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在門口看到了京兆府牧家的馬車,誰高興來這東院,又是詐屍又是什麼的,晦氣!”衛瑤玲啐了一口,只是仍有幾分不甘心,“其實這個李歡生的也不錯。”
“長安權貴又不是隻京兆府牧一家?”衛瑤儀搖着手裡的團扇,轉着眼珠,“再說了,這個李歡才十三四歲,還要幾年才定性,誰能保證他今日看上了衛瑤卿,明日就不會看上別人?長安城中繁花似錦,誰知道他往後會不會被迷了眼!”
衛瑤玲聞言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場景一樣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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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等那對姐妹花離開之後,衛瑤卿停止了與李歡無聊至極的對話,搖頭笑道:“李公子一來便撞上了一對風流事。”
李歡眨了眨眼:“不過是尋個藉口來看看六小姐罷了。”
“怕是她們不會這麼想,恐怕得惱了你我。”衛瑤卿說道。
李歡不以爲意,他是真沒把那對雙胞胎姐妹放在眼中,低頭把那墨色的食盒拿了起來,掀開蓋子,是做的極精緻的點心分成六格放置:“上回我見你買了這幾種零嘴兒,便特地帶了過來。”
“十里鋪的吧,有心了。”衛瑤卿點了點頭,捏過一隻紅白相間的小卷,咬了一口,“這山楂果兒卷是十里鋪做的最好吃的。其餘的嘛還要數金陵春風居的做的更好。”
“金陵春風居?”李歡有些驚訝,“倒是我二叔曾南下過金陵說過一回,只是這些小食畢竟不禁放,帶不過來,六小姐去過金陵?”
衛瑤卿一口咬掉了手裡的山楂卷,用帕子擦了擦手,睫毛顫了顫:“聽人說的。”
“現在怕是沒機會了,以後,你若是想去,我等……也未必沒有這個機會。”李歡低頭看了看她,見她神色坦然,不由鬆了口氣,對着旁的女子調笑的話他敢說,但對着她,不知爲什麼,總是有些侷促。
那裡的衛君寧練箭練累了也走了過來,他對這些小食倒沒有太過熱衷,只喝了兩杯茶,看了眼射的橫七豎八的箭靶:“瞧着六姐做的那麼輕鬆,但似乎比我想象的要難些。”
“沒有什麼一日之功的事情。”李歡說了一句,想了想,又道,“對了,再過幾日是城陽公主的生辰,屆時城陽公主會在芙蓉園設宴,我家也得了幾張帖子,六小姐想去麼?”
“怎麼光問六姐不問我啊?”衛君寧有些不滿。
“有你的份,我能帶個男伴出席,自然會帶你,只是到時候,你莫要給我惹事。”李歡叮囑他。
“我雖是什麼都不大會,但你見我什麼時候主動惹過事?”衛君寧說道,“那我六姐的帖子哪來的?”
“我大姐今年要出閣了,要趕着繡喜服,這等宴會自然可去可不去,”李歡說道,“所以一早我就將帖子要來了。”
“六小姐想去麼?”李歡雙眼亮亮的望來,帶了幾分期盼。
只是衛瑤卿卻搖了搖頭:“我便不去了,不過要向李公子討個人情。”
“嗯,你說吧!”李歡卻露出了幾分失望之色,連興趣也減了不少。
“李公子可否把這張帖子給我二姐?”
李歡強打起了幾分精神:“原本就是爲你討來,你想給你二姐自然可以,只是你當真不去麼?屆時不少宗室世族都會到的,除卻陛下的幾位公主長公主外,還有兩位縣主和郡主,幾位國公府、將軍府的小姐都會到場……”
“你說兩位縣主都去?”衛瑤卿卻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可是青陽、長樂兩位縣主?”
李歡點頭:“自然,咱們大楚也就這兩位縣主而已啊!”
“李公子還缺小廝麼?”衛六小姐突然展顏一笑,手指指着自己,“你看眼前這個如何?”
李歡一愣,只覺眼前嫺靜的少女突然鮮活了起來,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待反應過來,又忙道:“你真想去的話,我可以問二姐要帖子的。”
“不,就小廝吧!”
“可是……”李歡有些遲疑,“你若是想男扮女裝扮着玩一玩倒也罷了,宗室的那些嬤嬤慧眼如炬,可能一眼就能瞧出你的喬裝……”
“放心。”少女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笑容,“到那日你來看看便可以了,若是覺得我的裝扮足夠以假亂真的話,再帶上我也不遲。”
看着衛六小姐的笑容,李歡原本想要拒絕的話到嘴邊便吞了下去,轉爲默默地點了點頭。
送走李歡後,紫鵑就過來了。
遠遠的走在紫鵑的後頭,衛君寧湊到衛瑤卿耳邊:“六姐,要告訴祖母麼?”
“就說你想念祖母了,哭着哭着祖母就醒來了。”
“就這樣?”衛君寧愣了一愣,似乎有些猶豫,“祖母會信麼?”
