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守府回來已經接近午時,陸笙沒有停留,立刻通過龍紋令向姒錚發去通訊。
“陸卿,你到蘭州了麼?”龍紋令中,傳來了姒錚略帶慵懶的聲音。五年過去了。姒錚的氣勢似乎風中搖曳的燭火一般無力。
“臣已經到了蘭州!皇上,蘭州的情況比臣想象中的還要複雜。民風彪悍但馬匪遍地,百姓疾苦,卻還有無恥之徒欺壓盤剝百姓,絕百姓之生路。皇上,如不整改,蘭州百姓怕是要對朝廷徹底離心了。”
“莫蒼空的案子可有進展?”姒錚似乎沒有聽到陸笙的話一般,直接關心莫蒼空的案子。
“這……就目前臣還沒有實質性的線索……但是臣以爲蘭州當務之急並不是查明莫蒼空的案子,而是徹底改變蘭州的現狀。
莫蒼空之死,在蘭州竟然是令百姓歡慶鼓舞之事。蘭州有莫名勢力,操控了整個蘭州的醫療機構,而後通過醫館來盤剝百姓。蘭州百姓只要生病,再多的積蓄都能變得傾家蕩產。
如此之惡劣,實乃駭人聽聞!”
陸笙再次把話題扯到蘭州的醫療體系上,如果這一次姒錚再扯開話題,那麼陸笙也沒必要再問了,自己幹自己的。
“你說的這個情況朕已經知道了,三年前,蘭州太守孟往年給朕抵了一道彈劾,彈劾玄天府莫蒼空在擔任玄天府總鎮期間利用職務之便給地方惡勢力充當保護傘之事。
只是那道摺子被人攔了下來,要不是顧閣老去世,朝堂倒臺大片,朕至今還被矇在鼓裡。這些年,蘭州太守府,玄天府,皆是報來平安無事!朕細思惶恐,這也是朕突然間調你去蘭州兼任的原因。
只是陸卿,你需以維穩爲主。原本南嶺之戰預期一年完成,卻沒想到百列轉爲守勢之後竟然這麼難纏。爲了一勞永逸,朕才以蠶食之法,耕戰南疆。
百列雖然被鎮壓,可他實力未損,蟄伏只爲等一個機會。五年前白馬城被朕收編之後,北方匈奴以爲白馬從軍已經沒有了,這些年加快了吞併的速度大有統一草原的架勢。
所以蘭州也就成了一處關鍵之地,只恨朕未能早點察覺蘭州玄天府之惡,陸卿,這次還需你親力親爲了。”
“臣明白!”陸笙嘴裡說的明白,心底已經對姒錚大大的鄙視了。
嗯,先是說到南疆百列,後面又提到北方匈奴,最後又說到蘭州的敏感……其實都是屁話。實際上,因爲之前的南疆戰事,讓姒錚只顧着戰事把全國政務丟給內閣了。
後來終於意識到自己偷懶造成了權利被架空,連忙把顧閣老給辦了,然後朝堂大清洗。發現果然這五年很多地方上要命的奏摺都沒送到手上,五年時間,足以發生很多事。
這次老天竟然幫忙,莫蒼空死了?趕緊的,派陸笙過去收拾殘局,最好把蘭州也打造成和楚州一樣的鐵桶一塊。
這是把陸笙當做救火隊長了啊!
雖然說姒錚從五年前開始,精力衰退對處理政事已經有點力不從心。但看看賀行之,七十歲的老頭都跟打了雞血一般,姒錚不該嘔心瀝血麼?
內閣只是輔助,實權還得在姒錚手上啊。不過姒錚雖然老了,可算盤依舊打的很響。
穩住楚州之後,蘭州就成了最後一道屏障了。從東往西,吳州是陸笙親手打造的,之後隔了濟州到楚州,楚州完成之後隔一個秦州再到蘭州,東西一個跳一個的收拾彷彿建立一座城牆一般將大禹江山穿上一條項圈。
無論南北,都在這一條警戒線注視之下,可以說,陸笙搞定蘭州,就等於給大禹的江山上了一道保險。南方的嶺南,湖廣雲貴,北方的關中黃河兩岸,皆在這一道警戒線的注視之下。誰敢意動,殺了!
“既然皇上有意讓臣整改蘭州,那臣敢問,蘭州太守孟往年可信否?”
“朕用人向來有一個原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莫蒼空,只是例外,是朕當年未能仔細考察。”
“臣明白!”
“雖說蘭州穩定是首要,但莫蒼空一案也是玄天府的臉面,不宜拖太久,適當時候,也是該給天下一個交代的。
“臣遵旨!”
退出通訊之後,陸笙臉上露出了苦笑,果然,事情沒有想象中的簡單。原本還說年前必回楚州,現在看來陸笙要兼任蘭州玄天府總鎮還需很長時間。
連夜寫兩封信,命人送往楚州,讓藥監衙門貼出公告,招募一批入蘭州的大夫還有願意來蘭州做生意的藥材商行。
陸笙以爲,對方既然敢這麼明目張膽那就一定已經把蘭州的醫療體系打成一個整體,內部整改還不如破而後立。
你們收費高是吧?你們瞎弄是吧?我親自招募一批大夫來蘭州,也開個公立醫館,掛名在玄天府名下……甚至連名字陸笙都想好了。
蘭州玄天府第一醫館!
