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排長鬍志軍上衣的下面口袋裡掏出一封掛號信,遞給王珂,信寫得不少,鼓鼓囊囊有十幾張。
“你自己看看。”
王珂接過信,打開,裡面是俊秀的小楷毛筆字。一律是自右向左豎寫的
志軍吾弟:
來信收悉。
所談三頁殘片之事,既可按你們的意思脫手,三五萬即可,有了這筆錢即能修繕祖屋,並在此基礎上建一紀念館,光耀門楣,傳我祖上世代書法。
至於那幾幅懷素書法拓片,甚是喜歡,然更令我驚訝的是那兩幅圖的拓片,極可能隱藏一個絕世小秘密。我揣測數日,只能小解如下。
……
接下來,二排長鬍志軍的老師,便用小楷娓娓道出這樣一個故事。
相傳江南吳州城裡有一位著名的老中醫,叫葉天士。他醫術精湛,有不少單方、偏方和土方。
有一天,來了一位特殊的病人。此人早晨起來不慎跌了一跤,之後便無法站立,腹痛如絞,頭朝下拱。眼見得只有出得氣沒有進的氣。葉天士仔細地給這位病人號了號脈。然後擡起頭來,說這病我能治。如果我不治活不過明天這個時候。
衆人就問如何治?葉天士讓人從村子裡找了八位大漢。讓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所有人都奇怪,這是怎麼一個療法?
等到八位大漢吃好喝好,葉天師便讓人找了一個木杆。把病人從牀上擡起來,將其雙手捆在木杆上。然後八位大漢兩人一組,擡着這個木杆往返顛着跑。不管這位病人是被拖着還是拽着,也不管這位病人殺豬般地叫。反正兩位大漢跑得精疲力竭的時候,再換上兩位大漢。如此輪迴,一口氣跑了一個多時辰。八位大漢都累得再也跑不動了,把這位病人扔在地上,解開了繩子。
這位病人氣的大罵庸醫,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治病的方法,這純粹是羞辱人。說着這個人,掙扎着站起來,走上前就要找葉天士拼命。
但是衆人都傻了,此人好了。
後來葉天士解釋。蒙古人善於騎馬射箭,經常有人從馬背上跌落,除了筋骨皮肉傷以外,最容易是肝葉摺疊。一旦摺疊如果不能及時救治,必死無疑。於是草原上就發明了在兩匹馬之間擔上一根木棒,拖拽上人跟着兩匹馬顛着跑。直至把肝葉顛落下來。而這幅圖正是這個典故。
而下面的一幅圖則更簡單,疑似治岔氣的。
據說晉代煉丹大家葛洪十分了得,精通天文、兵法、氣功、經脈等,他在寫醫書《肘後備急方》時,就把腰給閃了。行動不便,躺在那裡他就想,古人都認爲岔氣是差了一口氣,是所謂的氣道岔行。其實人身上的經脈都在皮膚下面,有一定的脈絡經道。實際上如同一條條槽道,如果經脈脫槽而出,離開了經道,豈不就是岔氣。
想通了這點那就好辦,如何想辦法讓筋軟體酥撐開再回到槽裡。於是他燒了一大缸熱水,自己坐進去,泡澡。當泡到體軟筋酥時,便在平地上打滾,瞬間就治好了岔氣。
此土方難登大雅之堂,所有醫書均無記載。直至唐代初期,有一位叫王燾的著名醫家,因寫《外臺秘要方》,四處收集醫家秘籍,前後收集了世上所傳的六十多部書,便把這條土方也寫進其著作。
王珂看到這時,擡起頭,對着二排長鬍志軍說:“這兩幅圖,按你老師的初步解釋,應該是偏方,這就對了。”
二排長鬍志軍不明就裡,“怎麼就對了?”
“排長,我跟你說實話,我曾經也得了一幅很古老的手繪圖畫。可以說是無字天書,我認識的一位教授曾經告訴我,他推斷可能是本單方或者養氣、氣功、巫術之類的書。這也是我爲什麼把這兩幅圖也拓片的真正原因,它們有些相像啊!”
