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知道了,你回氣覆命吧,就說,三日之內,這份奏疏一定會擺在皇上的案前。”
“好,那卑下告退了。”蓋英躬身一禮,轉身後院外走去。
“老爺,什麼人這麼不知禮數?堂堂節使府邸,他說闖就闖?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比老爺您還要高几級呢……”刑閱的小妾曼聲不快的說道。
“就算他現在不比我高几級,比我高几級要不了多久了。這位大人無論在朝堂還是在江湖都是聲名赫赫,手下也多是慷慨猛士。所以魯莽點,也是正常。”
對於陸笙,刑閱可不敢有半點的意見。拿着奏疏,轉身向書房走去,“你替我將早點送進來,本官倒想看看,這爲大人初來乍到就寫出這麼長的奏疏到底有何動作。”
小妾默默的點了點頭向廚房走去。
節使府的早點也並不算豐盛,包子,粥,再加點鹹菜。
小妾深知老爺的飲食習慣,拿了一個菜包,一碗白粥一疊鹹菜。端着餐盤,渺渺的向刑閱的書房走去。
“好!嘣——”
一聲巨響,倒是嚇得走到門口的小妾一大跳。連忙推開門,卻見到刑閱站在案前,臉色漲得通紅。
刑閱的臉上洋溢着興奮的神光,離開書案,在書房中來回的走動。
“好!好!那怪能如此平步青雲,難怪能如此深得帝心……僅僅一天,僅僅一天便能透徹通南府利害,趨利避害寫出如此完美有效的策論。
國之大幸,國之大幸啊!用時爲軍,不用時爲民,既是軍,亦是民,軍部不可觸,民生無需犯,這就是新軍,誰能說三道四?哈哈哈……快,快!德福!德福,快通知驛馬,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刑閱這樣子,在小妾看來是瘋了。向來穩重的老爺,什麼時候跟個三歲孩子一般上躥下跳?
午後暮沉沉,陸笙一覺睡到下午神清氣爽。
剛剛端起碗筷打算吃飯。
“咚咚咚——”
激烈的鼓聲突然間的響起,陸笙微微一頓,眼神中有些追憶。
這是鳴冤鼓?
自從進入到金陵玄天府,陸笙再也沒有聽到過鳴冤鼓被敲響。玄天府門口不設立鳴冤鼓,有人報案直接去大堂有專門人接待的。
所以那一瞬間,陸笙甚至感覺自己回到了蘇州府提刑司一般。
通南府如當初的蘇州府一樣,提刑司已經空缺很長一段時間了。想不到提刑司重開纔沒幾天,就有百姓鳴冤報案?
沒有半點遲疑,陸笙的心底甚至還帶着一些小興奮。
換上官服,來到公堂。還沒來得及喊一聲堂下何人,報案者啪嗒一聲五體投地的趴在公堂之上。
“大人,死人了……出大事了……”
“死人了?你家?”
“不……不是……是我街坊家……平日裡,我和老房每天都是一起去上工的。今天早上叫他上工,但他家沒有迴應,就連栓在門口的阿黃都沒有動靜。
小人好奇,上前敲門,沒想到老房家的門壓根沒鎖,門被推開之後,裡面全是死人……小人嚇得六神無主,連忙跑來報案……”
“這種事你不是應該去府衙報案麼?”陸笙好奇的問道,因爲提刑司剛剛開,沒有放鞭炮什麼的百姓應該都不知道提刑司的存在,這傢伙在六神無主的時候還能精準的找到提刑司?這讓陸笙不得不好奇。
“大人,小人原本是要去府衙的,但一路跑來,跑到這門口實在跑不動了。小人想着……這不也是衙門麼?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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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你這歪打正着的挺準啊。”陸笙站起身,“你帶路,本官帶人去看看。”
在那人的帶領下,陸笙來到了他所說的老房家。老房家外,已經圍滿了百姓,但這些百姓的膽子不大,所以也沒有誰敢進去看看。
驅散人羣,陸笙看到了半敞開的院門。透過院門,正對的就是他家的廳堂門。而遠遠望去,就能看到廳堂之中紅彤彤刺眼的顏色。
陸笙的眼神瞬間陰沉了下來,紅彤彤的,是血,這說明,這一家人家不是死於什麼意外,什麼食物中毒啥的,而是被殺!
