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地步,朝堂上下幾乎都已經確定太子儲君的人選應該沒有懸念了。三皇子廢了,大皇子二皇子在閉門思過,四皇子是自己閉門思過。除了他,還能有誰?
年關將近,官員們也開始變得清閒了起來。京官各衙門之中已經有不少官員開始休假。他們爲官一任就要駐守一方。平時去轄區外串個門都要打申請,回老家,那也是一年一次或者幾年一次。
到了十二月,陸笙也向皇上請辭要回蘇州與家人團聚。
從前年開始,每年過年都回蘇州。蘇州的陸府雖然小,但畢竟那裡纔是陸笙的根。雖然以陸笙的財力完全可以在蘇州再建一個玉竹山莊。但想了想完全沒那個必要,朝廷賞賜的府邸挺好,該有的一樣都不缺。
過年,當然要有過年的氣氛。貼春聯,蒸年糕,辦年貨一樣都不能少。在這個世界忙碌了這麼多年,從以前的一個人活成了一家人。
發派給鄉親們的年貨,還有給前來拜年的孩子們的紅包滿滿當當從臘八忙到了小年夜。
陸笙的蘇州府邸是朝廷所賜,所以打理府邸的一個管家,一個廚娘,兩個洗衣洗菜的幫工,還有三個清掃院子的雜役都是朝廷派下來的。
雖然對陸府來說不需要這些人,因爲陸笙一年就回一次蘇州也住不上幾天,可對這七個人來說他們卻需要陸府。
這也是朝廷的一種政策,這些管家,廚娘要麼是軍隊裡因公負傷而退下的,要麼是男人戰死的烈士遺孀。都是對國家有過貢獻的人,所以才安排在大禹數以萬計的府邸之中,領着維持生計的薪酬,幹着力所能及的活。
能被安排在陸府,他們是幸運的。不是因爲陸笙一年到頭難得回來,他們平時可以爲所欲爲。而是陸笙雖然身居高位,自己卻沒啥架子。對他們也從來都輕聲細語。換了別的府邸,朝廷派下的人一般會被主人家嫌棄,總覺得不是自己人啥的。
一開始的幾年,他們對陸笙一家還是謹小慎微,不過現在卻是早已放開了。
步非煙是帶着兩丫鬟過來的,陸狸也帶着四個,再加上三個小的。原本冷靜的陸府,也一時間變得熱鬧了起來。
“爹——”
陸笙正飄啊飄的在貼春聯,好在這是在白天,要是在晚上就這一幕能把人嚇死。你見過一個人像氣球一般在半米高的位置飄來飄去的不?
聲音剛剛落地,一個滿臉黑乎乎的身影彷彿鷂子一般越過前院,輕輕在樹梢之上一點,直直的落在陸笙的身後。
“爹,你看,我親手烤的地瓜,可香了,爹,你嚐嚐吶……”說着,從懷中掏出兩個漆黑的地瓜,“一個給你,一個給娘!”
“就沒姑姑的了?”陸狸依着門框,仰頭望天一副黯然神傷。
“嗯……”陸穎將手中另一個地瓜低抵到陸狸面前,“怎麼能沒有姑姑的呢……這個是姑姑的。”
看着陸穎滿臉都是黑灰,身上名貴的衣服上不僅黑漆麻糊還有幾個被燙壞的洞。要換了別人家的孩子,看到這一幕第一印象是這個崽不能再要了。
“哎喲我的少爺啊?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快過來,奴婢帶你去洗乾淨。”步非煙的侍女頓時心疼的眼淚汪汪,咱們公爺府的少爺,這是糟了多少罪變成了一個小乞丐。
“暫時還是別洗了,等吃飯前再洗乾淨吧,現在洗乾淨了保管他睡覺前還得洗。丸子,你這地瓜哪來的?”
陸笙滿意的看着自己貼好的春聯,好幾年沒有練字了,這書法水平非但沒有退步反而大有長進。自己寫的字,怎麼看怎麼滿意。
“是成二叔家的,我和芥子去石頭家玩,石頭提議我們烤地瓜,爹,你沒見過吶,我們一窩蜂二十個,一人抱兩三個把成二叔家的地瓜抱個乾淨。呵呵呵……”
“那石頭不是得哭了?”
“是啊,但石頭這人還真硬氣,明明心疼的眼淚直打轉,嘴上還掘着說不打緊,反正地瓜是用來吃的。”
“哈哈哈……那你說,等成二叔回家,石頭要不要捱打?”
“肯定一頓竹板炒肉啊。”
“然後呢?”陸笙笑眯眯的看着陸穎。
“所以啊,我不能讓石頭挨這頓打嘛……一個地瓜才兩文錢,他家大概有一百個地瓜吧,我給了他一兩銀子。這樣,石頭就說地瓜是給我買下了,然後我請大家烤地瓜吃。”
“做的不錯!”陸笙滿意的點了點頭,伸出手摸着這娃的腦袋,“那麼……你哪來錢的?”
陸穎得意的笑容定格在了臉上,眼神有些閃躲。
“那是我的壓歲錢……”
“我記得你的紅包啊,壓歲錢啊都是你娘替你收着的,而且,你收到的紅包壓歲錢數額就沒低於一百兩的。這些錢呢……都是銀票。
說起來你也挺尷尬的,要說一文兩文拿得出來,一百兩二百兩可能也有,唯獨讓你拿出個一兩二兩比較困難。
你手上的玄靈鐲去哪了?”
