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子,掩護我!”周涵止眼中一片決絕,他雖不是那勇毅果敢,一往無前之輩,卻也知道,如今局面,若不能速戰速決打敗身前這風行真木軀,兩人必然會被困死在這道靈陣中,吸盡全身精氣,當下李渺華應一聲好,周涵止使出三閒信步,欺身向那木軀逼去。
“嘻嘻,還要來找死!”風行真所化木軀身子一陣搖擺,樹葉沙沙作響,其聲宛如棄婦怨泣,只見他頭上枝幹,又有兩三條宛若舞動的鞭子,似光似電,朝着周涵止抽了過來。
周涵止三閒信步依據五行八卦變化,挪移身形,幾步躲開抽打過來的紙條,已經漸漸逼近這木軀身邊,這時那風行真摟在外面的雙手忽然一聲爆響,又向外伸長了三尺,化手爲掌,夾在疾速抽動的紙條之間,正迎着周涵止擊來。
周涵止此時左右皆被木軀上藤木紙條包圍,胸前正對,便是風行真擊出的雙掌,身周空隙,再不容他挪移躲避,他心中悸動一陣,左右無法,只好以雙掌相迎。
砰的一聲,四掌相對,周涵止啊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只覺與風行真抵掌處,一股綠氣迅速沿着手腕竄上胳膊,逼進脈絡之中,他當即大驚,欲抽掌而回時,卻發現雙掌彷彿被牢牢黏在了風行真的手上,再無辦法移動半分。
周涵止心頭苦笑,一絲念頭胡亂閃過,心道:“平素只有我悄無聲息的將黃庭真氣向對方穴道經絡打入,不想今日卻被一股木氣逼進身子,難道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果報不爽?”
這時容不得他多想,忽然耳邊一聲嬌咄之聲傳來,正是那李渺華雙掌御着真氣,揮舞間,擊散了包圍周涵止的藤蔓枝條,她再近前一步,背靠在周涵止身上,雙手御氣揮舞,又將逼近二人身邊的枝條打退。
這李渺華與周涵止二人,性子雖然不合,但慣常在一起行動,幾次與人爭鬥,在這危急關口,竟也由心底生出了某種默契,當下周涵止再一咬牙,低喝一聲,丹田真氣飛速流轉,拼了經脈受損,再聚畢生功力與雙手,只見他手上亮起兩團白茫,白光化作一輪滿月,正是罡正純陽的黃庭真氣積聚到頂的象徵。
周涵止一聲低喝,猛地將這股力量推了過去,只聽砰的一聲,這爭鬥中的兩人一木只覺腳下巨顫,山崖傾倒,周涵止這一擊不禁將黏在自己手上的風行真雙掌轟了個粉碎,更將侵入自己經脈的木氣都逼了出去。
他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只覺此時自己氣力已竭,黃庭真氣尚無法再次提聚,然而這大好的時機,退敵關鍵,又如何能錯過,只見那李渺華與其背靠着背,雙方互換身形,挪移身影,各自移動,畫了個半圈,卻是互相轉了個方向,輪到李渺華當先面對那風行真了。
此時她眼前木軀,雙臂已費,枝幹未及伸來,李渺華雙手也如周涵止一樣,凝聚兩道真氣,望風行真胸口就擊了過去。
“啊!”風行真怒極狂吼,出聲咆哮,木軀更是一陣亂顫,只見無數細柳一般的枝條自風行真面色口耳眼鼻處鑽了出來,將那李渺華一把纏住。
這時那四周包裹兩人的藤蔓枝條也肆虐更甚,彷彿張牙舞爪間,更收緊了包圍圈,似乎要將兩人緊緊纏縛而死。
李渺華心頭惶急,只道風行真口耳眼鼻中伸出的枝條雖然細嫩,但宛若薔薇荊棘,其上佈滿尖刺,將自己縛住的同時也如千萬針扎一般,直刺的自己鑽心般疼痛,另外這荊刺之中彷彿又帶着某種古怪的毒性,紮在自己身上後,竟讓人心口一悸,使不出力氣來。
她拼命掙扎,想到務必設法予此怪致命一擊,否則她和周涵止兩人必喪命此處,可惜現在她雖然和那風行真木軀所處距離不過三寸,卻無力擊向對方。
就在這時,宛若一道閃電劃過,李渺華忽覺心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她慘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再擡頭時,竟發現那慣常所用的三尺寶劍劍身,正拖曳着殷紅的鮮血,從自己胸前探了出來。
劍身之上,融融一滴心血無息留下,那劍尖又是插入風行真木軀三分,正令其行動也隨之一滯,李渺華不可置信的擡起頭,勉力回身望時,只看到身後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握住自己的三尺細劍,而此劍正由其後心之處長驅貫入。
這一瞬,她心頭絕望的想到,自己的後面,不就應該是留給並肩戰鬥的同伴守護的麼,難道江湖的險惡,竟令人心如此不可捉摸?
