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離開茶棚,站起身隨着人來人往也進入到了翠花樓之中。
剛剛踏入,陸笙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翠花樓中,瀰漫着一種怪異的香味。算是一種香味,但味道卻很是刺鼻。
翠花樓之中,甚至比外面的街道更加喧鬧,霧氣騰騰,一股烏煙瘴氣。
青樓陸笙去過,無論是爲了查案,還是因爲沈凌這貨的帶領,陸笙也不算是初進青樓的小白。
但陸笙所去的青樓,都應該算是頂尖的豪華場所。如果用來對比,就是前世一小時幾百塊錢和一小時十塊錢區別的ktv。
翠花樓不是通南府唯一一家青樓,但絕對是一家非常接地氣的青樓。
一樓的巨大廳堂之中,更像是一場露天的羣魔亂舞。客人的狂笑,女人的尖叫,還有一聲聲暴喝怒罵,匯聚成這一幕令人反胃的景象。
“哎呦,兩位公子都好幾天沒來了……可想死人家了……”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婦人扭着誇張的腰肢走來,還沒靠近,刺鼻的香味就直衝陸笙的鼻息。
陸笙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連忙後退,“這裡好吵……”
“公子見諒……不過公子放心,我們這有雅間,在雅間裡,保證你聽不到一點聲音。”
中年婦人也是會察言觀色的主,瞬間意識到自己可能引起了對方的反感,也不再靠近,轉過頭對着裡面尖着嗓門喊道,“都死哪去了了,還不過來招呼客人?”
很快,一個小廝滿頭大汗的走來,還沒站穩,老鴇子一個巴掌扇的他原地打了一個圈。
“你死哪去了?沒看到前頭那麼忙?”
“是是!老闆娘教訓的是,只是我剛把幾位軍爺領到後院,是小的跑的太慢了,該打,該打!”說着,還啪啪啪的連扇着自己幾個耳光。
“好了,行了,帶兩位客人去三樓雅間。”
“不用了!”陸笙眉頭一皺,“這的味道實在不好聞,我下次再來吧。”
陸笙扇了扇氣味,這裡他一秒都不想再待了,轉身領着盧劍走出大門。
“大人,我們這就回去?”走出翠花樓,盧劍疑惑的問道。
“剛纔你沒聽到那幾個海防軍被帶到後院了麼?一般青樓除了廳堂供客人吃喝欣賞歌舞,還會準備二樓三樓的包間供客人買春。
但如果是私人的聚會,那麼會開放後院。這說明,那幾個人不是來尋歡作樂,而是來赴宴的。
海防軍是什麼狀態?是一個被擱置想,雪藏的軍隊。在軍部不受待見,在通南府也不受待見,就是在百姓心中,他們不過是不擾民的兵油子而已。
可是,有人竟然會請他們赴宴?你不好奇麼?”
“大人的意思是……”
“走吧!說不準還能有意外收穫呢。”
昏暗的燈火下,兩道身影彷彿幽靈一般掠過夜空,如落葉一般飄落在翠花樓的後院屋頂之上。
都不需要陸笙去尋找,那鶯鶯燕燕的嬌笑和喧鬧的划拳之聲清晰的告訴陸笙他們的所在。
落在屋頂之上,輕輕的掀開屋頂上的瓦片,屋內的靡亂景象,衝擊着陸笙的視覺。這場景,說是酒池肉林都一點不爲過。
“荒淫如此,大開眼見……”一聲輕嘆在陸笙的耳邊響起。
“盧劍,聽你這語氣,你似乎很羨慕啊?”
“沒有!屬下對此景深惡痛絕!”
“吳老闆,今天什麼大喜的日子,能讓吳老闆這麼破費?”
“哪裡什麼大喜的日子啊,還不是多少時日不見朋友們了,所以叫大家一起來聚聚嘛……”
“哈哈哈……李將軍,你別聽吳大人謙虛,他剛剛出的那批貨,轉手賣了三萬兩。賺了這麼大一筆,怎麼能不宰他一頓?我們可是把他從家裡擡出來的,這頓酒,吳大人必須得請。”
“什麼吳大人?別胡說啊,我早就辭官不做了,都這麼多年了還不改口?叫我吳老闆。”
“吳大人謙虛了,一天父母官,終生是老爺……吳大人的這一輩子那才叫值,當過官,經過商,賺的錢幾輩子花不完……”
“都是這麼多朋友幫襯,要沒有大家,我吳長生怎麼能這麼快意人生?靠着朝廷給的這些奉銀,怕是連請大家喝這頓酒都喝不起……”
“哈哈哈……吳大人真是低調了……對了吳大人,聽說您能和薛老闆搭上線?不知可否替我搭個橋,在下手裡還有十萬兩銀子無處花,不知能否搭上薛老闆的船?”
