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乾嚎聲不絕於耳,衛瑤玉舀了一勺粥入腹,眉頭跳了跳,終於忍不住了,放下了碗筷:“二弟,你還有完沒完了?”
對面頂着一隻烏雞眼的衛君寧還在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往嘴裡塞吃的,吃的一噎一噎的,看樣子好不傷心可憐。
“家裡人都好好的,大過年的,你哭什麼哭?”衛瑤玉怒道。
“六姐……六姐爲了個野生的打我。”衛君寧一噎一噎的,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還不准我動手,我要動手她定會攔着。”
“那你打過六妹妹不就是了?”衛瑤玉白了他一眼,“看你人高馬大的,平時又不是沒打過架?”
“我……我打不過。”衛君寧抽抽噎噎道。
“打不過就去練!”衛瑤玉豎着柳眉站了起來,“每日的飯就屬你吃的最多,光長肉不長力氣的麼?”頓了一頓,又道,“還有啊,別以爲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欺負一個七歲的孩子,也虧你做的出來!”
“他跟我搶六姐!”衛君寧怒道,說到這裡,怒火瞬時高漲,“這臭小子跟我搶,別人都說他們纔是一對姐弟,說我跟六姐沒一點像的。”
是沒一點像的,一個太能幹,一個啥也不會幹。衛瑤玉心道,不過話卻不會這麼說,只是嘆了口氣,道,“那你不會努力努力啊!”
“可是努力太累了啊……”
衛瑤玉:“……”她也不想跟衛君寧這臭小子多說了,是以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那你想辦法打過六妹妹讓她不許幫忙不就行了?”
“可是……”
“我還有事,先走了。”衛瑤玉說着便走了出去,邊走邊搖頭直嘆:二弟什麼時候長出息了太陽都能打西邊出來了。才走出院門,她想了想又問了一聲:“六小姐呢?”
一旁的青桔道:“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啊,應當是有什麼事吧!衛瑤玉心道便轉身去榮泰苑了。左右沒什麼事,她就去陪陪祖母吧!
進去的時候,紫鵑正在爲周老夫人理着長串的瓔珞,周老夫人額頭之上還帶了一條抹額。這模樣,倒似是要出門前的打扮。
衛瑤玉還未開口,周老夫人便笑了:“二姐兒來的正好,正要去叫你呢,回去換身齊整些的衣裳,打扮打扮,祖母帶你去赴宴。”
正月裡大大小小的宴不少,就是左鄰右舍設宴也不忘請他們的,這倒是常事。或許是同祖母交好的哪一家吧!衛瑤玉應了下來,倒也聽話的回去換上了見客的衣裳,重新換了個墮馬髻,鏡子裡照了照,覺得妥當了,纔跟着周老夫人上了馬車。
“去崔家,城東的博陵崔氏祖宅。”周老夫人上車便吩咐了一聲,順帶查看了一番備好的手禮。
衛瑤玉卻愣住了,有些驚慌失措:“祖母,怎麼去崔家了?”她一貫藏不住事情,對崔家,她着實不知道要以何種態度卻應對。
最開始的時候是畏懼感激,還有一些討好的。博陵崔氏這樣的門第啊,哪是一個小小的衛家所能比的?況且崔家最有名的公子,可不是二弟那種紈絝,沒有嫌貧愛富,願意娶衛家的女兒,在伯父一家被軟禁,衛家的最艱難的時候可以說是衛家的支柱,她是感激的。後來知曉這份婚約沒有那麼簡單,她親事不順,眼看六妹妹對這等旁人眼裡看來的好親事並不喜歡,自然百般相勸,但後來兩家還是解除了婚約,她的態度便有些複雜了,原來旁人看來羨慕的婚約背後竟有如許複雜的博弈在操控。對崔家不知道是該感激還是旁的?而現在,大抵是平生第一回對一個異性的少年人產生好感,但那人是崔家的公子,衛瑤玉嘆了口氣,她着實有些不知如何去面對崔家,不知道是該感激還是該厭惡。
“二姐兒,莫慌,去吃個飯而已。”周老夫人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手,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慌張,“就是吃個飯,莫要害怕。”
真是這樣麼?衛瑤玉緊了緊拳頭。
下了馬車,跟在祖母的身後,俸禮,入座,確實同一般前來做客的賓客別無二致,不同的是前來的賓客身份更高貴而已。
就比如自己身邊這一位就是哪家公侯府的老夫人。
崔家禮數之上自然不會差,雖說前來與周老夫人搭話的人不多,卻也不至於冷落。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周老夫人嘆了口氣:“二姐兒,你下去玩吧!”
衛瑤玉應聲起身,今日跟隨前來赴宴的小姐倒是不少,不過個個身份不凡,崔王謝三族的小姐同身邊的幾位小姐正在說笑,衛瑤玉蹙了蹙眉,認出其中一個崔家小姐正是先時龍門會時設計她出醜的崔家小姐,好像叫崔涵。看到她時,那位崔家小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半點沒有引薦的意思。
倒是一個王家小姐問了幾回,卻均被崔涵一句“王十七娘你待我說完再說”打斷了,看出了崔涵的不悅,那個王家小姐便未再問,只是歉意的看了她兩眼。衛瑤玉朝她點了點頭,謝過了她的好意,走到一旁去了。
這個地方修繕精美,一草一木,均有其章法,何爲百年世族的底蘊,大抵從這一草一木中也能感受一二。精緻美麗讓人挑不出差錯的賞心悅目。衛瑤玉有些緊張,攥緊了袖中的雙手,她跟這個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幾聲清晰的腳步聲響起,衛瑤玉回過神來,這才恍然自己不知何時走到這座花園的盡頭了,前頭是一座平屋,跟這座精緻美麗的宅邸不同的是修繕的有些年份的模樣,看起來舊舊的,卻沒有翻新的跡象。按理說不應該啊,崔家的宅邸據說每三年必翻新一次,爲什麼這裡卻沒有翻新?
隨着腳步聲出現的是一行數位婦人,皆着樸素的舊袍,手裡拎着籃子。衛瑤玉本能反應的揉了揉鼻子,拜六妹妹喜歡搗鼓香燭黃紙之物所賜,以至於近些時日聞得多了,她也能聞出幾分了。
拿黑布蓋着的籃子裡有這些事物的味道。還未來得及躲避,那一行婦人便看了過來,爲首的那一個皺着眉看着她:“你是哪家的小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衛瑤玉身體有些發顫,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生出了害怕之感,一時間動了動脣,竟然說不出話來。該死,關鍵時候說不出話來,她恨自己關鍵時候掉鏈子,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