這時她斷續的意識中,忽然又一陣驚悸,身子有披電擊,止不住一陣顫抖,只見一道白光順着胸前細劍傳遞出去,正沒入風行真的木軀之中。
“啊啊啊啊啊……..”風行真臉上也寫滿了不可思議與恐懼,他再說不出別的什麼話來,而在轟然一聲巨響中,這木軀開始崩解,只見其頭上伸展而出的枝條迅速萎縮腐敗,那木軀之上的樹皮也是大塊大塊剝落,最後一聲塵土沸然之聲傳來,風行真狂叫一聲,暴成了一團齏粉。
可憐這最終也沒搞清楚自己是誰的寄靈神木,以真氣御其身形,附靈多人之後,終於完全被擊散在這天地間了。
這時噌的一聲,李渺華胸口寶劍被人一把拔出,她眼前隨之一暗,只覺生命中最精華的東西也隨此劍被完全抽了個乾淨。
撲通一聲,李渺華身子撲倒在地,身週週涵止一臉血污,又有幾分狼狽,凝視着一地狼藉,默然不語,他手上所持,正是明月心李渺華所用的那三尺細劍,只聽鐺的一聲,周涵止手上一軟,將此劍丟到了腳下。
他呆呆的坐倒在地,面上不悲不喜,心底,卻早是疲憊不堪,一雙眼沉沉閉上,只想着什麼都不去管了,就這麼睡上一會。
清風劃過山崖,海浪滔滔作響,風吹伴着浪濤,一片幽咽之聲,何時風夕止息,浪濤聲聲依舊,作響時,卻已無伊人在旁聆聽,只覺這沙沙的浪濤聲透着一股孤獨寂寥,那拍岸欲碎的陣陣海浪,又宛若滴落的眼淚。
半個時辰過後,七妙緩緩由天邊落了下來,此時的她,心底一陣抽動,似有所預感似的,早覺得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她順着冥冥中一絲指引,漫無頭緒的飛到此處,不料卻是見到了眼前一幕。
只見周涵止一身疲憊,坐在地上,平日倜儻不羈的風度全無,地上彷彿一場大戰剛過,碎木亂石散成一片,其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赫然趴在了地上,無聲無息的,就躺在那裡。
七妙心中宛若刀割,說不出的一陣心痛,她趕忙飛身下去,也不顧上去理那周涵止,便一把撲過去,抱起了李渺華的身子,將其攬在懷中。
然而此時的明月心,觸手處卻是渾身冰冷,七妙捏住她原本滑滑膩膩的小手,只覺那五根手指僵硬的閉合在一起,早無往昔柔軟。
七妙捧起李渺華的頭,再看時,只見其俏臉飛紅,卻是不如先前光彩明亮,那圓睜的一對眼睛中,眼底煙霞無數,卻已無半分生氣,七妙將其緊緊摟入懷中,半響無語。
她心中哀痛,神識中不斷變幻的,便是與明月心李渺華相處的這段時光中,那一次次並肩作戰,嬉笑怒罵各種情狀,再擡眼看時,似乎其只不過是淺醉閒眠,然而伊人已逝,香消玉損,卻早是不爭事實,黃沙捲過,風有點冷,七妙覺得清醒了三分。
“師妹…….”周涵止一口後堵在嘴巴,卻不知如何說起。
“誰幹的?”七妙頭也不回,冷冷問道。
周涵止抿了抿嘴,猶豫一陣,這纔開口說道:“應該是那靜流先生的殘存真氣,不知是承接了何種怨念,居然化而不散,又附在了風行真身上…….”
“現在他又在哪裡?”七妙話音擲地,卻是抱着李渺華長身站起。
她腳下踩着五彩冰晶,白衣御氣飄蕩,面色雖若寒霜,但又憑誰看不出,這綽約的仙子心頭怒意正盛,身周真氣滌盪。
“師妹…….不用了…….我已經將其消滅掉了。”周涵止苦笑道。
“這樣啊…….”七妙嘆了口氣,又摟緊了懷中明月心,這才轉過身子,面對周涵止,輕吐聲音道:“師兄,謝謝你!”
周涵止心知,此時無聲,勝過一切言語,故而他淡然的笑了笑,卻是沒有多話。
卻聽七妙又是凝思半響,忽然出聲冷冷問道:“可是有一事我卻不解,渺華身上傷痕,分明是被人用自己的寶劍從背後刺穿心口的,不知那時師兄又在幹些什麼?”
周涵止被七妙這一問,心中一滯,擡眼時,只覺七妙眼神一絲不轉的,正全身注視着自己的眼睛,其人氣勢正盛,身周寒意與凜然怒氣交織呼應,顯是功力更進一步,周涵止礙於他的氣勢,不由得閉上了眼,心中卻忽然問自己道:
“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