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蟾藏崮山峰之上。
眉月兒一身潔淨的素裙,緊張地顧目流盼,一雙黑眸在夜色中閃爍如潭,心跳得異常迅疾,手指不自然地抖動
白影鬼越是遲遲不到,越是心慌意亂,彷彿黑夜中隨時會晃來一條白色的影子似的。
楚江童一身輕鬆明快的單衣,平靜地盤腿坐於一塊青石上,雙目微閉,似寐似醒,英氣安然的臉上略帶幾分倔傲。
這崖峰之端,自己熟悉的有些親切,平日裡,只要背起畫板,擡腳便往這裡走來。
此峰,雖不是蟾藏崮的最高峰,峭巖絕壁,古柏巖鬆,卻別有一番雄威與氣魄。
山峰之上,平坦廣闊,青石如洗,站在這裡遙望羣嶺諸峰,如同置身於奇異的畫境。
遠處的山峰,經過視覺意境的點綴,更是神秘莫測,氣韻玄驚。
“眉月兒,你和這夜色一樣……美!”
楚江童以略含感嘆的語調,向緊張的夜色中灑了一束光芒。
眉月兒稍稍舒了一口氣,心仍然忍不住撲撲狂跳:“小童,我有點怕,他會不會來?”
楚江童放聲大笑,靜寂的山峰欲要倒塌一般:“他若是不來,就說明他敗了!哈哈哈……”
不知何時,白影鬼已經坐在他身後,眉月兒並沒有看見。
楚江童低聲說道:“白影鬼,你別跟我來這一套,來了就來了,躲在我身後算什麼?”
眉月兒被嚇得慌忙往前移了幾步,握簪相向。
白影鬼的臉,彷彿溶入夜色中一般,只看見兩隻血紅的眼珠,一動不動。
“楚江童,今夜之戰,縱然是輸給你,我也要打!”
楚江童稍加思索,噢!這傢伙可能故意讓自己生出自傲之心,從而放鬆對他的謹慎。哼!高手交戰,不僅比技藝和功力,心理也至關重要。
有的高手,明明技藝和功力均在對手之上,最終卻輸在心浮氣躁和粗心大意上。
楚江童慢慢起身,讓眉月兒站在遠處,不準插手。
白影鬼雙腳落地——這多少讓眉月兒減少幾分擔憂。
老婆婆曾描述過當時在熔漿澗上的比試,邊描述邊嘖嘖誇讚楚江童,在眉月兒看來,自己沒有親眼所見,依然心裡沒底。
白影鬼——手握大刀輕移步法。
楚江童亮出玄武霸天劍,在這樣廣闊的場地中,兵器長短,總有懸殊,一寸長一寸強。他決定利用自己短兵器的優勢,力克大刀,一寸短一寸險!
提劍而待,白影鬼刀穩步輕,一步一步,繞其而轉。
楚江童冷眼而察,側耳而聽,紋絲不動!
突然,白影鬼猛剁三刀!身隨刀旋!
楚江童雙手握劍,猛力磕開大刀,大刀迅猛,力道厚重,楚江童暗暗驚訝這傢伙的神力。
白影鬼回撤退步,再次旋身橫截,大刀嗚嗚作響!
楚江童閃躍而過,巧劍挑刺,手腕輕柔,如同女子飛針走線,白影鬼心裡明白,這是劍術中的精妙手法,看似輕柔,實則以巧攻其要害。
白影鬼收勢拖刀閃避,楚江童身似猿鬧,蹬着大刀杆,一個空躍翻身,劍刃掃劃其面部,他突然消失,大刀歪倒在原地。
白影鬼突然隱形,眉月兒看得真切,忙甩簪直擲大刀的側邊,白影鬼從眉月兒背後閃出,張嘴衝她頸上就是一口。
楚江童立即劍掃銀簪,向眉月兒耳邊飛來。
啊!白影鬼大叫一聲,手捂眼珠,撲通倒地。
楚江童緊躍幾步 ,以劍直指白影鬼的咽喉!白影鬼在地上痛得大叫不止。
伸手吸簪,銀簪從白影鬼手中脫飛而回眉月兒手中。揚簪一看,啊!不好!簪上並沒有血跡,這說明白影鬼是佯裝中簪。
突然,白影鬼呼嘯而起,雙袖齊甩,立時,一條條網狀的絲線纏繞而來。
楚江童揮劍猛削,可是這些絲線柔韌的跟牛皮筋一般,根本削不斷。
頓時,楚江童渾身上下,盡被纏裹,眉月兒也同樣被裹了個結結實實。一看如此,疾速躍向眉月兒,以劍尖一頓猛烈砍削,卻絲毫不起作用。
完了!
楚江童的劍丟在地上 ,氣得大罵:“白影鬼,你這算什麼本事?用這等卑劣暗器……”
“哼!楚江童,我爲了煉製這縛身網,耗費了我無數個日夜,你的玄武霸天劍,縱然削鐵如泥,卻削不斷一根根絲錦!哈哈……”
眉月兒急了,斥責起白影鬼:“你真卑鄙,打不過人家,走這歪門邪道!”
白影鬼撿起大刀,往地上一杵,惡狠狠地說:“縱然我不殺你們,用不了多久,你們也會氣絕身亡,不過,我想還是先殺掉你們,省得麻煩!”
