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獨自站在這麼空曠的房間裡,有那麼一瞬間,大腦竟然出現短暫的空白。過了少許,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此行的目的。雖然,明明知道這間大大的空房子裡不可能再出現第二個人,但他仍然小心翼翼的,腳尖擦地,生怕因爲大意而弄出的響聲驚醒那個可怕的“人”物。
直到此時,纔對那個尤媽媽產生了無法形容的畏懼,畏懼的原因很複雜,除了對她的奇絕功力,還有她的年齡和身份以及性別等等。他
楚江童甚至非常可笑的想象着,如果尤媽媽在這時突然出現在客廳裡或是臥室的門口,無論她是滿臉的憤怒,還是一臉的溫和,自己都會被嚇得魂飛魄散。以前可從來都沒有這麼膽小,無論在白天還是半夜,無論在山間還是古洞深穴,面對那麼多恐怖惡鬼,自己連眉頭都不曾眨一下,縱然是去冥世時也同樣沒有發生過“抖”。
今夜這是怎麼啦?不會是那個尤媽媽爲這間房子裡使了什麼邪術吧!
三個臥室的門全都緊緊的閉着,也許這是此家主人恪守的習慣。此時卻對尤尼斯和高個子保姆的臥室沒感到多麼可怕,中間的臥室門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中間臥室門略大一點,門子同樣緊閉着,它卻不像另外兩間那樣,僅僅是遵從一個習慣,而更像是一種驚悚的引誘。彷彿靜靜的房間裡冷冷地瞪着一雙可怕的眼睛……
啊!楚江童不由自主的後退幾步,緊張地盯着昏暗不堪的磨砂玻璃,心臟狂跳不已。突然,兜裡的手機發出強烈的震抖。啊!天哪!渾身一哆嗦。噝噝——汗水刷地滑下兩鬢,他差不多被手機的震動給擊倒。顫抖着手摸出手機,好不容易纔翻出剛纔的短信。是尤尼斯發來的,應該她們已經到了畫廊中,按說早就應該到了,爲什麼直到現在才發信息?
信息顯示:我們終於達到畫廊,路上堵車,因爲有車輛出了事故。在路上又撿到三束野花,與在公墓處見到的一模一樣,你要當心點!
他隨即回覆:知道!
本想再多寫兩個字,真是不可能了,手指已經不聽使喚。野花?而且是三束,又是在馬路上。應該不是什麼巧合,太離奇了。
閉上眼睛,本想聽聽四周或是臥室中的動靜,可是因爲靜不下心來,自己的超絕聽力也沒法發揮,只好做罷。深深呼吸一下,才感覺有幾分好轉,至少不再聽到自己心臟的狂跳聲了。
過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向中間的臥室靠近,纔要開門,手卻放下了,還是突然改變主意,先是輕輕推開保姆的臥室,啪!打開燈,啊!身子頓時一縮,牀上有一件東西映入眼簾:一束野花!禁不住倒吸一口寒氣:這野花也是墓地裡的那種,而且幾乎散溢着相同的香味!
說來也怪,剛剛看到它的那一瞬間,心臟猛地縮了一下,真正看明白了,卻不再那麼緊張了。順手拈起它來,沉甸甸的,彷彿寄託着採花者的細心與執著,當然還有那麼一種逗樂的傾向。保姆的房間裡沒有太濃的香味兒,倒是有一股怪怪的牙膏氣味兒。他隨意看了看,徑直出了臥室。
隔着中間的臥室飛快閃去尤尼斯的臥室門口,開燈的剎那間,彷彿已經預料到,她的牀上也會放着一束野花——果然。
從公墓處到現在加上尤尼斯撿到的三束,一共是六束。嗨!這傢伙也真能折騰,這麼短的時間,集齊了六束。可能——尤媽媽的房間裡,也不會沒有吧?這都夠組成一隻大花籃了。此時,已經不再緊張了,無論多麼詭異的現象,只要沒時間去揣測,沒有興致去想象,就會變得平常。
篤篤篤……楚江童竟然非常淘氣地敲了幾下尤媽媽的臥室門。裡邊當然什麼反應也不會有,若是真有人在裡面,這時候也肯定不會老實地坐在牀上向外秀冷目了,應該衝出來大罵一番的。
楚江童一下子來了精神,居然笑起來,他就是這樣,總是喜樂無常,剛纔還嚇得要尿,一會兒就樂得意忘形。手握門把手,哼着難聽的小調好像進自己的臥室一般,譁——推開門,先在臥室裡哼哼唧唧,自言自語了一通:“嗨!寶貝,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肯定坐在孤獨的席夢思牀上心若撞鹿,哈哈哈,我這不是已經來了嗎……噢……啊……天哪……”
剛打開燈,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嘴角抽風,語無倫次。
只見牀上真得穩穩當當坐着一個人。
她的目光不是冷厲寒風,而是特別的溫和,甚至還有點調皮,就像舞臺上的歌手剛剛醞釀好了情緒,正準備唱出第一聲歌詞呢!
