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別擠我!”
“過去一點,你向後一點!”
“做什麼推我?”
……
這是百官刻意壓低聲音,卻仍吵吵嚷嚷的推搡聲。早聽聞陳述此人在軍中是難得的好手,能以一敵百,原來還不信,今日看來卻是信了。
誰也沒有看到他出手,臨陽長公主就這麼死了?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一位金枝玉葉的公主就這麼死了。
“好……大膽!”有人輕呼了一聲。衆人循聲望去,但見出聲的是司徒公王司徒,正在一旁同謝太尉、崔司空站在一起,老者嘆了口氣,雙目盯着陳述,似乎也是愣住了,許久沒有移開目光。
是啊,好大膽!但豈止是大膽?簡直是大逆不道。
百官擠在兩旁,即便這等情況下,還是忍不住出聲議論。
“先前陛下……陳駙馬出事……長公主……駙馬死了……現在……陳述……長公主死了……”
聽不清完整的句子,但有這幾個詞也足夠聽明白了。
“護駕護駕!”李德全似乎怔住了,方纔反應過來,喊了幾聲護駕便立時有侍衛從殿門外涌入將陳述團團圍住。
一直沉默着的陳述緩緩擡起頭來,看向兩側的官員,目光銳利而危險,被他打量過的官員,膽小的發出一聲驚呼向後退去,膽大的則吼了一聲:“大膽逆賊,還不束手就擒?”
陳述閉了閉眼,漫不經心的回過頭去,看向上首的明宗帝,半晌之後,幽幽開口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上首的明宗帝推開了擋在身前的李德全,起身,居高臨下的看向殿中的陳述,忽地勾起了脣角:“陳將軍說得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此事確實還不好說,所以,朕要查。要給天家,也要給陳家甚至天下人一個交代。”
“就算還未出結果來,他也是嫌犯。”有個官員出聲道,“請陛下即刻下令將陳述押入大牢。”
握筆寫朝議的衛瑤卿頓了頓,擡頭看向那個出聲的官員。從三品殿中監秦淮,年紀不過三十來歲,相貌普普通通,從三品的職位在三品官員遍地走的長安可以說再平凡不過了,而這個職位也是堪堪能入早朝面見天子的品級。殿中監,掌朝級禮儀之事,是個閒到不能再閒的職位,可是眼下出聲的卻是他。
“雖是嫌犯,但陳家功在社稷,而且朕相信陳將軍不會這麼做的。”
退到兩旁的百官再次拜倒在地:“陛下聖明!”
不管怎麼說,喊一句陛下聖明總是沒錯的。王老太爺跟着跪倒在地,卻不忘擡頭看了一眼最上首的女孩子,見她微微挑眉,手上不停,眼睛卻看向朝堂之內,目中亮晶晶的,好像對什麼起了極大的興趣一般。該不會是對朝堂起了興致吧!王老太爺想了想,人卻跪在地上,終究是年紀大了,起身時,還是一旁的殿中監幫着攙扶了一把,才站穩的。
“但是朕相信沒有用,此事還是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明宗帝轉眼看向陳述,“如此的話,東陽苑景緻優美,就暫且讓陳將軍住在東陽苑吧,待到查出一個結果來,定會還將軍一個公道。”
東陽苑景緻確實優美,但再優美又如何?不過是個禁錮的樊籠而已,陳述低頭不語。
“這件事便交給……”明宗帝目光掃向殿中的羣臣,落到其中一人身上時頓了頓:“蔣忠澤,此事由你全權負責!”
“臣,遵旨。”衛瑤卿看向那個出聲的官員,也是這等絲毫不起眼的容貌,在吏部尚書這個位子上呆了這麼多年,在朝堂之上卻甚少開口,政績無功無過,甚至原本朝中官吏審問的事情也易主大理寺多年。朝堂之上,他簡直毫無存在感,這可不像個一部尚書啊!
這件事原本衆人都以爲陛下會交給大理寺卿狄方行的,熟料,陛下竟是連想都不想,直接點了蔣忠澤。
蔣忠澤啊!朝中有人臉色微變,想起年前的一幕,彼時這位許久不開口的吏部尚書就突然開口同狄方行爭取起了程厲勝遇刺的案件,雖然眼下案件還未出個結果來,但似乎也只是那一日而已,而後這位吏部尚書彷彿又回到了先前的樣子,在朝堂之上甚少說話。今日再次出聲,卻是陛下欽點他來查此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案件不用查,陛下要的就是軟禁陳述,而接手的官員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拖。這個拖字訣的功力不少人都是無師自通的,狄方行自然也會。而陛下欽點此事交由蔣忠澤處理不過代表了一件事:那就是聖眷。
能入三品之極,混到這個品級上的官員多少都對政局有些敏感,是以,不由的都看向了蔣忠澤,還有好事者回頭去看狄方行的臉色,果不其然,很是難看。
這朝中官員百態看的倒是有意思,她看了看蔣忠澤又看了看殿中監秦淮:這兩個人倒是有意思。
躺在地上的臨陽長公主自躺在那裡開始就沒有人去碰她了,不過,那一瞬間,她看到了。
出手的官員極快的將一柄匕首刺入了臨陽長公主的腹部,既然是要殺人,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不會去選那種難得一見的兵器,而是選擇了最最普通的匕首,這一把也是平淡無奇,鐵匠鋪裡要打一把這樣的匕首也不過幾個時辰而已,這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匕首,連點標誌也無。
她只看到了出手官員的手,那一瞬間轉出匕首的動作無比嫺熟,這是一個武功極高,殺人手法極其厲害的人。而且出手的絕對不是陳述,那隻官員的手自陳述手邊穿過,不過轉眼的功夫。而那一瞬間能夠做到的應當是站在陳述右手邊的官員。
陳述的右手邊確實有幾個官員,其中就包括秦淮跟蔣忠澤。
她不知道具體是誰動的手,但應該是王老太爺的人。目光轉向那個看起來平淡無奇的老者,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老者的危險,王老太爺的危險不能因爲是所謂的自己人就忽視。一個膽敢派出刺客行刺陳善的人,如此的身份再加上如此的膽量又怎麼可能不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