“還有這回事?你回頭讓我也看看。”
“好!排長,你老師在信的最後寫道,他懷疑這兩幅圖很可能是從《外臺秘要方》中萃取整理,而刻在那石洞的崖壁之上的。”
“嗯,看來沙鍋鼎半山腰那個石洞,有機會我倆還要再去看看。”
說到這裡,倆人折回頭,到了指揮排。王珂取出了半卷羊皮線裝本,遞給了二排長鬍志軍。
王珂繼續出他的牆報,胡志軍回到排裡,繼續寫那首萬水千山只等閒的詩歌。
連隊的牆報出完,已經是下午。
丁指導員站在牆報下,手託下巴,越看越滿意。三大特點:炮兵連獨有的炮兵特色,二排長鬍志軍的王氏家傳書法,偵察班長王珂獨創的粉筆末浮雕畫。
而此時的王珂已經和二排長鬍志軍在去往家屬院的路上,後面跟着的是二排的兩個兵,擡着一個大紙箱,裡面全是準備做尿布的碎布頭。而整的,已經由炊事班長周大光挑走了一部分,準備做籠布。剩下的一些,由無線班長黃忠河挑了準備做夏天的汗褡褳。
“偵察班長,人家生孩子送禮,有沒有送尿布的?”二排長鬍志軍問。
“肯定有,等很多年以後,那時候的科技很發達,尿布絕不會像我們現在,洗了用,用了洗,早上不出門,晚上一大盆。”王珂笑着回答,後面的這句話,是幾天前一排長左衛兵說的。
等從一排長那裡回來,自己還要馬上去一下彈藥庫,見見谷茂林,晚上再到無線班長黃忠河那裡去。還要借錢,不借錢這個月沒辦法挺過去。至少老班長結婚自己的表示表示吧!
不懂得寬容,再多的朋友也會散去。
不懂得關心,再好的朋友也會丟失。
一排長左衛兵的孩子,現在的奶水足,據他自己說,一個月長了有七八斤。左衛兵堅持讓王珂給孩子起個名字,理由非常充分,他給的孩子第二次生命。這不是瞎抓差嗎!
今天去,肯定還要提這事。二排長鬍志軍也知道這回事,他說:“偵察班長,你就給起個唄,反正我覺得別叫什麼左雪生、左缺奶什麼的?”
“呵呵,不過排長,真要是推不掉,起名的話,你覺得左佑軍、左通涵如何?”
“怎麼解釋?”
“佑軍,是因爲那天,我得感謝這孩子的保佑。如果心中沒有這份孩子的念想,沒有這個小生命在護佑我,那天晚上真的很難回來。至於通涵更有講究了,有個成語叫涵今茹古,涵字代表學識淵博,在《歸藏易》一書中涵字又代表人緣,貴人緣。”
王珂自從與津門大學的溫教授和葉榮光教授相識,從此養成了愛看書的習慣。他自己的雙人牀下,他釘了不少的隔板,上面藏的全是書。
“你這麼一解釋,兩個都不錯,讓一排長二選一吧!如果是我,我可能更會選第二個。涵今茹古,多好!老左家通古通今通福緣。”二排長鬍志軍說。
其實,王珂取這個名還有一層意思,他覺得自己與這個涵字真的有緣,農場枯井離不開涵字,西山野戰生存訓練離不開涵字,屯留村古井離不開涵字,狼牙山瑪瑙洞還是離不開這個涵字。
說着,說着,就到了團家屬院,迎面卻走來了包參謀長。
“參謀長好!”二排長鬍志軍和王珂立刻站住,向包參謀長敬禮。
不苟言笑地包參謀長回了一個禮,繼續向前走,突然他意識到什麼,回頭問:“王珂,你什麼時候來向我報到?”
“報告參謀長,過完年就去,初六行嗎?”王珂趕緊迴應,其實他心裡也在打鼓,這位包大人可不好惹。
“初六有些太早了,你們好好休息幾天,初九來找我。”
“是!”
“這位幹部是……”包參謀長對二排長鬍志軍不太熟,便問王珂。看來,王珂的名聲比二排長鬍志軍都大。
“報告參謀長,他是我的老排長,現在我們炮兵連任二排長。”
“報告參謀長,我叫胡志軍。”
“哦,我知道了,你原來是指揮排長,爲了安置大學生排長,把你調到了炮兵排,聽說你不僅沒有想法,還乾得很不錯,而且毛筆字寫得也很漂亮。”包參謀長一下被提醒了,讚揚道。
“參謀長,沒有想法是假的,但是能當好一個炮兵排長更重要,有了指揮排長的基礎,到炮兵排幹得更得心應手。”二排長鬍志軍說。
“這話不假,二排長,你有沒有興趣到司令部炮兵股當參謀?”
“參謀長,我服從組織分配!”二排長鬍志軍雙腿一併,大聲說道,他既不說願意,也不說不願意。
包參謀長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二排長鬍志軍一眼,扭頭走了。
看着包參謀長遠去的背影,王珂問二排長鬍志軍說:“排長,你爲啥不答應啊?”
“你們先把箱子擡到一排長家裡去,我們馬上就到。”二排長鬍志軍對身後的兩名戰士說,等他們走遠了,纔對王珂說:“剛纔我如果答應包參謀長,會顯得太功利,傳出去會讓連長、指導員,包括我們直屬隊的協理員都會有想法。我如果說不願意,可這確實是個機會。”
王珂恍然大悟,原來對領導說話也有學問,長見識了。兩個人拔腿向一排長左衛兵家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