就擺明着告訴你們,這醫館是掛在玄天府名下的,而且還有可能不是第一家,會有第二醫館,第三醫館。來呀,互相傷害啊,誰怕誰啊!
至於第二封信,就是送給步非煙的,讓他去五隱門將請土隱門的高手來蘭州,而後再將大掌櫃請來。蘭州,有筆大生意要做。
做完這一切,陸笙才洗洗睡覺。
第二天清早,陸笙早早的起牀開始處理公務,玄天府剛剛走上正軌,有太多的計劃需要編排。後期玄天府要做什麼,做到什麼程度陸笙都排的滿滿當當,反正短時間內,玄天府閒不下來。
正忙得忘記了時間,突然,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大人,外面來了幾十名百姓,指名道姓的找大人……我們問其何事他們也不說。而後在得知大人是玄天府總鎮之後,幾十百姓齊齊轉身就要走。
弟兄們覺得此事蹊蹺,就將他們留了下來,但他們依舊聲稱沒事,只是來謝謝大人的……”
“哦?幾十百姓……難道是我們在來蘭州遇到的那些個?”陸笙疑惑的站起身,“我去看看!”
玄天府的大殿之上,幾十個衣衫襤褸的百姓緊緊的蜷縮在一起。東張西望的眼眸中閃爍着驚恐。
陸笙大步走出,一眼就認出人羣中的這些人果然是那天遇到,原本打算去秦州的病人。遠遠望去,陸笙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
時隔七八天,按理說他們的病症也不算太嚴重,身體應該早就好了纔對,可是那天幾個原本應該吃一兩副藥就能痊癒的人到了現在依舊沒有痊癒,甚至病情還有加重的現象。
奇怪,難道那天看走眼了?不可能,要是看走眼,那杏林聖手的技能就真的白瞎了。
“聽說你們找我?”
陸笙笑着上前問道。
“啊?是那位公子?”
“是……啊不是……不是……”
“不是?”
“對,是的!我們是來找你……嗯……我們特地來謝謝公子的……謝謝公子給我們看病,還治好了我們……”
“是!是!我們是專程來感謝公子的……”
“不對!”陸笙的眼眸猛地一寒,“你們的病根本沒有好,反而加重了!說,你們來找我是爲什麼?”
“我……”一衆百姓更是害怕了,脖子一縮竟然顫抖了起來。
“我記得當初對你們說過,要是出了什麼事,就來西寧城玄天府找我,我叫陸笙……你們來找我,是因爲出事了?”
“大人,草民錯了——”頓時,一衆百姓突然驚恐的跪倒一片,對着陸笙不斷的磕頭。
“公子阿,草民真的不知道玄天府竟然是官府衙門啊……”
“我們就是一羣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真的不知道玄天府是官府衙門,您是大官啊。像您這麼大的官給我們看病哪是我們的福氣,治不好是我們命不好……”
“都閉嘴!”陸笙大聲喝道,“是不是出事了?說吧!出了什麼事?”
“林老頭……死了……昨天喝了大人開的藥,沒過多久就口吐鮮血的死了……我們原本氣不過,就來……就來套個說法……大人,我們錯了,那都是林老頭的命……”
陸笙腦海中想起那個壯的跟牛一般的老頭,他的病就算不吃藥也能自愈,想不到竟然死了。
“當初我開的藥方在麼?”陸笙低沉的喝道。
“在,在!”一人連忙從懷中取出藥方,“林老頭到死都死死的拽着這藥方……”
陸笙展開一看,眉頭更是緊鎖,“我這藥方並沒有問題,就算不是對症下藥,這副藥也吃不死人才是,怎麼會吐血而死?”
“是,那應該就是林老頭命中該死了……這是他自己命數到了……”百姓明明想哭,但臉上露出的卻是謙卑的笑容。
“不對,林老頭抓的藥在哪?你們手裡有麼?”
“有……”那人從懷中掏了一袋包好的藥,顫抖的遞來陸笙的面前。
陸笙隔着紙包輕輕一嗅,臉色頓時大變。
“不對,這包藥中竟然有一半的藥和藥方上的對不起來。你確定這是林老頭按着我的藥方抓的藥?”
“確……確定!林老頭不識字,是草民陪着林老頭去的……把藥方交到藥鋪掌櫃的手上,他們對着藥方抓藥。”
“你們在哪家藥房抓的藥?”
“天水府的天衡藥鋪……”
“纖雲!”
“在!”
“立刻去天水府,拿着這張藥方去抓藥,上面的藥你都認識吧?”
“認識!”
“如果有不對,立刻帶過來!”
“是!”
纖雲轉身離去,陸笙命玄天府將這羣人安置在玄天府之中,而後命玄天府親自去府內藥房抓藥熬藥。將這些全部安排好之後,陸笙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突然,彷彿想到了什麼頓時臉色一變。
“小孫,上次纖雲抓回來的那個藥鋪掌櫃的備案登記表在哪?給我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