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中以往軍中獨當一面的高手一個一個倒下,甚至刀鋒斬下的瞬間,連人影都未看到,對方已經隱入了濃霧之中,動手的這個人是單打獨鬥的高手。
在軍中受訓時,也曾遇到過單打獨鬥的高手,彼時,他們是如何應對的?團結!集合在一起,以一對多,便是單打獨鬥的高手,也是不懼的。
但今日是怎麼了?那個佈施陰陽術的女人干擾他們,濃霧中分辨不出彼此,彼此眼下都是對敵的狀態,身上帶了濃重的殺意,因看不到彼此,爲了不錯殺自己人,他們分散開來,卻被人逐個擊破。
來人身上不帶半點殺意,彷彿殺人也不過是在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一般,這種人……令人生寒。沒有殺意,那是不是說在他眼裡殺人也不過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來不及細想和研究對方,他人影在幻象中穿搜,藉由施展陰陽術的女孩子的幫忙遮掩,在這農田之中,取人性命如同拔除雜草般簡單,手起刀落,收割着他們的生命。
他們殺人,手上染過無數人的鮮血,昔時戰場敵人、無辜行人眼中的劊子手如今成了被殺的那個。以往不覺如何的血腥味竟讓人生出惶恐來,戰戰兢兢,心急惶惶,直到看到刀鋒斬來的瞬間,他們已經被殺了。而陷入黑暗前最後所見,無一例外的是劈頭斬來的刀鋒以及噴薄的血霧。刀鋒是那個身上沒有半點殺意的男人的,血霧是自己的。
在女孩子手指繚亂的手勢間,濃霧散去,還是那般晴好的天色,不遠處的小道邊,十幾匹戰馬正在努力的拔着蹄子,近前,零零散散躺在農田裡的是先時坐在戰馬上的人。這些人俱是勁裝打扮,隔着衣袍也能依稀看出幾分對方粗獷結實的肌理,是些厲害的練家子,一拳揮下來,力量驚人。只是可惜眼下已經是死人了。
躺在地上的人相貌各不相同,死狀卻出奇的相似,不,不僅是相似,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了。皆是兜頭斬下的一刀,她伸手以手指比了比,這一刀力道、方向沒有任何偏差,相似的不僅是執刀者,還有被殺者的表情,一樣的茫然、不可置信與驚恐。
這些人站位不同,所以自不可能排列在一起,但不知道爲什麼,她只覺若是將這些人排列成一排低頭看去,定然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看了片刻這些人的模樣,她轉頭去看一旁蹲在一旁的裴宗之,他安安靜靜的蹲在一旁用布擦拭着刀面,神色坦然鎮定自若。若是可以,他絕不會殺人,看着十足的良善慈悲,但若是真到了要緊關頭,需要殺人,卻也沒有半點驚慌,一切如常。
她與他雖然出身大族,一個是張家嫡長女,一個是裴家的嫡長子。世族最看重的嫡與長,他們都佔全了,本該是吟風弄月的公子小姐,卻因着自身際遇的緣故流落江湖。所以,他們不是那些尋常的世族小姐、世族公子會談風月唱詩詞,與這些收割生命的殘忍無關。相反,殺人這種事,他們都做過。出生世族,長於江湖的不止有她,還有他。
擦乾淨了刀面,將長刀放入刀主人的手中,裴宗之站了起來,走向那十幾騎戰馬。
往日裡雄赳赳氣昂昂的戰馬眼下可笑的拔蹄子確實有些滑稽,他回頭看向走過來的女孩子:“我們要兩匹。”
……
遲了一個時辰沒有收到那些親兵的消息,負責這一次任務的統領匆匆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路人與兩匹尋常的馬匹被弩箭紮成了刺蝟倒在路邊,農田邊上不少馬蹄印,統領很快便猜了個大概:戰馬陷入農田之中,親兵下馬追擊狙殺。
這次,十幾騎是有重任在身的,按理說不會隨意折回殺人,他看過馬蹄印,馬蹄印顯示親兵是折回來殺人的。卻也不知道在路上遇到了什麼,讓他們不惜暫且將重任放至一邊,也要解決掉途中偶遇的危險。
那應該是兩個人:路邊那兩匹尋常驛站便能買到的普通馬匹的主人。
統領看着躺着的那十幾位親兵,雙脣顫顫,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打了個寒顫。
或許可以說不愧是侯爺親手訓練出的親兵,這等預判能力無比準確,那兩個人確實是極其可怕的危險。可這預判也太準確了,這危險如此厲害,厲害到將他們反殺,十幾人無一生還。
手下的人將親兵的屍體擡到路邊,當親兵的屍體排排展開,統領忽然變了臉色,一股詭異的令人膽寒的情形出現在眼前。
先時還不覺得,當十幾具親兵的屍體排列齊整的放在一邊,一樣的刀鋒,一樣的死相,甚至親兵最後的表情,那種茫然、驚懼都一模一樣,這種古怪的相似感頓時席捲全身,讓人打了個寒噤。
“他們……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麼人?”
這種令人膽寒的相似感在場每一個人都察覺到了,有手下反應過來:“戰馬……戰馬不見了!”
這是親兵營訓練過的戰馬,俱是難得一見的良駒,侯爺手下的親兵,武藝是最高的,能力是最強的,裝備也是最好的,就連馬都是匹匹良駒。受訓過的戰馬按理說是不會無緣無故離開的,即便主人死亡,也會留在主人身邊,等待接應者的到來。
可現在,馬呢?
“這可怎麼辦?”統領喃喃,十幾位親兵出了這樣的事情,這一次的任務還如何繼續下去?兩個人,那兩個人到底是什麼人?親兵路上遇到的到底是誰?
可惜,親兵人已經死了,沒有人告訴他了,若是他當時在場,興許就會知道……不,不對,若是他在場,他也會死。
統領看向那樣的傷口,乾脆利落,一模一樣,可見動手者殺人時十分輕鬆,沒有半點驚慌,對上十幾人,他綽綽有餘。
如此……輕鬆的就殺了十幾位親兵,統領打了個寒噤,還想繼續說什麼,便在此時,有匆匆稟報:“統領,快走!那些戰馬去將縣裡的官吏帶過來了,被看到我們就逃不了干係了。”
這羣養不熟的畜生!統領大怒,可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路邊死去了幾個路人,他們倒不是懼怕縣衙的人,只是麻煩!
沒辦法了!統領翻身上馬,看向那些古怪令人膽寒的屍體,他一咬牙:“把這些屍體帶回去!”
“我們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