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月兒昏迷不醒。
楚江童急得走來走去,搓手跺腳,仰天長嘆:眉月兒姐姐,你不會有事的,都怪我!
老婆婆雖然心急如焚,但她畢竟知道該找誰商量。便吩咐道:“你在這裡暫且看護眉月兒姑娘,我去去就回!”
楚江童守在眉月兒身邊,半步不離。小石屋裡雖然簡陋,但生活用具一應俱全。老婆婆有交代,不可挪動眉月兒的身體,一旦被陰風衝撞,那就危險了。
一會兒功夫,老婆婆便回來了,身後跟來一位高大壯實的老人,此人眉骨凸兀,鬚髮皤然,目光如燈,聲若洪鐘。這便是眉月兒的祖父雍門司馬。
他望一眼楚江童,便抱拳施禮,楚江童忙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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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您就是歷史上有名的齊國雍門司馬喬耕大人嗎?幸會幸會!”
“噢!我是眉月兒的祖父,少年是——楚江童嗎?”
“不才正是楚江童,唉!祖父,眉月兒被惡鬼的竹節鞭擊中後背,不知是否可以將她送到醫院去醫治?”
雍門司馬擺擺手,走近眉月兒,撫脈沉思。
“只是硬傷,並未中邪毒,不礙事,待我爲她服了這顆靈清丹便好了!”
只見雍門司馬從側開襟的懷裡取出一個黃色小葫蘆,倒出一粒如紅豆一般大小的橢圓形藥丸,老婆婆忙取水過來,楚江童則抱起眉月兒,只見她微閉雙目,氣息絲絲,身軟如綿。
喂下藥丸後,祖父盤膝坐於她身後,雙掌運力,爲其調節氣血,過了一會兒,她緩緩地輕咳了幾聲,微微睜開了雙眼。
三陰合體,逃入深山。
眉月兒的哥哥喬閈怫然作色:“笨蛋,連個小小的陽間楚江童都對付不了,白費了我給你們補得陰氣。”
田之行低着腦袋,右手四指皆斷,用一塊白色綢布包紮着,此時已不太疼了,低頭不語,心裡瀰漫着一股切齒仇恨。
這幾日,要抓緊訓練他倆個,幾日內必然能滅掉楚江童。
喬閈說道:“我的妹妹,眉月兒麼,最好給我生擒來!”
瘦彈簧的陽魂受田之行支配,田之行走到哪裡,則跟隨到哪裡。楚忠厚是陰魂,不僅能夠受田之行的控制,還能受到陰世統領——鄭袖的直接統治。鄭袖鎖在深洞修煉,已好久不再露面。此時的容顏,唯有喬閈才能一睹。
喬閈此時的權力已經繼鄭袖之下的最高,再無任何陰鬼所及。連那千年旱魃也對他唯命是從,不敢有半點怠慢。
喬閈看到田之行的受傷失敗,一方面感到很沒有面子,另一方面則突然感到陽間力量對他們的威脅與壓力:若不快些消滅這已初具陰陽之靈悟的楚江童,將來在陽間根本無法立足。
“接下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擾亂陽間,並非一朝一夕,還望你們鼎力去做……”喬閈臉色略有好轉,將手中的一本兵書放在石桌上,陷入沉思……
田之行離去。
眉月兒醒來,第一眼便看到楚江童慚愧而心痛的神色:“江童弟弟,莫要自責,換做我,也會那樣的,畢竟那是自己的爺爺,只是,他已不是陽間的爺爺,而是一個爲陰鬼所用的魂體!”
楚江童點點頭,扶眉月兒躺下:“眉月兒,別動,好好休息,直到此時,我才明白,拯救爺爺的最好方式就是先殺死他,然後才能夠將他的陰魂洗濯乾淨。”
祖父喬耕望着他倆,然後盯着楚江童英氣俊朗的臉堂,年輕人身上散發出的特有豪氣,讓他感到無比欣慰,以前只是聽眉月兒說起這個陽間的楚江童,此日一見,果然不俗。
楚江童將眉月兒安頓好,便下山收拾一下。這幾天,畫廊老闆催畫很緊,只好連夜作畫,讓其來取。
去蟾藏崮山裡尋找田之行的行蹤,連找三日,並無結果。
如此的美好季節,應該將白蝶兒放歸大自然了吧!
