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不老?柳離臉色大變,猛地轉身,正對上了少女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眨了眨眼,不得不承認,這神態看起來甚是天真可愛。
但方纔的那一句話還在耳畔迴響。
你能練出長生不老的丹藥麼?
“不……不可能的,長生不老的丹藥屬於禁藥。”柳離深吸了一口氣,端着丹盤的手微微發抖,“衛天師既然入了陰陽術一道,那應當知曉,陰陽術講究平衡,五行平衡,長生不老這等逆天道的事情又怎麼可能做到?即便真要做,那也是爲天不容的,就如前朝劉姓皇族那般,終失了民心和天下。”
“原來如此。”衛瑤卿點了點頭,看向被嚇的臉色發白的柳離,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柳小天師,請。”
柳離慌亂點了點頭,轉身疾步離開了,彷彿她是什麼毒蛇猛獸一般。
少女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失笑。
提到長生不老四個字,她便如此失態,可見長生不老在會煉丹的陰陽術士中屬於禁藥。連提一下都這般害怕。
她倒不是想嚇唬柳離,而是委實這些時日,這四個字出現的頻率太高了。
而且,不得不承認,長生不老不管對於誰來說都有莫大的吸引力,足以令無數人瘋狂。雖說早有陰陽術士說過長生不老是不可能的,有違天道,但那又如何,心存僥倖的人有多少?
當年的劉姓皇族於陰陽術一道上的造詣不比張家遜色半分,張家紮根濟南,劉姓皇族則在長安,曾有“北劉南張”,“江湖張朝堂劉”的說法,但如此厲害的一族,傾合族之力,研究長生不老,到最後,不是非但未得長生,反而失了江山?
她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四個字與長安城層出不窮的事情有什麼關係。但是當這四個能令煉丹的陰陽術士臉色大變的字出現了一次又一次時,便不是碰巧那麼簡單了。
若是現在有人喊出能長生不老,有多少位居高位的人會瞬間倒戈相向?畢竟如此大的誘惑,世上有幾人能抵擋得住?
長生不老,直擊了人的本心貪婪,當年前朝因此覆滅,大楚由此建立,正是因爲如此,當年太宗皇帝三令五申,長生不老異想天開,有違天道,若天子行此舉,人人得而誅之。所以,長生不老被列爲大楚陰陽禁術。
沒有想到時隔那麼多年,這四個字再次出現了。
“衛天師,你若想知道煉丹的事情,問我便是,何故爲難一個小天師?”女子的聲音裡帶了幾分明顯的不悅。
還站在原地的衛瑤卿有些詫異的擡頭,看向來人。
陰陽司五位天師之一,陛下最信任的煉丹術士樑妙真樑天師,就是那位登藉入冊,娶夫納侍的陰陽司天師,也是曾經五位天師中唯一一位女子。
昔年祖父在時,她就是五位天師之一了,倒不是說她於陰陽十三科上造詣無人能及,而是專攻煉丹一道,她練出的固本丹和培元丹,皇城之外,千金難易。也唯有明宗帝最看重或者重賞的臣子纔有可能得到她練的丹藥。
“你誤會了,我只是問……”衛瑤卿笑着解釋道。
不過樑妙真卻未等她將話說完,只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雙目瞪來,帶了幾分問罪的語氣:“你問了禁藥,小徒膽小惶惶。”
面前的少女卻沒有半點被責罵時驚慌失措的神色,只是雙手環胸,而後失笑:“好,她膽小,我便問你。”
大抵是眼前的少女反應出乎她的意料,樑妙真神情微怔,而後便聽少女懶洋洋的開口道:“你能練出使人長生不老的丹藥麼?”
“當然不能。”樑妙真不假思索的答道,“首先它是禁藥,煉不得。其次,你以爲長生不老的丹藥同那些風寒受涼的藥方一樣說開就開?”
“前朝劉氏一族研究多少年,傾合族之力纔想出辦法,而且如此煞氣深重的辦法,也未必能成。我樑妙真天賦有限,就算能練也練不出來。”樑妙真說罷,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你還有別的問題麼?有如此的閒工夫,不如好好做事來的緊。天賦異稟是上天厚愛,我若是你,定然好好抓緊時間努力了,方不負這一番過人的天賦。”
不到及笄的年紀,能獨闖南疆,不管是用了什麼方法,是退讓也好,是用了不入流的小手段也罷,面前的女孩子於陰陽術上天賦異稟這一點誰也不能否認。
“你可知有多少人羨慕你?”樑妙真瞪着少女說道,“如此,還不去努力?”
少女笑着朝她點了點頭:“是,樑天師。”雖然口中稱是,人卻未動。
樑妙真冷哼了一聲:“小小年紀如此……真是浪費。”
“我努力過了。”少女聽出了其中的幾分好意靠在門邊回道。
樑妙真卻再也不曾理她,轉身走了。
望着這位敢於娶夫納侍的女子離去的背影,少女低頭輕哂:她可沒有騙樑妙真,也不曾偷懶。她確實努力過,那十五年光陰,她敢說,她的努力不會比這長安城任何一個孩子少去半分,她從來不曾浪費那十五年的光陰。只是,縱然她習陰陽之術天賦無人能及,天下罕有敵手,但有些事,不是陰陽之術習到最好便可以解決的。所以她一手握着自己所學,一腳踏入了這一淌渾水之中。
只不過這些,都無法對人言,她自己知曉就夠了。
話說起來,昨日裴相的人爲什麼要抓一個釀酒師。那羣看着似是江湖客,但功夫卻是軍營裡所學的外家功夫的人,到底是誰的人?裴家果然入局了。延禮太后眼下也見到自己多年未見的親妹妹延禧太后了吧!也不知道這兩位姐妹情深這一齣戲,準備怎麼唱。
想來,延禧太后心裡應當很暢快吧!衛瑤卿如是想着。
……
但是這一次,她猜錯了。延禧太后臉皮抽搐,眼神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延禮太后,憤怒、怨恨、瘋狂的情緒在她眼中一一閃過。除此之外,還有不敢置信。
面前的延禮太后保養得體,看起來似是一箇中年的美婦人,同坐在上頭,頭髮花白,滿臉溝壑的延禧太后全然不似姐妹,更彷彿小了延禧太后一輩一般。
“喲,妹妹怎麼變成了這樣?”延禮太后掩脣輕笑,“想當年,你我可是這後宮的雙姝。怎麼眼下倒是比姐姐還老?”
“住口!”延禮太后氣的渾身發抖,拍案而起,“你這毒婦!”
“喲!”延禮太后走了兩步,斜眼望來,“怎麼?妹妹想要殺了我不成?還是折磨死我?你是這般想的吧!只是可惜,皇兒不準。”
“誰是你的皇兒?這是我的兒子,不是你的!”
“好好好!”延禮太后走到一旁坐了下來,“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你想我死。但你那好皇兒不讓你動我一根手指頭,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