“放心,沒有人會問。”
衛君寧一怔,恍然:“那倒是,也沒有誰會跑到祖母面前問祖母你怎麼活過來了?”這話聽的就好似不希望祖母活過來一般,豈不是觸黴頭?怪道何大人和崔司空他們都沒有問出口。
詐屍嘛,雖然少見,卻也不是沒有,一口咬定不知道的話,也不能拿他們如何。衛君寧心道,至於旁人心裡的懷疑,與他何干?
到榮泰苑的時候,周老夫人剛喝了藥,精神很是不錯,李氏也在,對上這一對兒女,她露出些許憂色,但在周老夫人面前卻不敢說什麼。
“黃氏說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周老夫人把他們姐弟二人叫過去,開口問的卻是這件事。
早得了衛瑤卿眼色的衛君寧說了一遍,末了還撇了撇嘴:“是他們欺負人,六姐只是護我罷了。”
“在他們眼裡,我衛家成了破落戶,”周老夫人冷笑一聲,“我家大郎的罪陛下都還未定下,這個伏氏好生猖狂,六姐兒做的很好。聽好了,這件事情,往後家裡誰也不準提,誰也不準說,誰要是提了說了,我周齡第一個不放過她!”
周老夫人閨名周齡。
說罷,周老夫人拉着衛瑤卿的手輕輕拍了拍,望了過來,眼底亮的驚人:“六姐兒好好看書吧,有什麼事同祖母說,祖母還等着你考欽天監呢,說不準,咱們老衛家還要真出個女天師出來。”
“可是崔家……”一旁的李氏坐不住了,在她眼裡,崔家是一門頂好的親事,那樣的世族怎麼會允許一個兒媳婦出去做這等事情。
“崔家怎麼了,我們六姐兒還是要考女天師的人呢!”周老夫人瞪了李氏一眼,“你少摻和六姐兒和寧哥兒的事情,照顧好二郎便好。”
李氏生性懦弱,被周老夫人一句話,立刻嚇得不敢多說了,只拿眼睛時不時的瞥瞥衛瑤卿和衛君寧。
“多謝祖母。”衛瑤卿看了眼周老夫人,原來這也是位明白人,能養出一個官至中書令的兒子,周老夫人功不可沒。
“往後六姐兒和寧哥兒的事情誰都不得多言!”
李氏連忙應了一聲是。
從榮泰苑走出來的時候,李氏往衛瑤卿和衛君寧手裡偷偷塞了兩包東西,在周老夫人身邊的紫鵑的注視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回去了。
走出一段距離,衛君寧拿着那小包的東西看了許久:“這是什麼呀?”
“香灰。”衛瑤卿摸到手裡就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母親不會以爲咱們中邪了,需要驅邪吧!”衛君寧舉着那包香灰表情古怪,“有六姐在,邪祟不侵的。”
“沒事,做主的是祖母。”衛瑤卿眨了眨眼,“祖母可聰明着呢,至於母親那裡,算算時間,替咱們做秋衣的時候到了,母親手裡有事,便不會多想了。”
李氏是個懦弱的女人,所幸遇到的周老夫人還算個明白人,所以她的日子並不難過,她不見得有多聰明,但是,衛瑤卿摸了摸衣角,不管是衛瑤玉還是衛瑤卿、衛君寧甚至衛同遠,他們身上穿的衣裳都是李氏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懦弱卻又善良,衛瑤卿心中微暖。
六月十六是城陽公主的生辰宴,這位頗得天子喜愛的公主被允許在芙蓉園中設辦生辰宴,屆時京中官員都要走個場。
何太平低頭整理着官帽帶了上去:“如何?”
何夫人笑着搖了搖頭,替他將翻折的腰帶整了起來。
“最近那位衛六小姐沒出門吧!”何太平張開手任何夫人幫他整理腰帶,想起什麼似的,又突然問了句。
一旁候着的六安連忙道:“不曾出門。”
“那就好。”何太平輕舒了一口氣。
“瞧你這樣子!”何夫人擡頭白了他一眼,“六小姐也不過十三歲的小丫頭,總要出門玩耍玩耍的。”
“她出門?”何太平本能的搖了搖頭,每次衛六小姐出門總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可能是多年辦案的直覺使然。
“今兒我右眼直跳,這是什麼狀況?”何太平話題一轉,摸了摸自己的眼皮。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六安答的飛快,待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何太平倒抽了一口冷氣,捱了何夫人一記白眼:“衛六小姐當真今天沒出門?沒去那個……”何太平想了想,“公主的生辰宴?”
“沒有,知道你在關注衛六小姐,我還特地看了一遍名單,沒有衛六小姐的名字。”何夫人替何太平整理完腰帶這才收了手,“瞧你嚇成那個樣子,我瞧着六小姐人倒是不錯,挺乖巧的,也不咋咋呼呼的。”
何太平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了,揉着狂跳不已的右眼皮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