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谷茂林匆匆忙忙跑到了炮兵連指揮排。
見到了王珂,對準他的肩頭就是一拳。
“謝謝你,班長!我真的沒有看錯人。假已經批下來了,我馬上就走,趕下午的車,我們一週後見。”
“嗯?怎麼成了一週啦!”
“都是你的功勞,連隊最後給我報了在家五天,路途兩天,共七天的假。”谷茂林興奮地說。
“那好那好,路上注意安全!”王珂心想,還是連隊會做人,等於是拍了協理員的馬屁。
“班長,找你還有一件事,借20塊錢給我。”谷茂林也不客氣,張口說道。
“多少,20塊錢?你想逼死我,我幫你請假還不算完,你還想到我這裡打土豪!現在我口袋裡滿打滿算,還有不到十塊錢,你想要就都拿走。”王珂心裡道,這小子果然得寸進尺,誰沾上他誰倒黴。
“班長,你也太小氣了!十塊錢怎麼好意思拿的出手?”
“真的沒錢,你愛要不要!”王珂說的是實話,最近半年來,他不僅沒有存上錢,反而屢屢捉襟見肘。以前從來沒有去過飯店,現在去了好幾次。幾年的存款,他都支援了大王莊福嫂蓋了房子,現在還要資助李雪影的學費與書雜費。還有給那個老乞丐的60元錢,買營養品看望胡新銳和排長燕焦……
錢又不是自己印的,一個月才八元錢。如果不是聯合考察考古小分隊最後結算的時候,葉偏偏非要塞給自己一百元補貼,他早就得賣褲子了。這個谷茂林向別人借錢,還怨別人好不好意思,真是奇葩一朵。
“班長,你幫助我想想辦法唄!最少要幫我湊到20元。”谷茂林幾乎是在哀求。
“行了,我幫你出面,找找你們老鄉胡言樓!”
“班長,千萬別找他,他比你還摳呢!你沒見到他從來不買香菸抽,都是自己卷的喇叭筒。”
一聽這話,王珂不滿。“谷茂林,那叫勤儉節約,怎麼能叫摳呢?”
“好,好班長,你說得對,現在你得趕緊幫我借錢去,我還得趕下午的火車呢。”
這小子反正是賴上了王珂。於是王珂馬上去找無線班長黃忠河,又從他那裡借了15元。
王珂走到谷茂林的面前,把23元錢遞給了他。“趕緊滾吧!回家後好好儘儘孝心,有什麼情況要順勢而爲,一定要準時歸隊!”
後面的這句話纔是重點。“放心吧,班長。”谷茂林高高興興地走了。
王珂知道谷茂林比較邪性,所以不得不再三地叮囑他。倘若不然出現超假,不僅把副連長魯澤然拖下水,還要把軍械股長申龍成和直屬隊韓協理員都拖下水。
送走了谷茂林,沒有多長時間,偵察班便再次集合。由於今天上午是清理的彈藥庫,所以下午還是要去繼續清理軍需股的被裝庫。
這樣調整也是有原因的。相比較而言,彈藥庫由於建在半地下,保溫性能要好得多。下午有太陽,清理地面的被裝庫也不會那麼幹冷。
偵察班排着隊伍到了團部被裝庫。進去以後,在一名助理員的配合下,下午的工作進展得很快,熟能生巧,大家動作也開始變得熟練起來。登記的登記,清點的清點,很快,時間來到了下午五點多鐘,這個被裝庫基本上就清理完了。
然而牆角兩個大紙箱裝的一堆布頭,卻不知道如何處理。
那個助理員看了又看,對王珂說:“這都不知道是哪一年放在這兒的,原來是當擦槍布的,現在也都朽了,用不着了,扔了吧!”
既然說扔,偵察班幾個人七手八腳把兩個大紙箱旁邊地下的一堆布頭收拾乾淨,裝到大紙箱裡面,擡了出來。剩下裝不下的王珂又找了一個小一點的箱子裝了一箱。
“今天的任務就到這裡吧,你們可以先回去了,明天下午見!”助理員鎖好大門,先離開了被裝庫。
“班長,這三箱子破布頭,我們給扔到垃圾箱吧!”羅紹環提議。
“好的!”王珂說道。
於是羅紹環和胡言樓擡一箱,牛鎖柱和宋睿民擡一箱,王珂自己搬了一箱小一點的,五個人就往鍋爐房後面的垃圾箱擡去。
“等等!”跟在後面的王珂,忽然覺得這三箱布頭扔掉挺可惜的。也許裡面找一找拼湊起來,給炊事班做籠布也行啊!“我們擡回去吧,擡回到排裡去!”
