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瓷大碗裡盛着涼茶,薛大小姐端起粗瓷大碗喝了起來。她的動作賞心悅目,只是跟這粗獷的涼茶攤卻有些不配。優雅端莊的仕族貴女應該端坐在高雅的茶樓中飲茶品茗,而不是坐在這小攤上,用粗瓷大碗喝茶。
看着薛大小姐喝了兩口放下,對面的女孩子卻沒有動碗裡的茶,只是突然說道:“其實方纔王栩一口都沒碰,他還是不大習慣吃這些東西的。我以爲薛大小姐也不會碰的。”
“民之用,沒什麼碰得碰不得的。”薛大小姐道,“衛六小姐不也喝了麼?”
衛瑤卿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涼茶,她的涼茶放了許久了,卻只喝了一點點,顯然碰的也不多。
“衛六小姐,這一次,你欠我一次大人情了。”薛大小姐那帕子擦了擦嘴,“這便是我見到你,特意停下的緣故。”
“我不懂,薛大小姐什麼意思?”作爲一個近些天一直留在皇城,才從皇城中出來的人,她怎麼會懂這些。衛瑤卿笑看着她,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大抵是沒有想到她會這般耍無賴,薛大小姐怔了片刻,卻也笑了:“沒關係,衛六小姐很快就知道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不過幾步路而已,就不多送薛大小姐了。”衛瑤卿擡了擡手,目送着那一頂軟轎進了吏部大門,這才收回了目光。
那搭着條溼布的小二看的目不轉睛,直到此時才恍然:“那位小姐姓薛啊!哪個薛?”
“自然是這長安城最貴的那個薛。”衛瑤卿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見到小二鬆口氣的同時,勾了勾手指,“你過來,自己嚐嚐這碗涼茶。”
她指向那碗薛大小姐喝了不少的涼茶,敲着桌子,帶了幾分威脅:“過來嚐嚐看。”
小攤小販也沒有太大的講究,更何況又不是什麼混人喝過的東西,這位薛大小姐剩下的涼茶,喝一口也不會怎麼樣。
小二在她帶着威脅的目光中喝了一口,而後一下子吐了出來:“我的天,這……”
“都甜到發苦了,你這是潑了糖罐子麼?”衛瑤卿斜眼看他,“在吏部門口擺攤,一碗涼茶還分三六九等。官員和大小姐喝的就是你等煮的涼茶,我和那幾個孩子喝的就是摻水的。”
女孩子毫不客氣的罵道:“也不怕被人拿進去。聽說吏部衙門審人也是一把好手。”
小二嚇的臉都白了。
“好在摻水的涼茶味道正好,那羣孩子喝的高興,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她起身,扔下銀子,“下一次動手腳的時候別讓我看到,不然把你抓進去關幾天再說。”
小二嚇的連聲求饒,待到從地上爬起來,卻見那衣着普通,但所交所識之人皆是權貴的女孩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
吏部衙門之內放着大量的冰塊,雖說天熱,但衙門裡頭還算愜意。遠遠看到兩個年輕官員走來,一個玉樹翩翩、一個清秀文雅,正是如今吏部後生官員中最受矚目的兩位。
兩人一邊同同僚點頭致意,一邊側頭相談。
“懷國公府庫存的丹砂數量不太對,我已經找了做審計的官員以及國子監書算學院的學生幫忙,想來這幾天就會有結果。”崔璟說道。
王栩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道:“薛大小姐來了,我現在過去同她聊一聊。”
有一旁的吏部官員忍不住嘆了口氣:“最近懷國公府攤上的事情真多,我看啊,要找陰陽司的天師幫忙算一算了。”
有信佛的吏部官員在一旁跟了一句:“或者去寺裡求個平安什麼的。畢竟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也好讓自己安心。”
“去寺裡什麼的太麻煩了,陰陽司的天師這些天都在宮裡呆着,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在一旁一個專門做筆錄的官員擡頭,道,“不如請那種道婆,左右也不要幾個錢,回家裡看看。”
王栩正想說陰陽司的天師已經被放出來了,他才與衛瑤卿打過一個照面。
那做筆錄的官員已經自顧自的接下去了:“之前過年的時候懷國公府出過水鬼,不過很快就叫人收服了,據說還是一個道婆介紹的呢!”
一旁整理卷宗的官員似乎也聽說過什麼,接口道:“對,那個道婆可靈驗了,好像姓什麼來着……”
一聲輕咳聲響起,正在說話的兩個官員嚇了一跳,連忙看向發出輕咳的人——吏部尚書蔣忠澤。蔣大人正好經過,對他二人似乎很不滿:“做筆錄、整理卷宗很閒麼?同後宅長舌的婦人一般,你把吏部衙門當你家後宅了?”
兩個官員嚇的面如土色,不敢再說話了。
蔣忠澤這才冷哼了一聲,看向周圍其他官員,見俱在認真做事,這才離開了。
“怎麼了?”見王栩怔在原地,崔璟喊了他一聲,“怎麼在發呆?”
“沒什麼。”王栩說道,只是話雖如此,神情卻有些凝重,又有些茫然。
“到底怎麼了?”崔璟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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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王栩抱着整理過的卷宗有些疑惑,“就是些毫無頭緒的小事,但又莫名覺得似乎哪裡不太正常,只是具體哪裡不正常又說不出來,總之怪怪的。”
“你說說看呢?”崔璟似乎在想什麼,催促他,“且說出來聽聽。”
“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些瑣碎的小事,而且再正常不過了。”王栩將早上王老太爺去宮門口候人的事情說了一通,“就是這般,祖父把她帶回衛府,衛六要請祖父喝茶,祖父沒接,她就說請我喝茶抵了,方纔就是她把我叫出去請我喝茶的。也不是旁的地方,就是咱們吏部衙門門口那個涼茶攤。你知曉那個涼茶的,膩死人了,我當然沒喝,但這好意還是心領了,而後就回來了。”
“司徒大人爲什麼要去宮門候她?”崔璟似乎每每抓到一個疑點,都喜歡事事鉅細的詢問,王栩暗道,以前倒沒有發現他這麼麻煩的。
“就是昨天的事,司空大人半夜裡不也驚醒了麼?”王栩指了指皇城的方向,此事不可說的太明顯,崔璟瞭然,示意他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