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行站在門外,冷冷地說:“喬耕,這羣狸之圍,你們插翅也難逃,如果,我一會兒沒有耐心了,一聲令下,恐怕你們不夠這一羣狸貓的一頓晚餐,放聰明點,快交出楚江童,我們就再沒恩怨啦!”
眉月兒坐到楚江童身邊,默默而望,一股柔情再次襲上心頭,有這一羣狸貓的圍困,怕是不好逃脫,真難想象,接下來會怎樣。心裡暗暗說道:小童,即使拼了命,我也絕不會讓它們傷到你!
將銷魂簪緊握在手,走到祖父跟前,跪下來:“爺爺,月兒不孝,讓爺爺受到牽連!”祖父忙拉起她來,嗔怪道:“這是哪裡話?爺爺今生最自豪的就是有個懂事賢淑的孫女,今日卻不能保護你們,感到慚愧!”
眉月兒起身,突然鄭重地撲通一下跪在老婆婆腳前。
老婆婆嚇了一跳:“女兒,女兒,這是要做什麼?快快……快快起來!”
眉月兒淚水漣漣:“老婆婆,自從眉月兒去了您家,就讓您一直擔驚受怕,再沒讓您過一天安靜舒心日子,今日,又遭遇羣狸之圍,只怕難以逃得出去!一直以來,您將我當作女兒看待,甚爲感激,老婆婆,今日眉月兒有一事相求!”
老婆婆扶住眉月兒:“月兒姑娘,別說見外的話,有什麼事儘管說吧!”
眉月兒將目光慢慢轉向祖父:“祖父,您和老婆婆帶楚江童從這後窗快些逃出去,好嗎?我暫留在這裡拖住它們!”
祖父搖搖頭。
老婆婆一把扯住眉月兒的肩頭:“眉月兒,你有傷在身,倒是我一個老婆婆,也不在乎了,你們快些帶小童逃出去,我拼一個算一個,就是啦!”
祖父喬耕一擺手:“我們誰都逃不出去,況且這房前屋後,一定有衆狸把守,出去了就只有拼命!暫且守住這草房,看看有什麼辦法吧!”
外邊的田之行又喊了一遍:“喬耕,眉月兒,再不出來,休怪我不講情面了,今日這天下無敵的羣狸在此把守,你們連想也別想耍花樣,紅狸、白狸聽令,準備攻擊——”
這情形,眉月兒感到有些熟悉,當年,自己和嫂子佳勃在陰世草房被困時,千鈞一髮之際,白衣蒙面鬼士商之岸突然出現,救出自己,今天……唉!恐怕不會有誰來相救了。這陰世跟陽間存在着深深的不解之怨,此時的白衣鬼士或許正仇恨自己呢?
“慢着——”
眉月兒突然推門出去,這一舉動,祖父喬耕和老婆婆始料不及,驚詫地張大嘴巴,祖父才欲出去拽她,眉月兒一拉門板,卻把門栓掛上了。
祖父忙喊:“月兒,不要上了田之行的當!”
眉月兒連頭也沒回,徑直走到田之行的跟前。
“田之行,今日落入你手中,我眉月兒無話可說,只是我有一件事想與你說明白!”
田之行烏黑不清的臉一晃:“哼哼!說吧!只要交出楚江童,什麼都好說!”
眉月兒輕輕一笑:“田之行,交出楚江童可以,但是你想過沒有?這個陽間的奇人,已經煉成靈悟之氣,擁有這靈悟之氣的人,靈魂是不滅的,如果你殺了他,那靈悟之氣,一經裂變,便會勢不可擋,不僅不會放過你,就連你生在陽間的親人也將深受其害……”
田之行略作沉思,隨後嘿嘿奸笑起來:“眉月兒,你這是在救你的情人兒,哼,我倒是不在乎自己的陰魂之命,至於陽間的親人嗎?也無所謂,人生由命,我哪裡顧得上那麼多?”
眉月兒又心生一計:“田之行,那這樣吧!我與他交換總可以吧!”
田之行說:“不可以,唯獨這件事不可以,我是個教師出身,有自己嚴謹的生活態度和處世法則,你一個古代女鬼,與我這個現代鬼魂沒法走到一起,好了,別再羅嗦——紅狸和白狸給我準備:各就各位——預備—備—衝—”
白狸一狸當先,嗖地向眉月兒衝來。
砰地一聲,祖父的鐵戟從窗櫺中飛出來,隨後他也穿窗而出,手抓鐵戟:“月兒,回去保護小童和老婆婆,這一羣畜生就暫且先交給我!”
