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黑色的山洞深處,滴下一滴清冷的水珠,點在滑不溜手的石道上,擊散成一聲輕響。
這響聲傳遞陣陣,迴盪不覺,師着悠久黑暗的山洞,顯得格外沉靜。
就在周涵止爲保護七妙,挺身受了一記掌擊,這掌力雄渾莫名,無上威赫,他血肉之軀,乃是一聲悶哼,被擊倒在當下。
這一掌之後,七妙竟神奇的只受了些暗傷,然而他探身查看周涵止時,卻發現其大半個胸膛都被這一掌之力擊塌了,其面上更是全無血色,陷入半昏厥之中。
其體內生氣流瀉,更如傾斜的秋雨,惶急紛亂,從全身上下散逸出體外,七妙心中悲痛,拼着自己傷勢不顧,不斷輸送真氣到這周涵止體內,終於暫時穩住他的傷勢,將其喚醒。
之後兩人各自調息,七妙腦海中不住迴盪着周涵止先前對自己吐露的心事,種種驚人之語,掀起她腦中陣陣波瀾,這諸多隱秘之事在同一時間一股腦的灌輸給她,怎能令人心神不激盪,神情不恍然。
她按耐下心頭種種,見周涵止身上傷勢大小無恙,便對其言明,之後的路將有自己一力查看,請他便在此調息打坐,靜養等候其歸來便是。
周涵止默然半響,卻是沒有出言反對,他自是知道,師妹甫一知道自己身世,心中定有種種謎團亟待解開,那心頭更是千百思緒充塞一處,自己又能尋到何種理由,令其停下前行的腳步。
他與七妙視線交匯,胸中似有千言要說,卻終於只是化作一聲小心,後者點點頭,斂裾一拜,抽身便向濃濃黑暗中走去。
周涵止目送她漸漸消失在山洞盡頭,不由想到其剛剛犧牲體內生命力來挽救自己,一時心頭百感交集,這一路南來至此,心路歷程,種種回憶,卻不知由何處想起…….
遠處,七妙的腳步聲伴輕聲傳來,更顯洞中清寂,腳步聲漸至些微,洞內濃濃黑暗覆蓋,只閃着一雙眼,注視着這黑暗的盡頭,那眼神中,皆是不捨的期待。
七妙一路走去,便不回頭,這條洞中石路斜斜伸向遠方,略略曲折,此際洞中靈氣充裕至不可思議的的地步,使其一路走去,竟覺修爲緩緩提高增長。
行了不知多久,回身時,只有濃濃一片黑暗,七妙體內那至陰致寒的水屬性真氣似是與四周充盈的靈氣發生了共鳴,竟澎湃躍動,不現停歇之意,受此連累,七妙只覺體內奇經八脈中靈氣留意充塞,乃令其有一種說不出的漲滿難受的感覺。
她暗暗吸一口氣,強自調息,壓下洶涌竄動的水寒真氣,這時心中瞭然,一路走來,越是深入,四周靈氣越是充沛,對體內水寒真氣的影響也就越深,此刻她體內真氣竄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心中不由想到,難道這山路盡頭,便就在不遠處了麼?
七妙如是想着,咬緊牙關,頂着內外壓力,緊走幾步,這時面前流光一瞬,幻若火花,一副瑰麗畫面出現在其面前,只見一條白色光帶照射在她身前數丈遠的地方,光帶之中乃是一方庭院佈局,其中景物各具特色,神奇斑斕,與七妙身處的山洞一經比較,宛若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難道這就是自己苦苦找尋的三仙天?七妙抿了抿嘴,卻不急跨步進入,乃是輕輕揮去一道水寒真氣,只見一道藍光疾射在數丈遠的光帶之間,卻是嘩的一聲,閃失片刻,驀然消失,而光帶內的景色依舊,全然沒有收到這道真氣襲擊的影響。
她心中稍定,略略思索,發覺果不出自己所料,這光帶中展現的,乃是異境景象的一些片段,而自己如何進去其中,似乎不是擡腳邁步就能跨入那麼簡單。
七妙苦思冥想,心道魔教中人和那居雲軒子弟皆強調,若要進入這三仙天中,必須有一物,既三仙所授之三仙令,蓋莫此物便是進入這光帶內異境的關鍵。
可是關於這三仙令,通曉仙所持的那塊兒並未傳授給周涵止,雷若彤手中又有一塊,也不得所蹤,唯有夏鴻淵手上握着一塊兒,可是他人影不在此處,興許早就進入那三仙天中,七妙既然身處三仙天之外,又如何能夠得到這一塊三仙令呢。
她苦思冥想,不得其法,想到自己已至三仙天之門口卻不得入,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卻在這時,那光帶中景色竟是幻變,一道異彩流光忽然揮灑而出,正是投射到七妙身上。
七妙心頭一驚,要有所動作時,只覺眼前七彩幻變,那到流光彩霞竟驀地一捲七妙,將她帶入這光帶之中。
