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雖然渾身血跡,但並未傷到筋骨,他在纏住雙頭惡鬼的同時,引燃身上捆着的火藥,就在爆炸前的一刻,意念閃身。
雙頭惡鬼沒來得及躲閃,在爆炸聲中,不知去向。
若根據現場所留下的痕跡推測,雙頭惡鬼肯定已經被炸成齏粉,可楚江童不這麼認爲,雙頭鬼沒那麼容易死掉。
他們去各個側洞細心檢查一遍,毫無蹤跡。
眉月兒說:“雙頭鬼肯定已經被動炸飛了,咱們快些離開此地吧!”
楚江童態度異常堅決:“挖地三尺,我也要見到雙頭惡鬼的屍體!”既然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山洞裡一切安然無恙,絕沒有動過的痕跡。楚江童領着眉月兒細心搜索,洞壁上掛着一張獸皮做成的石椅靠背,伸劍扎去,感覺不對勁,劍挑獸皮,露出一個洞口。
“眉月兒,雙頭鬼從這裡逃跑了,快追!”
他們一前一後,躍入洞內。
這條洞穴,尤其深遠,裡邊黑森森的,但路上並無什麼障礙,一路追去,感到冷風浸入,楚江童仔細琢磨,這條山洞應該通向山峰中的一處懸崖。
他邊走邊提醒眉月兒:小心腳下的亂石。
眉月兒也明白:今夜若不將這雙頭惡鬼消滅,日後便難了!
追着追着,到了山洞的盡頭——
果然是一處懸崖,寒風呼嘯,天空星辰朗曜。
四周並沒有路,唯有一條鐵鏈鑲於崖壁上,嘩啦嘩啦,仍然輕聲響動!似風吹的,又不像。
楚江童撕下一片衣襟,爲眉月兒纏在手上:“走!我們下去!雙頭鬼還未落地!”
眉月兒有點害怕,幸好心上人在此,心裡才略微放鬆些。
楚江童順勢下滑,待速度快了些時,猛地扽住鐵鏈,等眉月兒一會兒,就這樣,他們下了山峰。
山腳下,一片荒坡,樹木稀疏,雜草皆以乾枯,亂石嶙峋。荒坡的不遠處,有一個用石塊壘築起的圍子。
圍子在當地是一種土稱,就是戰爭年代用石塊壘成的防禦工事。
楚江童領着眉月兒,悄悄靠近,四周靜悄悄的,圍子裡傳來深一聲淺一聲的“哎喲……”
他們頓時警惕起來,楚江童讓眉月兒在原地等候,自己先過去看看究竟。正要靠近圍子時,突然,一條白影躍出圍子,向着土坡下跳去。
楚江童連續幾個騰空翻躍,擋在白影面前——
白影不是別個,正是雙頭鬼,臉上一片血跡,眼睛紫中現紅,牙齒外露,頭髮亂糟糟的,看來他受了大傷。
他一見前邊有人攔路,趕忙止步,噝噝吸着氣,嘴中長舌不停地翻卷。
“楚江童,你好歹毒,居然不放我一條生路,好,今天我就要與你決一死戰!”
“雙頭鬼,我問你,你的主子是誰?”楚江童劍插地上。
“哼!今夜,差一點我就去你家了,那白蝶兒遲早是我的!”
楚江童拍拍手:“恐怕,你已經沒有今夜了,你的鬼命,只在這一刻鐘!”
從雙頭鬼的話中不難辨出,剛纔,他逃跑的目的,並不全是爲了逃命,很顯然是爲了白蝶兒,這隻白蝶兒,究竟對他有着怎樣的意義?他的背後,一定有着一個秘密,或者交易。按正常邏輯,是不該殺了雙頭鬼的,跟蹤他,引出他背後的神秘主子。
可是,自己很矛盾,如果放了他,只要放過了今夜,就很難再找到他,況且他的功力超常,對陽間、對陰世的的正義力量,是何等的威脅與破壞?不行,縱然斬斷通向解開那個“秘密”的最佳捷徑,縱然是接下來的路更加艱難,今夜,也要這樣去做。
今夜沒有邏輯,沒有計劃外的計劃,只有一條路:消滅這雙頭鬼!
眉月兒守在通向山下的路邊,已領會楚江童的意圖!
“雙頭鬼,你殺了那麼多無辜的斗笠鬼卒,他們之中,有的才十幾歲,他們和我們一樣,對生,有着美好的嚮往,對死,充滿可怕的抗拒與恐怖,你居然不加選擇的,將他們在瞬間化作塵灰,今夜,就是你生在陽間的最後一刻……”
雙頭鬼明晃晃的紅眼珠,在夜色中變得越來越可怕。
他緩緩移步,尋找着最佳的進攻角度,那空洞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楚江童,我並沒有打算逃跑,就算我離開這裡,也是暫時的,待我拿到白蝶兒,同樣會吸食你和全村人的血肉,因爲這是我的責任!”