“董掌櫃,風大了不怕閃了舌頭?”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頓時彷彿在沸騰的水中倒了一桶冰水一般。
董掌櫃的笑容定格在臉上,轉過頭卻看到說話的那個海防軍中的中年男子投來輕蔑的一笑。
“是是是!李將軍,是我不懂規矩,李將軍入座這麼久,在下還沒給李將軍敬過一杯呢,李將軍,小人給你賠不是了……”
這董掌櫃果然是商場沉浮的老油條,一瞬間就擺正了自己的位置連忙賠不是。
“是那一杯酒的問題麼?我老李最喜歡交朋友,怎麼會爲了這點小事而說話傷人?董掌櫃,老李可不是故意給你難堪,還真是你不夠格……”
董掌櫃的面子頓時掛不住了,臉色也變得難堪起來。但還是端着酒杯來到李將軍面前,“還請李將軍明示……”
“十萬兩銀子就想搭薛老闆的船?你問問吳大人,他怕是沒這個臉給你開那口。”
“十萬兩都不夠?”董老闆臉色一變,但轉瞬間露出了笑容,“我知道薛老闆是神通廣大的人,既然李將軍都開口了,不知多少銀子夠,只要我能拿出來,絕不鄒眉頭。”
“喲,看來董老闆的心意很誠啊?”周圍人頓時開始起鬨了。同時又在懷中的女子身上捏兩把引發一陣尖叫。
“這你就問錯認了,得問吳大人!”
“董老闆,我既然把你請來參加咱們的聚會,自然是把你當朋友的。十萬兩對薛大老闆來說可不是什麼投名狀,而是啪啪打他臉了。
五十萬兩,我可以賣老臉替你疏通疏通,要是你能拿出一百萬兩,那這條船算是坐穩了。但我們都知道,一百萬兩不是一般人能拿出來的。所以,這得看你能拿出多少。”
隨着吳長生的話,董老闆的臉色漸漸的變了,變得越來越白,越來越恐怖。
別說一百萬兩,就是五十萬兩他拿出來都夠嗆。
“青璇姑娘到——”
突然一聲叫喚響起,屋內的氣氛瞬間一變。似乎,這個青璇姑娘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剛剛還形態放浪的一衆禽獸,竟然一個個都整理起衣襟化爲君子模樣。
而那些衣着暴露,幾乎全裸的青樓女子們,全部從偏門退去。
陸笙覺得,看到這個時候已經沒必要繼續看下去了,屋內的所有人,相貌都已經被陸笙記下。剛剛提醒盧劍要走,突然發現盧劍的眼睛幾乎瞪得突出眼眶了。
陸笙好奇的低下頭,酒席的高臺之上,渺渺的走來一個絕色佳人。佳人身邊陪襯着四個女子,有的手捧玉簫,有的懷抱琵琶。
陸笙沒有想到,在這家看似並不上檔次的青樓之中,竟然會有如此的絕色佳人。眉角帶語,笑語嫣然,無論是五官還是身段,都要比陸笙見過的那些美人美上很多。
這便是青璇姑娘?陸笙心底暗道。
青璇姑娘的美,就是俗人眼中的美,似乎她身上的每一寸美麗,都是爲了勾起人最原始的慾望。不似玄妙蝶如仙女般動人,不似步非煙如詩詞般醉人,她的美就是爲了讓人恨不得將其摟在懷中。
陸笙瞬間從青璇的美貌中掙脫,地下的宴堂之中,也是鴉雀無聲。
叮叮咚咚的琴聲響起,彷彿一股清泉流淌在心田。陸笙淡淡一笑,傾聽如清泉的音符也不再急着走了。
雖然這羣人看似只是簡單的聚會玩樂,但透露出的信息量卻是相當龐大的。首先,這裡面的人一個個都不簡單,似乎在通南府有着什麼不可觸碰的禁忌。而是這羣人,竟然同時出現了好幾個熟人。
李將軍,還有那幾個穿着不同海防軍便裝的人都是海防軍的軍官。在大禹皇朝,軍官和士兵的服裝有着明顯的區分,原本爲了在兩軍交戰之中能快速的認出將領。
但李將軍和其餘的七八個軍官全部穿着普通士兵的服裝,這麼掩人耳目,顯然別有用心。吳長生,原本是通南府通判,十五年前辭官下海經商。
而在場的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物中,不少人是當年官吏,不過吳長生是其中最大的一個。
當年孩童失蹤案,在期限最後一天告破。朝廷雖然怒斥了江北道各部官員但畢竟沒有將他們拿下。可是這羣官員卻一個個喊着對不起父老鄉親而引咎辭職。
卷宗中記載,當年萬民挽留,而各部官吏毅然辭官。他們這一通操作,反倒讓朝廷感覺不好意思。
原本還想派人過來考察那些官員的作爲,後來也都罷手。畢竟,人家都引咎辭職了,你還抓住不放?可現在看來,這羣人辭官之後日子一個個都過得很不錯啊。
當年的案子,除了賴春濤這個關鍵的人之外,陸笙認爲江北道各級官員都有瀆職的狀況。甚至在這件案子中,恐怕有人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看着眼前的一幕,陸笙更加確信了懷疑。
誰能想到,一個平靜無奇的江北道,暗中竟然能有如此一張龐大,複雜的關係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