲散,自此在再沒了重新做人的機會。
而自己施法之下,生生將王啓勝靈魂吸出來,送他再入輪迴,如此即使投胎後入了那畜生道,也總存了一絲重新做人的希望,怎麼也要比遁入萬古寂滅的狀態要好,他這樣想着,一狠心,又是加快施術,催動法力,令使出那道光更加燦亮,光暈無比瑰麗明豔,而王啓勝所受痛苦一時倍增,而經由大部分靈魂都被七妙拽出了軀體之外。
“啊!”就在七妙施法的關鍵時刻,忽然間,只聞從王啓勝跑出來的那間名爲無量大數的囚室中傳出一聲大吼,登時一人血紅了眼,二話不說撞了出來,他瞄準了七妙,竟用自身做了武器,狠狠撲了過來,七妙心中一驚,眼神一掃,一道真氣登時推了過去,只聽撲的一聲,就將衝過來這人一擊撞回到了牆上。
幾聲響動傳來,這人身子重重摔在牆上,只記得一面牆壁塵土四濺,撲簌簌的掉下兩三塊經年的牆皮,七妙這時一擡眼,心中又是咯噔一聲,原來衝出的不是別人,正是打過幾次交道的那安樂侯沈威。
這沈威身子似是裹在一件血衣裡,肩頭部分,還在往外冒着血,他已是急紅了眼,瞪着七妙這邊,又萬分焦急的看了看王啓勝,顯然是非常關心後者的安危。
畢竟王啓勝佔據的是沈威幼子身軀,安樂侯如何能不憂心,更何況王啓勝現在這幅痛苦掙扎的樣子,沈威他就算是一介凡人,也看得出其人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刻,他先前和王啓勝困在這間無量大數的囚室中時,因着失血多了昏死過去,現在甫一醒來,竟見兒子受此折磨,這纔不顧生死,激動之下,以己身去撞七妙,不過七妙手都沒擡,光憑一道眼裡就讓他身子跌了回去,直撞得七葷八素,沈威吞吞唾沫,心知來硬的是萬萬不行了。
他看了看王啓勝,竟覺其人神情已顯昏迷之狀,又看了看正在施法的七妙,七妙卻強忍着不去接觸他的目光,沈威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終於撲通一聲,竟給七妙跪下了。
“這位道爺!”只聽咚咚咚的,沈威面朝七妙,狠狠磕起頭來,大聲哀求道“沈威給你做牛做馬了,請你發發慈悲,放了小兒吧!”
言罷他也不指望七妙立即回答,竟是磕頭不止,口中不住喊道:“道爺…….道爺,發發慈悲吧!”
原來沈威對這些修道之人會放過他家獨子早已絕望,此時磕頭不止,心中涌出的,是源源不絕的屈辱與不甘,憤與恨交織在他的心,竟劃出一份悲涼,他不斷磕着頭,任頭破血流,青石板上趟過一片暗紅,心裡只是想着:“你要殺我兒,便連我一起殺了吧!”
這咚咚的叩擊聲,每一下、每一聲,既磕在地上,也敲在七妙心中,他於心不忍,這南疆的霸主,地方的跋扈,一方的侯爺,失獨的父親在此苦求自己,這瞬間他什麼也不是了,僅僅成爲了一個可憐人。
修道之人,若是封閉了心,又如何被天道接受,七妙嘆口氣,終於迴應一聲道:“沈侯爺,你不要這樣,他已經……..”
他想說“他已經不是你的兒子了…….”,然而話爲出口,卻見那王啓勝臉上涌出一絲異樣的表情,略掙扎了一下,用盡全力,勉強朝向那沈威,慘聲喚道:“爹…….爹……..”
“恩?!”這一聲爹爹,瞬間驚住了七妙的心,他一失神,一回神,手上當即逆行施法,竟是一把將王啓勝的靈魂送回了體內,旋即七妙又渡一道真氣送過去,一助其人恢復元氣。
啪的一聲,王啓勝腿腳癱軟,跌在地上,他大聲咳了幾下,吐出不知多少穢/物,沈威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在他心中,自己與孩兒都是唯死而已,卻見死中尋到一條活路,他驚喜之餘,竟不知如何是好,一時呆愣在了那裡。
“多謝道爺饒命!”略過片刻之後,這沈侯爺才反應過來,他惶恐到了不忘先謝七妙不殺之恩,然後才一把撲過去摟住王啓勝,急切的喚道:
“兒啊,你挺住,道長不殺我們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