楚江童突然低聲問:“白影鬼,你說吧!有什麼條件?只要你肯放了眉月兒,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你!”
白影鬼狂傲地說:“條件?你都這樣了,還有資格跟我講條件?哈哈,真幼稚,那白蝶兒,我只是舉手之勞!楚江童,你可知,我爲什麼昨天不跟你打?”
“爲什麼?”
“因爲昨天我受了傷,甩不出這縛身網!知道了吧?”
“呸!你什麼東西?”
白影鬼一腳踢起玄武霸天劍,惡狠狠地說:“楚江童,我要殺了你……”
眉月兒大叫一聲:“不要!”
白影鬼冷冷地望了她一眼:“眉月兒,你也得死……”
說完,手捋楚江童身上的縛身網,一劍刺來。
楚江童本能地頭一歪,劍刺偏了,白影鬼反握劍柄,再次猛刺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從空中彈來兩顆大大的圓球,嘭嘭,直彈白影鬼的肩頭、背上,將他撞出老遠。
楚江童驚呼一聲:“是你們!巨型刺蝟!”
白影鬼肩頭冒血,後背流血,痛得他抓起大刀,一頓瘋狂猛砍!
楚江童大吼一聲:熔血靈悟——
喊聲過後,身如炭紅,熱浪滾滾,身上的縛身網啪啪崩斷,提劍直衝過去,擋住大刀,同時,一掌拍在白影鬼的前胸,呼——白影鬼的衣服燃燒起來。
白影鬼急忙在地上翻滾起來。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裡躍下一個瘦削的黑影,手握雙劍,劍刃如蛇——蛇形斬魂劍!直刺地上毫無防備的白影鬼。
楚江童一看,本能地橫劍擋架,誰知,這雙劍異常兇狠,劍喙直刺白影鬼的要害,只好一招:橫掃千軍。以臂膀做武器,衝雙劍鬼掃去,這才攔下他。
“楚江童,爲何不殺了這個白影鬼?”
“你是誰?爲何出手這般兇毒?”
白影鬼指着使雙劍的鬼罵道:“閻王爺,你奪去我的劍,還要殺我……”
楚江童大驚:“你果真是閻王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閻王爺想做陰世統領,奪了我的蛇形斬魂劍,還要殺了我……”
楚江童扶起白影鬼:“你是白衣鬼士商之岸?爲什麼弄成這般模樣?”
白影鬼抽泣起來:“我的臉就是被他傷的 ,你問他……”
楚江童轉身欲語:眼前空空,閻王爺已不知所去!
“唉!想不到,你們在陰世時,感情甚篤,到了這陽間,卻這般仇恨!我問你,偷我的白蝶兒,又爲哪般?”
白影鬼無限慚愧:“唉!就是欲要以白蝶兒牽制他,我聽說,他一直在找一隻白蝶兒,也不知何故?我想以此來索回自己的蛇形斬魂劍……”
楚江童說:“白衣鬼士,你走吧!我看這雙蝟,並非要害你,帶着它們,到時也好有個照應,不過,你切切不可再虐待它們!你的蛇形斬魂劍,我遲早會幫你索要回來!”
“我……沒有解開縛身網的功力!這怎麼辦?”
“不用!”楚江童運功,雙手熱如鐵鉤,扯住眉月兒身上的縛身網,啪啪……
楚江童和眉月兒望着白衣鬼士和兩隻巨蝟離去的背影,頗多感慨。
“可惜我沒看清閻王爺的臉,故意將臉上塗了樹汁,不過,他可不是你所說的那般清朗,心狠手辣,差點取了白衣鬼士的性命!”
眉月兒憂心非常:“唉!陰世的爭鬥,太殘酷了……”
“眉月兒,鬼與人相同,只要活着,就一定有矛盾,有矛盾便有爭鬥,他們認爲,只有爭鬥纔是解決矛盾的方法!唉!爭鬥不會停止的!”
楚江童不會忘記,放在畫案上的那封信:一定是閻王爺親筆所書,他爲的是借自己之手殺了白衣鬼士商之岸!閻王爺啊閻王爺,你爲什麼如此兇毒?權位就這樣重要嗎?
“眉月兒,我們的敵人正在涌出,要加倍小心,註定,我與閻王爺之間有一場大廝殺,至於鹿死誰手,真不好說啊!”
“我也有這種不祥的預感,閻王爺已經將你當作真正的敵人!”
“我們沒有任何理由選擇逃避,只有面對!”
回到家,心緒異常煩亂。
眉月兒坐在牀邊,朦朧迷惘地目光,盯着硯臺上的白蝶兒,沉默不語。
楚江童搦筆而思,自己要靜下來,別再浮躁。
與陰世的勢力對抗,要有進入畫境時的靜心。否則,自己不會取勝。好,就一個一個地來吧!
夜裡,眉月兒剛剛睡着,卻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和哥哥喬閈小時候哭着找母親時的情景……
不知不覺間,淚水打溼了枕頭。
她睜眼望着黑黑的屋子,記憶飛回童年:
那時,哥哥六歲,自己四歲,爹被徵去勞役,再也沒有回來,母親積勞成疾,一病不起,終於在一個秋雨連綿的悲悽之夜,一命歸西。哥哥拉着自己,從此踏上了漫漫乞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