這道光霞閃逝不過片刻,山洞中景象悄然,未發生一絲一毫的改變,只是那先前站立在光帶之前的麗人身影,竟是消失不見了。
霞光忽卷,其中五色斑斕,七妙眼前掠過,竟是一幕幕山川平野、她之身影幻化在這彩霞之中,拖曳一道清麗飄逸的光影,彷彿夢幻一般,,緩緩從浩渺神山飄蕩而過,亦從灑滿碎金的碧水旁飛過,看滿江溯流,飄雲低垂,金光溢滿,彩霞繽紛,這瞬間種種,竟令七妙不覺心生白雲蒼狗,天地無垠,人生天地間,無處覓所歸之感。
她這一路走來,不過一月時限,然南北交疊,情路、心路,皆有所獲,此時百感於心,更是情愫翻涌,心中恍然道,原來這三仙天,所爲仙者,不過是人間情愫沉澱,昇華而成。
一路浩渺景色轉瞬既隱,霞光忽亮一瞬,七妙眼前明暗交疊,鴻蒙中頓時生出一間雅緻庭院,其中四邊雕漆玉牆欄杆、窗櫺中琉璃鏡映襯燦陽幻彩,庭院內流水潺潺環繞,白雲飄散,薄霧濛濛,自是一副仙家洞府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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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霞光託着七妙,輕飄飄的把她放在這庭院之中,便散去不見了,七妙甫一落地,擡手時,只覺撲鼻香氣,淡而不膩,漫眼出香花招展,佈置在一旁,卻似仙非豔,足顯主人情志。
這院落中間,卻非靜流居那種依水安置小亭,飲酒觀景的所在,在那潺潺流水的一旁,僅僅安置了幾張石凳,一石桌罷了,想是主人性子自然,不喜刻意,但憑曲水流觴,以盡興致即可。
七妙隨意打量,正是未聞旁人動靜,卻見仙雲薄霧分開兩邊,其中赫然一個身影,乃令其心頭一驚,卻見身前數步遠外,正跪着一人,綢緞黃衫,高束髮髻,鋪着儒巾,卻不正是先前被那夏文清蠱咒害過的居雲軒原管家邢業麼?
只見此人雙膝跪倒,兩手低垂,探首深埋,竟是擡不起頭來,又一副了無聲息的樣子,七妙心中疑惑,不由想到:“這邢業一副儒生打扮,身負的卻是佛門修業,尋常人不知道,甫一過招,還不得被他騙了,這次我三人追那夏鴻淵來此,怎的來此的卻不是他?先前一掌送出的,乃是一股浩蕩且沛然莫御的真氣,便是先前所見的賀須彌也沒有如此功力,這邢業重傷之下,又怎能有如此修爲?”
她懷抱種種疑問,苦思後終是無解,眼見邢業跪在當地依舊全無反應,不由試探着問道:“邢管家?”
一語問畢,邢業置若罔聞,七妙不知其生死,正要俯身去探其鼻息時,卻聽見一個女聲悠悠嘆道:“他不是邢業…….”
七妙心中猛的提醒,這女聲傳來瞬間,似近非遠,並且生有竟是從自己身後傳來,她想來進入這院子之後並未卸下小心,反而步步提放,卻哪裡知道身後何時竟有一人,全無腳步聲息的出現。
她卻是不驚,手上輕輕御出一股水寒真氣,左手兩指見籠起一團寒光,卻塞在右手袖子裡遮住,然後挪移腳步,轉身之時,避過身後邢業,側身靠在流水環繞,旁人無法立足偷襲的一邊,這才緩緩擡頭。
然而她心中一陣愕然,只見原本的身後竟是空空如也,除了院子佈置,清風飄渺外,乃是什麼也沒有。
這時呵呵一陣輕笑傳來,竟又是從自己身後響起,七妙瞬間移步,裙裾飄蕩間,迅速環視身後,這次,卻是被她逮到了。
只見流水深處,一個紫衣女子赫然浮在水面之上,七妙心中一愣,只覺這個女子紫衣綾羅,褪着裙袖,露着白璧無瑕,束着高高的髮髻,其上一方鳳尾銀簪斜斜插在頭上,倒是惹眼,這時流水不斷,女子身影雖水流波盪,陣陣飄動,卻是散而不亂,湖水中這女子面容雖然略略看不真切,但其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螓首蛾眉,眼神顧盼生情的姿態卻是栩栩如生。
七妙見其一手扶着面頰,手上配飾玉環,心道這時怎樣一個動人的女子,在這陣陣流水中似光似幻,亦真亦仙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她正不知要出言說些什麼,竟聽那女子搶先喃喃道:“像,實在是很像…….”
七妙不解其意,又要去問時,卻見那女子冷笑一聲,忽然眼神如光似電,逼視過來,竟是厲聲說道:“既然來了,何不以男兒真身相見,變做宣娘摸樣,是爲了故意羞辱我雷若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