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司中不乏許久未見的同僚寒暄客套的話語,不算吵,但也安靜不到哪裡去。
李修緣進入陰陽司時撞上的就是這麼一幕。他乾咳了兩聲,寒暄的聲音頓時消失了,陰陽司也安靜了下來。
衛瑤卿看到李修緣額頭上的傷,笑了笑,不置可否。這天底下敢在李修緣頭上動手,而且李修緣還半句話都沒有的,除了天子還有哪個?
“都杵在這裡做什麼?”李修緣哼了一聲。
這一聲之後,衆人臉色各異,他們也不想杵在這裡啊,這不是你讓我們回京的嘛!
說完之後,李修緣似是也注意到自己遷怒了,乾咳了兩聲,將話題掠過,點了幾個擅長咒術的小天師,而後便讓他們散去,暫且待命了。
中元節前後月餘一向是各種不安分的東西冒出來的時候,即便留在京城,還有各種各樣的“怪異”之事找天師們去看。權貴後宅之中女子繁多,後宅嬌娘美豔,但手段卻不比男子少多少,殺人不見血,各種陰私之事不計其數,這種時候,最易惹來麻煩。
因爲事關後宅,即便眼下大楚民風開化,但仍有一些當家做主的家主不喜外男進入後宅,所以這當兒,女天師便出奇的搶手。衛瑤卿也在這種氛圍下收到了邀請。
秦王李誕的一位如夫人似乎中了邪。衛瑤卿報請了需要的事物,整理了一個小箱子,如那些太醫署的太醫們一般背在身上,去了秦王府。
晉王李利爲質出使匈奴,剩餘的兩位皇子吳王李洛和秦王李誕便成爲了眼下陛下唯一留在身邊的兩位皇子了,即便明宗帝還沒有透露出立儲的意思,但這不代表兩位皇子心裡頭沒有想法。晉王去了匈奴,能不能回來還不好說,那麼剩下的,如果對方出個什麼意外,明宗帝還有選擇麼?
據說兩位皇子近些時日斗的很厲害,被明宗帝呵斥了一頓,暫且消停了。
衛瑤卿前來時,那位如夫人身邊的心腹婢子已經在門口等她了,見她來了,當下便引着她往後宅走去,衛瑤卿懶懶的跟在那位婢子的身後,途徑小花園,仿江南園林修建的人工湖旁栽種了不少綠柳,她跟在婢子的身後向後院走去。
身邊正在同主子說話的幕僚突然聽不到秦王李誕的迴應了,忍不住好奇的擡頭,正見李誕看向那在綠柳中穿行的兩個女子。一個是他如夫人身邊的貼身婢子,已經見過很多次了,這並不意外,另外一個卻是個生面孔。
說是生面孔其實也不盡然。他其實見過這個作陰陽司天師打扮的女子,彼時那女子正護送他那短命倒黴的太子哥哥回來,官兵開道,彼時那個女子一身勁裝,頭髮高高豎起,英姿颯爽,那時候他遠遠的見過一眼,印象中那女子生的很不錯。
而後便是兩位皇祖母去世,她一身素袍,敲着木魚,人彷彿埋在那些飄散的符紙中,木魚聲聽的人頭大,他也不過粗粗看了一眼,就走了。畢竟這兩位皇祖母,可沒有哪一位同他有什麼祖孫情誼的。
這京城裡時不時的會發生些什麼,她的名字也會夾雜在其中偶爾響起。父皇不好美色,連帶着幾個兒子亦是同樣不好美色,所以對那些生的漂亮的美人,也不過粗粗略過一眼,便會收回目光。
但今日,秦王李誕也不知是一時心血來潮還是被父皇呵斥過之後,在府中呆的久有些無聊了,竟是看了那女孩子很久,這般一看便一直看到女孩子跟着那婢子拐了個彎,走入了後院的圓門之內,直到再也看不見,纔有些不知所措的收回了目光。
她臉上半點脂粉也未凃,卻因走的熱了,雙頰染上了紅霞,在陰陽司那頂高冠帽下,暴露在外的肌膚宛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巴掌大的臉蛋如無暇白玉,兩道淡細的峨眉似輕霧遮掩的黛綠春山,若隱若現,粉嫩的薄脣輕抿,一雙形狀姣好的桃花眼看向四周,神態慵懶,眼神卻清亮的彷彿藏着兩弘清泉於其中,微微擡一擡眼,就有一種與她身上那包的嚴嚴實實的衣袍所截然不同的惑人心魂在其中暗淌而過。
早聽說衛家這一對姐妹花,昔日陳工未出事時,還打過這一對姐妹花的主意,就是去年吧!大的那個定親了不說,還癱了就不用提。小的這個今年好似還未及笄,不過看那行走間不盈一握的腰身,與即便包裹的嚴嚴實實還能看出的身形起伏,該有的也都有了,估摸着換上宮裝羅裙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吧!
這長安城美人不少,但也不是對所有美人都會起興致,同場合、時間甚至人的心情都有關係,眼下,秦王李誕就突然生出了興致。明明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卻大抵因爲總在陰陽司出入,穿着陰陽司那些跳大神的袍子,反而叫人忽略了。
“本王去看看如夫人,吳王的事情明日再談吧!”秦王李誕說着便走了出去,看的一旁正說到一半的幕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罷了,他只是個幕僚罷了,王爺眼下沒有談正事的興致,那就明天再來吧!
秦王李誕的如夫人自然生的美貌,事實上不管這王府的主人還是皇城的主人再怎麼不好色,這王府後院與後宮中的女人都不會生的醜。真生的醜還怎麼指望她得寵啊!
眼下那位生的美貌的如夫人眼底卻發青,雖說施了妝粉,卻依然擋不住眼底的倦色。衛瑤卿在那位如夫人面前坐了下來,將箱子放在一碰,喝了一口茶,聽如夫人慢慢道來。
“大抵就是從半個月前開始,每一日到半夜裡,我都會醒來,只是醒來時卻見整間房都變了,屋裡所有的東西都變的慘白慘白的,就像,就像……”那如夫人吞了口唾沫,有些艱難的說了出來,“靈堂。”
“當真是嚇死我了,這還不算,每日半夜醒來,我還能看到屋外有奇怪的人影在飄來飄去,有人在怪笑,有人在哭,發出奇怪的聲音,真真嚇壞了。”如夫人的聲音有些發抖,眼神也變得驚慌了起來,“一開始,我以爲是噩夢,但噩夢沒得每晚都有的,後來特意讓我身邊的婢子就在我塌下睡着,可每到半夜還是會被噩夢驚醒……”那如夫人說着說着,臉突然紅了起來,“就連王爺來我這裡時,也半照樣如此,不斷的做這樣的噩夢。所以,衛天師,我是不是衝撞什麼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