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再高,有仙則名。三聖山本無名,這只不過是滬上府郊外的一座小土坡。全高,也不超過兩百米。
既沒有古木森森的幽靜,也沒有輕霧淡雅的出塵。只因爲山上有一座古剎,三聖山,就成了滬上百姓嚮往的佛門聖地。
但此刻的三聖寺,再也沒有百姓口口相傳的佛門清靜之地的景象。
火光沖天,殺氣升騰。
寺裡的僧人被強制的集中在大雄寶殿之外的廣場之上,一個個瑟瑟發抖的等候着發落。
陸笙的到來,彷彿打破了死寂一般。無數犀利的眼神,如劍如電的射來。
一隊長陵衛滿臉煞氣的逼近走來,但剛剛走出三步,突然一個聲音喝止了她們。
“住手,他是自己人。”
陸笙擡眼望去,很是意外。在一個緊閉的大門之外,沈凌疾步快速走來。
“沈凌,你怎麼會在這裡?”陸笙脫口而出的問道。
“玉竹,你來了!快,隨我進去看看!”沈凌看似很急切,一把抓起陸笙的手就這麼拉着陸笙想院內走去。
陸笙看着沈凌的背影,腦海中曾經熟悉的背影卻在這一刻漸漸的遠去。
當年兩人意外的在一起躲雨從而結識,兩人都是趕考的書生。兩人一起溫習功課,一起午後問策,一起撫琴下棋。
沈凌的陽光和溫柔,讓陸笙的木訥開始了開竅。至少,在記憶中陸笙是在那時候學會開玩笑的。
可是,陸笙已經不是陸笙。而現在看來,眼前的這個沈凌,也是記憶中的沈青山。
一個能在陸笙毫無防備之中,一把將陸笙手腕抓住的人,除了絕頂高手之外,陸笙都不做其他猜想。
脈門,是習武之人的要害,都特麼招呼都不打就把住脈門了啊。
“沈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被沈凌拖拽的進入後院,後院的空地上整整齊齊的被擺上了幾十具屍體,每一個人都黑衣蒙面。
陸笙眼睛快速的掃過現場,除了地上的屍體之外,現場站着幾十個長陵衛。
一個鬚髮全白,身穿袈裟的老和尚站在屍體前,在老和尚的身邊,跟着一個一半臉被嚴重毀容的妙遠和尚。兩人雙手合十,寶相端重的誦經。
昨天東珠拍賣場發生的事,陸笙讓衙門將妙遠和尚帶走,想不到他卻這麼快的出現在了三聖寺。陸笙懷疑巧合的存在,但卻不會否定巧合的存在。
妙遠和尚出現在東珠拍賣行是不是巧合交給了年之遙審查,現在看來確實和妙遠無關。
一個面容具毀的人,很難給人親近感。但這一點,卻在妙遠和尚身上是特例。妙遠和尚的面容如鬼似魔,但卻給人一種佛的安心。
“陸笙,你替我看看,這羣人是什麼來歷?”沈凌將陸笙領到後院問道。
“好!”陸笙沒有廢話,蹲下身體打量着這羣人。掀開面罩,露出了面容。這些人長相都很普通,沒有什麼特別引人注意的。
身上有股濃郁的檀香味,而所穿的衣服都是皺巴巴的好像剛剛從箱子底掏出來一般。
這種檀香味是寺廟燒香所散發的,但這羣人又都是有頭髮並非和尚。每一個手掌心都有着厚厚的繭,看來是長期修煉兵刃。
陸笙再次脫下他們的鞋子,腳上的繭也要比一般人的厚。尤其是後腳跟,彷彿覆蓋上了一層鎧甲一般。
陸笙嘆了口氣緩緩的站起身,默默的搖了搖頭。
“線索太少了啊。”
“本宮從三天前就開始封山,除了寺院裡的僧人,再也沒有人滯留在山上。”
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間的響起,聲線微微有些沙啞,帶着荒漠的滄桑。就算沒有看到人,陸笙瞬間就能判斷出這是一個高貴冰冷的女人。
擡起頭望去,一間房門被緩緩的打開。一個披着華貴外袍的貴婦出現在房門口,冰冷的眼眸,如此刻夜幕的星辰。
女人很美,美得凜然。
細長的眼睛,動人心魄。眉角的清冷,卻又讓人不寒而慄。
“長陵衛守在山腰,世上沒有人可以無聲無息的瞞過她們潛入山頂。所以唯一的解釋是,這羣刺客一直都在寺院裡。
寺院裡藏了刺客,一藏還是三天。不明和尚,你還有什麼解釋麼?”
“阿彌陀佛——貧僧的確不知這些刺客從何而來。公主殿下,您每年都會來三聖寺祈福燒香,如果是貧僧有心加害,怎麼可能等上這八年?貧僧求公主千萬不要遷怒於僧衆……”
“不明和尚,你苦修佛法數十年,怎麼越修煉越回去了?你們不是整天喊着四大皆空,往生極樂麼?怎麼還是和凡夫俗子一般怕死?