一聽到班長王珂在後面喊,前面的四名戰士又調轉頭,擡着這兩個大紙箱,向炮兵連走去,王珂自己仍然搬着那個小一點的箱子跟在後面。
到了排裡,五個人一起把三個箱子重重地往地上一放。
“班長,這些破布頭這麼沉,不會裡面有手榴彈吧?”宋睿民誇張的咧咧自己那張大嘴,把帽子揪下摜到牀上,一頭都是汗。
“你們撿到什麼寶貝了?”剛剛走進門的無線班長黃忠河問。
王珂一見老班長回來了,立刻站起來說。“今天出公差,最後有三箱原來用來擦槍用的破布頭,助理員讓當垃圾扔掉,我覺得挺可惜的。想等吃過飯回來從裡面找一點大一點的,可以給炊事班做籠布,小一點的,我們排的同志可以做汗褡褳?”
“汗褡褳!這個可以。他們新兵都沒有穿過,我們以前也用擦槍布做過,這是個好主意。哦,我們先吃飯去吧。”
說着,屋外值班排長吹響了哨子。
這是開飯的哨子!
在營房各連隊原則上不吹軍號,值班排長的哨子,用來指揮大家的一日作息。所以老兵們都是這樣編的。
一長一短,拿盆拿碗;
門前集合;一長兩短;
單長起牀,雙長熄燈;
緊急集合,急促全短。
宋睿民立刻跑步去食堂,今天他是班裡面的值班員,要先去給大家用臉盆打飯打菜。
其他的同志,則拎着自己用毛巾統一製作的飯袋,裡面裝的是自己的餐具,一起到門前列隊,然後齊步走到食堂面前,唱完歌才能夠進食堂就餐。
吃完飯回到了指揮排,但是屋子裡面的人太亂了。
如果現在收拾那些破布,全排在屋子裡面的活動就要受限了。馬上6:50全排又要集合去軍人俱樂部看電視的新聞聯播,等同志們走了再說吧。
“班長,我留下來幫你收拾吧!”胡言樓一如既往地主動。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你們都去看電視吧。”王珂覺得幹了一天都挺辛苦,晚上看電視是唯一的放鬆。
“偵察班長,今天晚上我陪你在這收拾。”說話的是無線班長黃忠河,他本來就不太喜歡熱鬧,又是老班長,所以平時在排裡有着很大的話語權。
“好!”
不一會兒門口就響起來一長兩短的集合哨,全排戰士帶着馬紮出去站隊了。
排裡面的人一走光,王珂在無線班長黃忠河的配合下,把三個箱子拖到了屋子的正中間,把箱子一個一個都倒扣了過來。
先把小箱子扔到一邊,接着來扒這兩個大箱子下面的破布。
“嘩啦”一聲,有個大箱子抽了出來。一堆破布上面有着兩捆捆紮很整齊的紙,原來箱子重,是箱底有着兩捆東西。
“咦,這是什麼?”無線班長黃忠河捧起了一捆紮得很好的捆紙。上面的一張紙用毛筆書寫“人民勝利折實公債第二期”和1951年字樣。
王珂趕緊捧起另一捆,和前面一捆一樣,只不過上面毛筆寫的卻是“國家經濟建設公債”和1955年字樣。
無線班長黃忠河去找小刀,想割開一捆看看裡面到底是啥東西?
“老班長,別動了,搞不好這是軍需股的東西,我們要把它還回去呢。”
無線班長黃忠河一聽有道理,便把這兩捆裝在了先前差點扔掉的小箱子裡。
王珂趕緊到連部去給軍需股長打電話,撥通了股長家裡的電話後,王珂說道:“報告股長,我們今天在扔掉的破布箱子裡發現了兩捆什麼什麼債券,不知道這東西有用沒用。”
軍需股長一聽,呵呵直笑。“王珂是吧,你的責任心很好。不過這兩捆東西早就作廢了,是部隊三支兩軍時候,從人家銀行帶回來的廢品。放在我們被裝庫裡有十年了吧,你們扔了就行,也可以留下當引爐子的紙。還有事嗎?”
“報告股長,沒有了。我們明天下午繼續另一個倉庫的整理,好,再見股長。”
王珂回到排裡。一想,雖然是兩捆廢紙,但畢竟記錄了我們國家的一段歷史,還是保存起來吧。當他和無線班長黃忠河一說,老班長也是笑了。
“你想保留就留下吧,不過要找個乾燥的地方存放。”
王珂趕緊把自己的空手榴彈箱子騰空,把這兩捆過期公債放了進去。他這一無意的舉動,從此拉開了王珂收藏的序幕。至於這兩捆作廢的債券,到底有沒有價值,等見到溫教授,那才能知道,不過那是後話。
自己的小手榴彈箱子,一下就裝滿了,每捆有二十疊,每疊是一百張,兩捆就是四千張啊。可是自己的筆記本,還有一些訓練書籍,地圖等東西,就沒有地方放了。
王珂想,等把團彈藥庫收拾整理完,一定要找下軍械股長申龍成。給班裡每個同志都要一個空手榴彈的箱子,而自己則需要一個更大一點的炮彈箱。
眼下,他趕緊收拾好,他要去後面的宿舍。與二排長一起去下團家屬院,看看一排長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按照習俗,坐月子的人需要隔離,好在家屬院也是裡外間,見見一排長也就是意思到了,關鍵是想想看看那個小寶寶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