這種案子,陸笙已經接觸不少。每一次出現這樣的案子,背後隱藏的都是沉甸甸的大案子。
看到這些場景,段飛等人也瞬間收起了心神。一個個的眼神都變得凝重起來。
徹底驅散人羣,拉起封鎖帶,陸笙帶着盧劍蓋英進入那戶人家。
剛剛入門,一隻黃狗就倒在門口四肢僵直。
黃狗的額頭,插着一支飛鏢。狗被稱爲銅頭鐵尾豆腐腰。狗的腦袋是非常堅固的,但這支飛鏢,卻能深深的鑲嵌在狗頭之中直擊大腦內部。
“這是高手所爲!”段飛瞬間陰沉的喝道,“無論是武功還是手法,都是高手。先殺狗,防止他預警,而後趁衝進客廳,將飯桌上五人盡數斬殺。”
“這戶人家並不富裕,雖然住在通南城中,但家中四面皆是危牆,牆體斑駁,客堂內的座椅沒有一張是新的。可見,這戶人家日子過得並不寬裕。”馮建接口說道。
依舊一言不語,來到客廳看着倒在地上的幾個男人。兩人幾乎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斬殺,身下的兩人有驚慌逃避的動作。但是,還沒來得及離開座位又被斬殺。
鮮血灑滿餐桌,餐桌上的七盤菜盡數被鮮血浸滿。
“有魚有肉……”段飛再一次發現了不合理之處。
“這不是尋常的吃飯,這是做席。顯然,房氏人家昨晚上有親朋好友來聚。這等飯菜,非大喜之事不會擺下。昨晚上他們在歡聚一堂?”
“那個誰?”突然,段飛招手將報案者叫到身邊,“你叫什麼?”
“小人艾草生……”艾草生顫顫巍巍的回道,眼神飄忽也不敢看客廳中倒地的一衆屍體。
“艾草生,你和這戶人家認識多久了?”
“那就有些年頭了……”艾草生連忙回道,“我和老房在三十年前就認識了,那時候老房還沒成親,我們兩人一起在船塢廠上工。”
“那死掉的這幾個人你都認識麼?”
“認識,認識!”艾草生連忙哆嗦的說道,“這個就是老房,他邊上兩個是他兒子,對面那個是他女婿,他女婿邊上的是他小兒子。”
“滅人滿門……”陸笙手指微微搓動,“你知道他家有什麼仇家麼?或者最近得罪了什麼人?”
“沒有,絕對沒有!他們一家都是老實巴交的人,老房這輩子就混老好人,三十年了,別說仇家,就是有過口角的人都沒有。
老房能吃苦,手藝也好。要不然也不能夠養活四個兒女了。”
“兇手會武功,是個高手……”陸笙眯着眼睛冷冷說道。
“動手的有兩個!而且是用刀,刀非常鋒利!”蓋英指着倒在桌角邊的一具屍體說道,“這一刀,不僅削去了桌角,還將那人的腦袋幾乎砍成了兩半。這是一刀完成的。”
“如非深仇大恨,如何能如此大開殺戒?”蓋英眼眶中突然通紅一片,似乎回憶起了什麼,身體不由的一顫。
“艾草生,你知道昨天他家有什麼事麼?這麼高興賣了大魚大肉?”陸笙再次問道。
“不……不知道……興許……興許是女兒女婿過來了……也不對。她女兒女婿離得不遠……平時走動也很頻繁沒理由買這麼多好吃的?”
艾草生眼神不斷閃動,“對了……我不知道這件事對大人有沒有幫助,前幾天老房在上工的時候和我說,他家婆娘幾天前去菜市場賣菜,好像看到他失蹤十五年的小女兒了。
當時我們都不信,畢竟他家閨女早就定案,葬身大海,墳都立了。大夥兒都笑他年紀大了瞎想,可他整天樂滋滋的……”
“大人!”這時,盧劍滿臉陰沉的從內屋走出來,“房間裡有兩個女子的屍體,一個老婦人,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皆被一劍穿胸。”
陸笙早就猜到,既然一家男人皆已遇害,那麼女眷自然也是凶多吉少。
陸笙帶人進入內室,因爲百姓家裡有這種規定,女眷不入席。平常吃飯,一家人聚在一張桌子上,只有來客人的時候,女眷是不能入席的。
所以這母女兩人就在房間裡開小竈吃着。但是從外面的屍體來看,死者皆是房氏至親。都是自己人顯然不可能講這規矩的,更何況,女婿來了,丈母孃在房間裡吃飯?被傳出去女婿還要不要做人了?
所以,瞬間陸笙得出一個結論,昨晚上除了這一家人吃飯之外還有別人。雖然在客堂沒有看到其他碗筷,但一定還有其他人。
二十歲的少婦仰天倒在牀榻上,老婦人趴在地上雙手伸到頭前。
陸笙緩緩的來到老婦人邊上,“她在被殺之前,還死死的抱着兇手的腳,之後兇手一刀從老婦人的背後插下,老婦人斃命。”
“兇手殘忍毫無血性,現場並沒有多少雜亂顯然這家人幾乎沒有進行反抗。從正門殺入到滅門結束,其中時間不超過一炷香。”段飛補充道。
“而且兇手是倭寇!”陸笙冷冷的喝道。
“倭寇?”衆人頓時一驚,陸笙是怎麼一眼斷定的?
“不錯,倭寇!”陸笙深吸了一口氣,“我有兩點可以確定,第一,門口大黃狗額頭上的飛鏢,這種四葉鏢非神州江湖武林人士所用,就算有也極爲少見。
第二,你們看老婦人背後的傷口,狹長,而帶有一些弧度。傷口成箭頭型,顯然不是劍。不是劍卻有狹長,這是倭刀的特徵。
但是這戶人家……怎麼可能被倭寇盯上?一個普通百姓人家,倭寇爲何要滅他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