對你們佛門弟子來說,死,無非是去極樂世界而已。既然如此,本宮就成全爾等。長陵衛聽令。”
“阿彌陀佛——”不明和尚痛苦的閉上眼睛。
“慢着!”沈凌連忙喝道,“公主息怒,我們還是查明真相之後再做定奪……”
“查明真相?本宮在三聖寺遇刺,還需要查明真相麼?動手!”
咚咚咚——
突然間,天空發生一陣轟鳴,天地氣壓,瞬間如黑雲一般籠罩了下來。
“夫人——夫人怎麼樣了?”
話音落地,一匹漆黑的快馬撞破院門衝了進來。
“律——”
漆黑的戰馬猛的站起,兩隻蹄子瘋狂的舞動。身影一晃,已經消失在了馬背上出現在長陵公主的身前。
“夫人,你怎麼樣?傷着沒有?”
不需要介紹陸笙也知道此人應該就是寧國侯謝天賜。
寧國侯謝天賜長的異常俊美,哪怕現在已經年過四十,但歲月卻沒有砍去他的一分俊美,反而添上了成熟的滄桑。
斑白的兩鬢並沒有給人半點蒼老的感覺,讓謝天賜看起來更加的神秘飄渺。深邃的眼眸,如星辰一般閃耀,憂鬱的眼神,彷彿有着奪魄攝魂的魔力。
這是個老少通殺的美男子,難怪當年能把長陵公主迷得大鬧先帝寢宮。
“受了點傷,死不了!”
“受傷了?嚴不嚴重?是什麼傷勢?”聽到長陵公主受傷,謝天賜立刻變得緊張了起來,一把將長陵公主的手緊緊地抓在手中。
“放手,有外人看着呢!”長陵公主臉色一紅,掙開謝天賜的手,“中了那人一掌,那人的掌力看似剛猛,但卻陰柔歹毒。內力侵入之後,立刻侵蝕我的內力,傷及五臟六腑。
雖然現在被我壓制,但這股內力極爲難纏,不清除,我怕支撐不了多久。多數刺客被我擊殺,但還是逃走了幾個,靈珠已經率人去追擊了。”
“滬上府,能傷到你的沒幾個啊……”謝天賜皺着眉頭思索着說道。
“哼,正因爲沒幾個所以本宮也不擔心不能把他們揪出來,不過現在……你們還在等什麼?給我殺!”
“等等!”謝天賜突然喝止,“夫人,你這是做什麼?此乃佛門清淨之地,你還想在此大開殺戒不成?”
“刺客藏在寺中三天三夜,就算我沒有發覺,這麼多僧人也該有所察覺。可是,他們竟然隱瞞不報,必定是同流合污。難道不該殺?”
“夫人,不明大師乃得道高僧,他們斷然不會做出這等事情。就算你懷疑三聖寺有同流合污,也得有真憑實據啊。”
“本宮做事什麼時候要過證據?”長陵公主臉色一冷,厲聲喝道。
陸笙算是見識到長陵公主的霸道了,果然一點道理都不講。
“阿彌陀佛——”
突然,一聲佛號響起,一直閉目誦經的妙遠和尚緩緩的睜開眼睛,“公主殿下的殺心太重了,貧僧願口誦心經,以化解施主心中的戾氣。”
“找死!”長陵公主臉色一變,一道精芒突然間從雙眸之中迸射而出。
一劍寒芒,跨越了空間出現在妙遠和尚的胸前。誰也沒有預料到,長陵公主竟然這麼毫無徵兆的出手。當衆人見到劍光一閃的時候,劍已經刺向了妙遠和尚的咽喉。
“小心——”陸笙一聲驚呼脫口而出。
“叮——”劍尖定格在妙遠和尚的胸前。
妙遠和尚雙手合十,渾身散發出彷彿月光一般朦朧的豪光。豪光流轉,抵擋着長陵公主的劍尖。
妙遠和尚雖然是青年一代的頂尖高手,但是和長陵公主這一類老一輩的高手相比還差了很遠。劍尖微微一頓,瞬間破碎,劍光畫作閃電刺過妙遠和尚的咽喉。
這一幕,驚得一衆人臉色大變。
當陸笙定睛看清之後,才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若不是念在你是蓮花寺的行者,本宮這一劍就要了你的命。本宮心底有沒有煞氣戾氣與你無關,你要多嘴一個字,本宮先送你去見佛祖。”
劍擦着妙遠和尚的脖子,冷冷的架在他的肩膀之上。
“施主,貧僧行走四方,就是爲了普度衆生,施主戾氣過重,怕有化魔的危險,貧僧真心好意,還請施主勿要推辭。”
“哈哈哈……你這和尚真是有趣,本宮願你給你度,你才能度,本宮不願,你度我不成反會喪命。現在,你給本宮退下,否則,本宮給蓮花寺的面子可只有一次。”
“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公主殿下,請注意一下好麼?”一個聲音突然間打破了死寂。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刻還有另外一人會敢冒出來和長陵公主剛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