雖對田之行恨之入骨,但眉月兒不敢有任何遲疑,來到窗邊。
衆狸完全在紅狸、白狸的帶領下有序進攻。
草房前的空地上,一片螞蟻搬家一樣的混戰,血光沖天,娃聲吵嚷,一輪交戰下來,祖父的鐵戟上血肉模糊,再看看身上、臉上,全是濺上的血跡。
已有幾隻野狸被砍死。
眉月兒只好守住門窗,只要有狸進攻,便出簪擊退。
轉眼日光西斜,天色漸漸暗下來。
田之行手執黃綢令旗,似乎焦急起來。眉月兒則認爲夜色來的太緩慢,想趁夜裡衆狸疲累時突圍出去。
楚江童呼吸均勻起來,面色也漸漸恢復正常,應該也快甦醒過來了。
祖父拉一下眉月兒說:“就怕這惡鬼用火攻!若是將房頂引燃我們就得破牆而出!”
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卻提醒了眉月兒:“爺爺,這惡鬼爲什麼沒用火攻?難道他沒有想到還是……?”
祖父沉思一會兒,猛地一拍大腿:“對啊!這野狸是怕火的,肯定怕火!”
祖孫二人進屋來,老婆婆忙找來一團團棉絮,捆成長條狀,將蓖麻油澆上,然後交給眉月兒:“月兒,你看看這樣行嗎?”
眉月兒說:“待會兒擲出去試試!”
過了一會兒,紅白二狸猛地向着木門撞來,門上登時出現一個大大的洞,只見紅狸瞪着圓圓的眼珠子,向屋裡張望。眉月兒悄悄打着火石,唿——
一團火嗖地飛過去。
吱吱吱——
紅狸雙手摸着眼珠子,在門外打滾嚎叫,衆狸也嚇得紛紛向後躲去。
田之行大聲呵斥:“笨蛋,這火有什麼好怕的,快衝,快衝啊!”揮舞起手中的竹節鞭,惡狠狠地擊打紅狸和白狸。
祖父說:“它們真怕火!來,再準備些火把!”
眉月兒和老婆婆躲在門邊,單單等着狸貓而襲。
田之行更是陰險詭詐,心想:夜長夢多,必須儘快將草房內的人鬼給攆出來。於是,順手扯了一堆乾柴,引燃,向房頂投擲而來。
引燃的乾柴,火苗呼呼,那些狸貓,便忽的一下涌向旁邊,不敢靠近。
祖父說:“不好,他真放火了!”隨後,衝出門去,躍上房頂,迅疾將火撲滅,站在房頂上,揮戟擋飛那些扔來的乾柴。
氣急敗壞的田之行,再次命令衆狸上房去攻擊喬耕。可剛剛受了火襲的紅狸,居然嚇得不敢靠近,它不靠前,衆狸也不敢上前了。
皓月當空,田之行索性命令衆狸,將草房四周死死圍困,睜大眼睛,不得有半點馬虎。
不料,這狸羣,白天拼命征戰,到了夜裡,雖然圓睜雙眼,卻是鼾聲抽抽,疲憊至極。唯有這紅、白二狸沒有睡着,正圍着房子轉,而且在房後的一段娃聲娃氣地爭吵與對話,全被眉月兒聽到了。
白狸一向霸道,說什麼紅狸就得聽從於自己,不得持反對意見,它又娃聲娃氣地嘆息道:“唉——這日子過得真沒勁兒,怎麼總跟着這個田之行瞎竄竄,這風裡來雨裡去的!”
紅狸則哇哇哭一般叨叨:“咱也不知道,抓這個楚江童有啥屁用?你說說,咱倆的前身是幹什麼的?還記不記得?”
白狸說:“不記得不記得,自從受了田之行賜給的失憶咒,就啥也不記得了,不過,我倒是對這個眉月兒有點印象,還有楚江童——噢,有點親親的感覺!”
紅狸壓低聲音:“白狸,咱倆還是逃跑吧!不替這個田之行賣命了,他對咱倆也不當回事!”
白狸踢它一腳:“混蛋,跑?你要是跑了,就永遠當你的狸貓吧!不想再回到人形了?”
紅狸幽幽地說:“唉!沒法子,只好暫且聽他擺佈了……”
沒想到,這倆狸貓也有自己的苦衷,眉月兒聽了一會兒,若有所思,不禁同情起它倆來。它們倆,對自己和楚江童有印象,那又是誰呢?只可惜,它們受控于田之行,沒法左右自己的行爲。
怎麼辦?
眉月兒正想着,卻感到屋子有股熱量逼來。
祖父坐在房頂,監視田之行的火把。
老婆婆連累帶嚇,昏昏欲睡。
此時,自己也想睡,思維總是一次次地停頓,好像一次次滅掉又點上的燈。好在,還能夠控制自己的意識——不要睡去。
奇怪,屋裡越來越熱,好像生了個大大的火爐。
難道?惡鬼田之行又開始動手了?不會的,祖父在房頂監視着一切。
咦?熱量越來越濃,烤的額角大汗直流,老婆婆也被烤醒了:“月兒,怎麼這麼熱?”
眉月兒向窗外望去,外面黑洞洞的。這時,祖父一下躍進屋子:“月兒,月兒,屋裡着火了?
“爺爺,沒有哇!”
突然——
眉月兒望着在炕上躺着的楚江童,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