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證物證確鑿確實不假,有疑點也不假,現在不知道的是這些疑點與衛二小姐被推墜樓之間有什麼關係。”王栩笑眯眯的站了起來。
這話聽着令人舒坦,可是細細一想,仔細一總結,便是:兩邊都有理。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啊!官員腹誹着轉過身,正要與那個少女說話,便見吏部的小王大人朝女孩子走了過去,也不知說了什麼,把女孩子帶到了外頭的樓道中。
“有什麼事嗎?”衛瑤卿看着王栩問道。
“這話當我問你纔是,你方纔一臉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我問你要作甚?”王栩說道,“我告訴你,雖說你我有交情,但你若是衆目睽睽之下幹了什麼惡事,我等不秉公也只得秉公執法。”
“案子尚有疑點,不能結案。”
“推你二姐的是那四個吸食了五石散的人,他們確實是兇手,這一點毋庸置疑。”王栩說道,看着她,“你應當也明白這一點。”
“可若是有人設計讓他們幾人呆在屋內呢,並不需要那人親自動手。”
“證據呢?”王栩反問。
“沒有。”
女孩子斬釘截鐵的回答,讓他一噎,隨即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沒有還說?”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底氣。
“方纔我就已經替你想過了,若當真有人在背後教唆那幾人的話,也可以教唆殺人之說來要個說法。但我等都知道,吸食了五石散的人神志不清,對於教唆殺人者,大楚律例,此人必須神志清楚,換而言之,你就算有證據教唆殺人,在這裡也不能成立,你也不能拿那人如何。”王栩嘆了口氣,眼神閃了閃,“先時你與薛大小姐如此爭鋒,我知道你在懷疑誰,但是出事的時候,世子與兩位薛家小姐都有人證在場。”
“殺人不需要他們親自出手。”
“那更不好查了,懷國公府有多少奴婢小廝,你要如何去查其中一個奴婢小廝在做什麼?”頓了頓,王栩又道,“湯藥的事情,我也問過了,衛二小姐端着湯藥走到五層,被人撞翻了湯藥,外裳上也潑到了一些,所以五層會有這樣的味道,先時外裳爲血所污,血腥味蓋了過去,但仔細查看,還是能尋得出一二來的,所以五層會有湯藥的味道。至於說回去換湯藥的婢子,方纔我等派人去問了,薛三小姐承認了,是她的貼身婢子,先時衛二小姐與薛三小姐發生了一些衝突,薛三小姐氣不過,便接了這湯藥,隨即使人把湯藥倒了,這一些完全能以小女兒家打鬧玩耍略過。總要有證據,我不是阻着你報仇,若此事當真與那幾人無關呢?”
“你說的不錯,要有證據。”女孩子點了點頭。
王栩又道:“等事情都問清楚了,估摸着就要寫結案狀了,這件事不會持續太久的,到時候,你……”
“二姐姐將此事託付給我了。”少女看着他,轉了轉眼珠,看到王栩鬆了一口氣之後,又道,“我不同意結案。”
王栩:“……”所以他方纔這些都白說了?
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子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天賦異稟,聰慧過人,祖父口口聲聲罵着她,但私底下也承認“此女當真集天地鍾靈毓秀於一身。”這樣的誇讚可以說再祖父的口中是前所未有的。
但人無完人,總有缺點,有些缺點在他們看來是優點,如他們這樣的人,並不喜歡那等當真純善到不知反抗爲自己相爭的人,那些小心思甚至在他們看來是優點。尤其是爲他們所用時,計謀百出,王家可沒少吃甜頭。可有些缺點,沒有對上別人時,還不覺如何,對上自己了,卻當真能感受到了。
固執,甚至略微偏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素日裡這些在他們看來都是好的,可一旦與他們所作所爲衝突時,那就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了。
“在事情沒有完全弄清楚之前,我不同意結案。”
王栩無奈的揉了揉眉心:“你不同意,三個月一到,也自動結案了。”
“那就到時候再說。”少女轉身,“反正我衛家不同意結案。”真是硬的像塊石頭。
“衛六!”身後的王栩聲音拔高了一些,看到少女停下了腳步,這才嘆了口氣,“再嚴明的律法總有漏洞,這裡……畢竟是薛家的地盤,就算你的猜測是真的,沒有親手殺人,沒有教唆殺人,買兇殺人你也不能拿她如何,沒有直接的證據,你什麼都做不了。而這些,若你的猜測是真的,薛家不會留有直接的證據給你的。這一點,不管是吏部、大理寺還是長安府衙誰接手,都一樣,無法定罪。”
若是這世間的道理都如殺人償命這般簡單就好了,王栩自己都不敢說手裡一乾二淨,做錯事的奴婢、小廝,對手的暗衛,他手裡不是沒有死過人,後宅之內,女子爭鋒,一碗湯藥、一頓杖殺,死去的性命不知凡幾,身份之差,甚至不需要擔責。
否則當年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青陽縣主一家緣何敢動手殺人?就連眼前的少女本人也曾險些死在權貴的杖下。當然王栩不知道的是,那個女孩子確實死了。
衛瑤卿明白他的意思:朝堂之上陰謀陽謀不少,她手下也殺過不少人,也曾被人殺,而後死裡逃生,這一切,在此之前,是對她自己的,在她看來只是對弈的雙方誰更勝一籌而已,若是她輸了,不過技不如人耳。但這一次,對上的是她的二姐姐,她想爲衛瑤玉討個公道。那個少女,不算頂聰明,日夜在梅花樁上苦練,練就了一身令人驚豔的舞蹈。她不是完美的,也有小心思,但她從未害過人,不該就這樣接受不明不白的結果。
“你別亂來。”王栩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有些緊張,壓低聲音,“我可不希望到時候祖父還要想辦法把你從裡頭撈出來。”看她這副樣子,真怕她做出什麼提刀殺上懷國公府的事情來,王栩想象力空前的豐富了起來。
“放心,你見我什麼時候亂來過?”少女回頭看了看他,臉色白的有些過分。是了,她一直拖着病體,一晚上不曾歇息了,王栩心道,但是她背地裡亂來的事情還少麼?大家不知道而已。
“我有分寸……”少女咧了咧嘴角,給出了一個難看的小臉,而後晃了晃身子,倒了下去。
所以,這叫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