“還是爹明察秋毫。其實我沒銀子,但要再不給石頭解圍石頭就真的哭了。大家都是好夥伴,玩的高興才重要,所以我急中生智,把玄靈鐲捏成了銀錠。”
“嗯,玄靈鐲本身確實是銀飾,但那是皇上御賜之物,上面還銘刻了十七道占星城的符文,其工藝,符文價值不下於一千兩。你這敗家孩子,這麼一捏就捏碎了兩千兩啊。”
“爹不是說一千兩麼?”
“皇上御賜之物沒有溢價的麼?你幹啥要捏碎啊?”
“我要直接拿玄靈鐲,石頭他敢收麼?”
“呵……”陸笙從壞走過掏出一個錢袋子,小心的系在陸穎的腰上,“念在我兒在烤地瓜之餘還能想到爹孃,孝心可嘉,這是獎勵給你的,去吧!”
“嗷——”陸穎又像撲騰而出的雛鷹一般越過樹頂,幾個起落再次消失不見。
“你是不是太慣着他了?纔回來幾天就跟個野猴子一樣,在楚州的時候那麼知書達理……”
“誰能沒有一段熊孩子的童年呢……吶,兒子的孝心不可辜負。不知道他烤地瓜有沒有我當年那麼地道。”
“哥,我記得地瓜是七年前才被你派人從海外帶回來的吧?”陸狸捏着脆皮的地瓜皮輕輕的撥開,金黃色的地瓜散發着濃烈的香氣。
二十七,沈凌也從京城趕來。一家人終於團圓了。
去年的新年,孩子只有陸穎,今年的新年又添了一男一女。
“陸笙,最近玄天府有什麼大動作麼?”飯後,沈凌和陸笙出去散步消食,步非煙和陸狸帶着孩子去蘇州城賞夜市去了。
就算過年時所有百姓的習俗,但總有人爲生活所迫在大年夜還在工作的。就好比新年的夜市,遊街的彩燈,各大酒樓張燈結綵等候過來的舉家歡宴。有人的歡笑,必定背後有人的付出。
“沒什麼大動作吧?我都休假一個月了。”陸笙疑惑的問道。
“你在查成國舅?”
“嗯,接到兩個案子,似乎都和他有牽扯。”
“成國舅是五皇子的親舅舅。”
“就算是你的親舅舅我都不會徇私枉法,沈凌,你知道我是什麼人,有些話你不該問。”
“我舅舅?是皇上。”沈凌翻了個白眼,“你就沒考慮過爲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狀告成國舅麼?”
“這個問題不是我考慮的,我只考慮,是不是真的,有沒有這事。僅此而已!”
“好吧,聽說你最近在收集天材地寶是吧?突然間你怎麼開始對這種東西有興趣了?”
“愛好吧。”陸笙想了想,還是沒有告知沈凌真相。煉製法寶的事情,陸笙打算永遠瞞着。那些法寶哪來的?天庭的!多好的理由啊,免得被人知道了還被惦記。
“五皇子在攻打百列的時候曾遇到一件奇事,三千將士被困在一處迷陣之中,走了三天三夜竟然還在原地打轉。之後還是靠箭矢引路這才走過林子,發現了一處天然寶地,有鳳凰起舞,有白虎縱躍。”
“說重點。”
“五皇子有一塊奇石,遇水則沸,遇土則焦,遇火溶,金靠近則碎,唯有用木裝着相安無事。”
“別賄賂我。”
“不是賄賂,我知道後從五皇子的府邸將其偷出來了。現在這東西歸我。”
“你還是直說想幹嘛吧。”
“我自幼喪母,宸妃視我如己出。年幼時,是宸妃給了我缺失的母愛。就連宸妃病逝前,硬是撐到我趕到之後才肯閉眼。
成國舅是宸妃唯一的哥哥,我希望就算你找到確鑿的證據了,也等到儲君之位定下之後再將其緝拿歸案。”
“這件案子暫時被放下了,等過完年纔會繼續追查。三月初新科舉士,三月底塵埃落定。到了三月我也未必能掌握確鑿證據。”
“謝了。”
“真不是五皇子拜託你的?”陸笙怔怔的看着沈凌。
“我這人在女人面前沒說幾句真話,但在兄弟面前我從不說假話。”
“嗯!我信你!”陸笙嘴角微微勾起,“那個……阿狸她回來了。”
“哦!這麼快就逛完了,那行,我們也回去吧。”
“阿狸似乎想給你一個驚喜。”
“我說武功高就是有好處,什麼都瞞不過你的耳目。她想給我什麼驚喜啊?透露一下,阿狸這人有時候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她的驚喜有時難以消受啊。”
“沒什麼,就是偷偷從後面矇住你的眼睛,然後玩猜猜我是誰。”陸笙目視前方,語氣如清風般說道。
“呃……”沈凌的身體猛的一顫。
“什麼……時候?”
“就在你說出在女人面前沒說幾句真話的時候。難道你沒感覺到麼?”
“沈凌——”一聲暴怒的獅吼,幾乎貼着沈凌的耳朵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