楚江童雙掌運力,周身關節嘎巴嘎巴的響,步法從容,點點到位。
雙頭鬼引頸咆哮,震盪山谷,隨後雙爪上下翻飛,直取楚江童的咽喉要穴。
楚江童則以靜制動,臂纏掌衝,一個肩靠彈腿,將他彈出去。
隨即,雙頭鬼弓身飛旋,直取他下三路。楚江童身形變幻,提膝閃躍,突然雙掌變爪,啪——扣住其肩胛骨,順勢猛擊一肘,點中雙頭鬼的顴骨,砰地一聲響。
雙頭鬼卻並不在意這一擊,推臂猛地一爪,直抓他後頸。
楚江童即刻縮頸以寸拳擊向他軟肋,沒想到這傢伙已經煉成頑石一般的身軀,縱然遭受重擊,也毫髮無損。
一來二去,一人一鬼,很像在激烈對練,誰也不曾傷到誰。
雙頭鬼雙臂平舉,殭屍般跳躍而來,楚江童低身側踹他雙膝,他忽地倒地,緊接着來了一個貼地飄——以頭撞擊。楚江童躍起閃過,這傢伙當即回彈身子,突然張嘴,一條火紅的舌頭,如鞭一般抽來。
楚江童見狀,趕緊躲閃,可是這長舌異常靈活,伸縮自如,無論往哪裡躲,它都可以彈觸纏繞到。長舌所臨之處,熱量陡增,熾烤得人體難以忍受,小腿被其灼傷,鑽心地疼痛。
邊躲邊思考對策,這雙頭鬼的長舌因何有這般威力?又奇熱無比?萬物皆有根源,長舌上的熱量來自哪裡?
再仔細留意,他每次吐舌進攻,必定雙手捂腹!噢!原來是這麼回事,哈!
楚江童猛地向後退身,雙頭鬼吐着長長的舌頭,在夜色中,像一條紅蛇。
突然,楚江童縱身一躍,俯衝而下,掌拍其頭頂天靈蓋。雙頭鬼並不躲閃,雙手捂腹,張嘴吐舌。閃身其後,迅疾一個寸掌,直擊他的頸椎。
雙頭鬼仰身,雙手撐地,吐舌而抽,楚江童忙虛晃一掌,他伸舌而吸!
就在此時,雙頭鬼的小腹完全暴露,啊!楚江童便以極快之速,伸“劍指”點擊他的肚臍——
啊!雙頭鬼嚎叫一聲,長舌縮回!
楚江童見狀立即補上幾指,雙頭鬼連連慘嚎,長舌並沒有再伸出來,腳蹬石塊,向後彈出身子,雙掌運力,在雙頭鬼即將捂住小腹的一瞬間。
嗖——
飛來一道銀光,噗——直插其肚臍,銀光突然閃爍拉長,一條長杆穿透而出!
雙頭鬼雙手捂腹,跌跌撞撞,吐舌直纏楚江童的頭頸。
唰——
玄武霸天劍以光速般削去,一條長長的紅舌頭,落於地上。
眉月兒舞簪若矛,直取其眼,楚江童的劍迅速回旋,一道光閃過,雙頭鬼身首異處……
頭顱被簪杆挑起,摔在地上。
雙頭鬼的無頭屍身慌忙逃竄,嗨——楚江童揮手飛劍直插其後心,一股火光,燃燒而起,屍身栽到,抽動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雙頭鬼的屍身變成一堆白骨,頭顱也只剩下一個瓢殼。
楚江童擁抱住眉月兒,久久不語,不約而同的長舒一口氣。
山崗子上,又恢復了往常的寧靜。
這一場拼殺,驚險卓絕,令人心有餘悸,他們坐在圍子邊,久久不去。
“眉月兒,讓你受苦了,爲了這雙頭鬼現身,你演的真像!”
“小童,演的再像也會有破綻,這惡鬼還是沒有被騙過!”
“不,他半信半疑,若非如此,我們不會這樣輕易找到他。”
“滕倩雲去了哪裡?不回來了嗎?”
“唉!她去了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那是另一個國家!”
“爲什麼?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去那麼遠的地方?”眉月兒不解,“她……爲了生活的更加美好?她爲了什麼?錢,能讓一個人過得幸福嗎?”
楚江童沒法回答,跟眉月兒一樣,也在心底反問。
“小童,將來有一天,你也會去那麼遙遠的地方嗎?”
眉月兒純真的眼神,在夜色中顯得多麼可愛和讓人憐愛啊!
“眉月兒,我不可否認,將來有一天會去很遙遠的地方,但是有兩個條件:第一,必須有你陪伴;第二,乘興而行,興盡而返。”
眉月兒將身子貼附於他的寬闊胸壁,感到無比踏實和溫馨。
“噢?乘興而行,興盡而返,說詳細點嘛!”
楚江童擡眼望着靜謐的茫茫夜色,緩緩道來:
這是個‘雪夜訪戴’的故事,晉朝書法家王羲之之子王子猷,居住在山陰之地,一場夜雪,他從夢中醒來,開軒而望,銀色皎然,便令僕人斟酒,獨自與雪地中漫步而思,正吟誦左思的《招隱詩》,卻忽然憶起好友戴逵,此友爲當時一琴家、書畫家,當時戴逵居曹娥江上的剡縣。即刻命僕人劃舟前往,行舟一夜,終於到了戴逵家門,才欲敲門,卻返身而回,僕人問,好不容易來了,爲什麼不去見他?王子猷說道: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眉月兒倚身而聽,幻想無限。
楚江童說:“這纔是瀟灑自適的真性情啊!不拘形跡,任誕放浪,好不快樂!”
一人一鬼不覺坐至凌晨,循路而歸。
老槐洞裡發生的拼殺,直到回了家,仍在耳邊縈繞。
一進畫室,楚江童便低聲呼喚:“白蝶兒——白蝶兒——我和眉月兒回來了!出來吧!”
可是,連連呼喚了幾遍,並不見白蝶兒飛來,趕忙走近牆上掛着的畫作……楚江童不禁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