畫室裡的白蝶兒好像有些寂寞無聊,時時飛到楚江童的肩頭,小小的眼睛望着他,“嘿,寶貝,今日你就走吧!尋找原本屬於你自己的生活!”楚江童將其託於手心,站在院子裡輕輕一揚手,像一片潔白的梨花,翩翩而飛,可過了一會兒,又飛回來了,落在他肩頭。
一連幾次,放了總是又飛回,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根本無法短時間內改變。人也一樣,一旦適應了某種環境,就很難短時間內返回原來的生活,縱然,原來的生活可能美好或有趣。
村裡的古城河邊,機械的隆隆聲,人們似乎也已經習慣下來。原本寧靜而神秘地村子,纔是大家延續了好多年的快樂與嚮往。自從村支書田玉堂開始挖沙後,人們便不適應了,但是一段時間下來,有的人嚐到了田玉堂送來的“甜棗”,有的人,受到了他的威懾,有的人麻木盲從……就這樣,人們開始強迫自己去適應新的生活。
田喬林卻終於和田玉堂發生了一場爭吵。
原因是田玉堂的運沙車將他家的地堰壓塌了,沒有及時爲其壘築。田玉堂當時也疏忽了,覺得反正是自己的大伯,過些日子也不遲,若換做姜家或楚家的地堰,根本連個招呼也不用打,隨便給他們倆小錢,就能擺平。
田喬林不同。
一下子扯下大口罩,露出半張扭曲的臉,因爲長時間捂着口罩,從鼻樑往下,變得灰白,而鼻樑往上則是灰黑色,這臉像一張彩色地圖。
“田玉堂,你壓塌了我的地堰,我要個說法!”
“大伯,我也沒注意到……”
“你注意到的是紅通通的票子,當然注意不到我這個老不死的了!”
“大伯,哪能這麼說呢?”
“不這麼說,怎麼說?”
“大伯,你看這地堰值多少錢!”
“你就只看到錢了!”
“不是,我讓他們給你砌起來……”
“砌?用什麼砌?用1958年的石頭砌嗎?那好吧!去買1958年的石頭吧!”
“這……這……這……大伯,你想咋辦?”
“我不難爲你,只要你把昨天和今天顛倒過來,你要是在昨天先找我,我就不生氣,今天我找你,就不行……”
“大伯,這……”田玉堂沒詞了。
當天下午,田之程便回來了,先去河邊看了看被壓塌的地堰,然後就去了田玉堂家。田之程的老婆苗秀菊沒去,在勸公公:“都是本家本族的,鬧大了多不好……”
田之程喝了幾盅酒,紅通通的大臉盤,像貼了張關公臉譜,但他可不是關公。
“爹!這件事,過去了!別再計較了!”田喬林氣咴咴的:“他肯定又給你打的電話?眼中沒我,我氣就不順……”
楚忠厚的墳邊。
楚江童讓爸爸幫忙,叫來幾個同族人,將山上的石屋修葺一新。
他做了三個草人,支在石屋邊,一招一式地對練。練了幾日,逐漸摸出章法規律,腦海裡跳躍着三個兇厲的惡鬼。
這次決定主動出擊,絕不再陷於被動。料到,田之行就在蟾藏崮羣山附近,不會躲的太遠,但是怎麼才能找到他們呢?
古城西側一里地遠的地方,有個村子,叫白橋村,村東有一片濃郁的松柏林,林中便是一座坍塌的古廟,高矮不齊的牆基,卻異常平整,可見當年此廟的香火之盛。聽村裡人說,夜半時常常聽見古廟裡有異響。
黃昏時分,楚江童便攜劍進了古廟,攀上廟院中的一棵幾人都合抱不過來的古柏樹,腳蹬樹丫,向下俯瞰。
幾棵粗壯的古柏,將古廟院子遮得昏黑一片,那些棲於樹葉間的鳥雀,懶懶的,彷彿在靜觀着即將而來的搏殺。
果然,三條黑影默默進入古廟院子。
爲首的正是田之行,一副從容的樣子,後邊依次是瘦彈簧,楚忠厚。三鬼入了廟院,身後攜來一股涼涼的花草清香。
黑暗中,田之行駐足四嗅,彷彿嗅到陽間人的氣息。楚江童趕忙閉息默觀。一會兒,他們便匆匆進了破舊的廟門。
廟牆裡傳來幾聲呵斥:“跪下!叫你這個老鬼不聽話,怎麼老是學不會!笨伯!真是個笨伯!明日若再沒長進,看我不收拾你!今天罰跪一夜……”
樹中的楚江童聽得真切,突然心如刀絞:“爺爺——”
忽地躍下古柏樹,徑直衝進古廟中。
田之行一驚,隨即冷冷一笑:“哼!你這個不孝之子,我不信,你連爺爺也敢殺嗎?”
“田之行,上次放過你,這一次我便會將你身首異處!瘦彈簧、爺爺——你們暫且靠邊,待我收拾這惡鬼,救你們逃出這鬼的掌心……”
誰知,田之行根本不驚慌,伸出斷殘的右手:“楚江童,你傷了我的鬼指,定叫你血債血償,兩鬼聽我令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