尤媽媽——
楚江童徹底崩潰了,沉重的屁股一下子砸到客廳裡的沙發上。誰說過她失蹤了?她跟自己交代過失蹤嗎?沒有。這等於是自導自演了一場可笑的雷劇。
此時的尤媽媽一直在臥室中靜靜地坐着,手中握着一束野花,悠閒地樣子,讓人感覺到她有種曲終奏雅的自豪與陶醉。到了這種時候,自己不可能不再裝下去了,哪怕明明知道,怎麼裝也不像。
別說,楚江童還真有兩下子,他再次深呼吸,沒想到這深呼吸還真奏效,起碼讓人開發出撒謊不臉紅的潛力。他雙手捧着兩束野花,一步一步大膽的進了臥室,還故作放鬆的擡頭看了看亮堂堂、有些刺眼的燈光,然後身子一躬,恭恭敬敬將兩束野花放在尤媽媽的手裡,爾後咧嘴尷尬的一笑:“尤媽媽,失敬失敬,我以爲尤尼斯在家呢!誤會誤會……”
遂迴轉身,感覺這麼亮的光線,尤媽媽肯定受不了,伸手“啪”將燈關上。啪!燈關響了,燈卻又亮起來。不知什麼時候,一根細嫩的手指已經將燈關摁開,還看到尤媽媽的臉離得自己很近,都嗅到她身上濃濃的香味了。
“尤媽媽——我怕你不喜歡燈光,晚安。”楚江童隨口編了個謊話。
尤媽媽笑吟吟的,非常慈善,與尤尼斯外婆的照片特別相似。
“噢,尤媽媽我以爲你不喜歡燈光,看來是我錯了,是我不喜歡……”楚江童趕忙退出臥室,坐在沙發上,不敢向她的臥室中直視,這時卻分明嗅到一股濃濃的花香——啊!天哪!一扭頭,尤媽媽正在自己身邊的沙發上陶醉地坐着,幾束野花擎在鼻下貪婪地嗅着。
“好快的身手,自己死定了……”楚江童心裡咆哮起來,料到自己在這位高手面前,幾乎沒有取勝的把握。以前總是誤以爲她是要把尤尼斯當作人質要挾,今天才終於弄明白,這麼好的功力要挾誰都一樣。看來,今天自己是沒法耍任何無聊的花樣了,認栽吧!
也許在她眼裡,耍小聰明就等於充當小丑作免費義演。我靠!自己再想脫身已經不太可能,拼了?不行不行!在沒有弄清真相之前,傷了尤媽媽就等於全局大敗。傷誰也可以,就是不能傷她,她的命運夠悲慘的了。但是以自己的功力,只要戰勝她,就必定會將她殺了,這是不可能的,自己沒有資格殺人。
越是知道她的弱點越不可以,拼殺中難免會出差錯,難就難在這裡。怎麼辦?幸虧,此時的屋裡只有自己和她兩個人,也許這正是她所需要的,更有可能是她一手營造的這種場面。
“尤媽媽,您是不是需要生死密碼……”楚江童閃身躍到對面的沙發上。可是,對面的沙發上已經空空的,自己的身邊一股野花的香氣飄來,“……噢,尤媽媽你喜歡聞野花的香氣!哈哈!”
楚江童這一閃躍是故意試探一下她的奇絕速度,果然太驚心了。她幾乎與自己的身體沒有半點時間差。想想過去,在古冢中遇到她時,不是這樣,她一幅被摧殘的憔悴不堪神志不清,爲什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出現如此奇絕的功力?噢,明白了。過去的她並非是僞裝,而是後來有“人”爲她施附了功力。
最讓人無法捉摸的是她一句話也不說,奇怪的表情下隱藏着那顆離奇的心靈。說她變異一點兒也不過分。尤尼斯曾經命令自己趁早控制她,看來她是對的,可惜沒有聽她的話,現在一切已經晚了。
“尤媽媽,我一點兒也不想傷害你,因此,我們之間沒有廝殺,只有交流,尤尼斯曾經要求我控制起你來,我也不是沒有矛盾過,鬥爭過。但是我做不到,尤尼斯更做不到,她因爲擔心你再也做不成她的媽媽,才下那個決定的,很痛苦……能與我談談嗎?尤媽媽!”
楚江童在這一刻,突然放鬆下來,雙手自然鬆弛,閉上眼睛,一臉的痛楚。尤媽媽仍然溫和的顧自嗅着手中的野花。
“噢,我去倒杯水來……”楚江童起身去了餐廳,尤媽媽居然一動沒動。也許她早已猜到,自己不會逃走,縱然是逃走,那接下來的不安會伴隨更久。
一會兒,楚江童提了一隻暖瓶出來,兩隻杯子啪啪放在茶几上,倒滿水,向尤媽媽臉前輕輕推去。尤媽媽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當然,連杯子也沒有在意。
楚江童盯着她的眼睛,要是說她的目光呆滯,太委屈她了。因爲那是一雙美麗而且會說話的眼睛,如果不仔細觀察真不會看清那兩道健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