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屈着一條腿,隨手抓了一把路邊的樹葉嘆了口氣,裴宗之默默地走了過來,而後坐到一旁。
衛瑤卿沒有錯過裴宗之瞥了一眼延禧太后的動作,心中煩躁感頓生。
她若想打什麼壞主意,定然表現的十分乖覺,不讓任何人發現,而不是這個樣子,傻子都看得出她的問題,更遑論裴宗之不是傻子。若她沒有記錯的話,在昨日之前,裴宗之就看過延禧太后好幾次,而延禧太后卻依然毫無察覺,沒有半點收斂。
若不是想要將她帶回去,衛瑤卿真的懶得理她。
車簾放了下來,她跟裴宗之坐在馬車前,一左一右的坐着,沒有動作。
或許是許久沒有動,馬車裡的安樂公主探出頭來看着他們:“是……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衛瑤卿回頭笑了笑:“沒事,公主,我們在想怎麼離開西南府。”
安樂公主坐了回去,女孩子明顯不想說真話,她再問,就顯得有些過分了。
馬車外面有女孩子略帶了幾分敷衍的聲音傳來。
“我們走吧!”
“嗯,走吧!”回答的聲音也同樣敷衍。
……
馬車向前行去,一路之上無人說話。安樂公主透過車簾的縫隙看向外頭一左一右坐着的兩個人,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個詞。:“同牀異夢”。不對不對,她連忙甩了甩腦袋,這個詞不恰當,應當是同座異思。
真是各懷心思,偏偏她與兄長還有祖母三人的性命還都握在他們兩個人的手中,還安安全全的走到了這裡。
真是……奇怪啊!兩個怪人,不過單獨看來,不管哪一個都不是普通人。她李樂自詡通透,也看了不少,但這個年紀能勝過外面那個女孩子的還真是沒有。
這一路直到離開西南府前都很會很安全,但是離開西南府最後的一道關卡必然不好過,會有重重的關卡攔路,到時候免不了一場惡戰。但是怪的是她並不害怕,在眼前這兩個怪人身邊她不覺得害怕。
因爲這件事是尋常人所不能爲,所以也只有不同於尋常人的人才能做到麼?
安樂公主抱着雙腿坐在馬車裡,莫名其妙的想到兄長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厲害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怪癖,那麼是不是可以認爲眼前的兩個完全堪稱怪人的人,一定也十分厲害?
到底是不是如此,她不知道,但這一切在路上將會得到證明。
……
幾乎是同時的,遠在數百里甚至千里開外的長安城外與幷州城外,一聲鷹隼的尖嘯響徹夜空。
即便是所謂的百里加急,那也不過是地上最快的行程。而比地上百里加急更快的,自然是天上的行程,所以有飛鴿傳書。
但比起飛鴿的速度與被人捉下的可能性,鷹隼明顯要更勝一籌。
於是有人開始訓練鷹隼。但鷹隼多數野性尚在,兇猛不易馴服,能被訓練的鷹隼微乎其微。但再稀少也不代表沒有,總有這麼一兩隻掌握在當世最頂尖的權貴手中。
比起普通的飛鴿,鷹隼所能帶的東西要更多,也更全。有人從鷹隼的腳上取下帶來的消息,連夜送至他們的手中。
除卻密密麻麻的文字之外,這一次,還有兩幅畫像。
幷州城外的營帳與長安城中的瓊樓之內同時發出了一聲疑問。
“這兩個人是誰?”
兩幅畫像,一男一女,男的是個滿臉褶子的老者,看起來年歲不小了,不過即便如此,還是依稀能從五官中辨別出幾分清秀來;女的是個女孩子,看着不會超過十七歲,因爲還是少女模樣,梳着一條粗粗的大辮子,容貌平凡,算不得好看。
畫像的人是難得的丹青妙手,在爭鬥中旁觀了很久,甚至近距離的看到了那一男一女。所以還當真畫出了幾分神韻,至少老者眼中的茫然疑惑與女孩子眼裡的靈動狡黠畫的淋漓盡致。
“這兩個人是誰?”陳善擡頭,手輕輕敲了敲桌案以及桌案上的畫像,看向營帳內的衆人,“你們見過麼?”
雖然幷州城與長安城相隔千里,但也有老者底氣十足的問出了相同的話。
“這兩個人哪兒冒出來的?”當朝太尉謝糾扯着嗓子,聲音不小,“怎麼從來沒見過?莫非是老夫老眼昏花了不成?來來來,三個後生,你們年輕人記性好,來看看,有沒有見過這兩個人啊!”
說這話時,他雙目微微眯起,耷拉的眼皮,不怎麼好看的外表之下,眼神卻是難得的鋒利。
“真是老眼昏花了!”
崔王謝三家的老太爺坐在閣樓之上,身邊各自帶着族中最爲看重的後生,這一揮手,那三個還能算作少年的年輕公子便伸手拿過那兩張畫像仔細查看起來了。
“別看了,沒見過!”司徒王翰之甩了甩手,也不去管三個正看畫像的後輩,只是瞥向一旁端着茶杯,許久未動一下的司空崔遠道笑了:“你老崔家的消息還挺及時的。”
“是非常及時,而且崔某敢肯定與陳善的消息幾乎前後腳到達!”崔遠道頓了一頓,說道,“訓練出傳書的鷹隼,當世僅有兩隻,我崔家僥倖得了一隻,還有一隻在陳善手中。”
王翰之看了他一眼,一哂:“那還真是好東西!”
崔遠道沒有回話,目光落到了那兩幅畫像上。
“兩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獨行南疆。將被囚多年的延禧太后、太子與安樂公主救了出來。一路而來,算算時間,快要出西南府了,那這兩個人還真不是一般人。”
“若是在長安出現過,這樣的人沒道理會不爲人知。”謝糾笑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要麼,還當真是憑空冒出來的,要麼,就是易了容的。”
王翰之點頭:“畢竟老者跟女孩子,並不是多麼難易容的對象。”
“這話說的,易容對象還有難易之分麼?”謝糾訝然。
“怎麼沒有?”王翰之底氣十足的站在原地,揚聲道:“十歲以下的頑童最難易容啊!”
因爲身高不夠,王翰之嘴角的鬍子翹了翹,看向謝糾。
這也行?謝糾一雙虎目瞪圓:王翰之這老傢伙,一把年紀耍無賴啊!
他二人這邊對視,一旁的崔遠道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進來,只是低頭冥思了半晌之後,突然失笑:“這兩個人不簡單,但咱們看上去懦弱的陛下……”
“也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