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笑呵呵地說:“第一嘛,想請葉偏偏答應,回津門時去我燕奇鐘家做客。”
這也叫條件,這算是什麼條件?溫教授大惑不解,他看了看葉偏偏,而葉偏偏心知肚明,臉一紅,立刻就想發作。
“咳。”王珂尷尬的地咳了一聲,那意思也是不言自喻。
“好啊,爲了乾爹的生意,我答應。”葉偏偏看出來燕老的小九九。
燕老點點頭,忽然他意識到了,手指指葉偏偏再指指王珂,說道:“乾爹?”
“對,老董是這兩個孩子的乾爹。”溫教授笑着解釋。
“哦哦……”燕老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不明白,他倒猶豫起來。本來他還想說,再投資一百萬到董偏方的董氏天膠廠,這是他在路上就考慮的捆綁條件。但這個“乾爹”把他叫蒙了,原來葉偏偏與董家也有關係,談投資條件肯定不妥,於是馬上改口:“我燕奇鐘的第二個條件,就是溫教授古河道考古期間,允許我燕奇鐘到現場來看一次。”
這個條件燕老也有想法,這次考古肯定會有重大斬獲,否則不可能這樣興師動衆。這樣有底氣,如果能分一杯羹那是再好不過了。
此話一落音,溫教授臉就有些變色了,這本來就不算條件,憑兩人的私交,只要說一聲,豈有不應之理。但一上升到條件,就有一些利益交換的味道了。而且燕老的這兩個條件都與董偏方沒有什麼關係,讓溫教授和葉偏偏來做背書,就有些不講理,甚至有些無恥。
“咳咳。”王珂再次咳嗽了。
這分明就是提醒,溫教授立刻平靜下來。“好說,好說。”
“感謝燕老,我們南邵村不比津門咧,窮鄉僻壤。我看這樣,我們先到村裡走走,晚上吃過飯再談好不好。”乾爹董偏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連忙站出來打了一個圓場。
“乾爹,沒有關係,不就是這兩個條件嗎?溫教授已經表態了,如果價格你能接受,我現在就起草協議,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葉偏偏再次說道,她一心要快刀斬亂麻。
燕老有些得意,溫教授沉默不語,王珂茫然不知所措。
乾爹董偏方沉吟了一下,說道:“乾脆燕老,你不用給一百五十萬咧,我讓出二十萬,你給一百三十萬,這樣大家都互不相欠咧。”
乾爹董偏方的意思,我讓出二十萬,大家都好看,燕老你也別再讓人家爲難。
“好,那就一百三十萬,條件不變,成交!”燕老說着,取過包,從裡面掏出一張現金支票,“刷刷”地填上數字,簽上自己燕奇鐘的名字,然後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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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一做,乾爹董偏方沒轍了,溫教授立刻臉上肌肉抖了幾抖。他完全沒有想到,燕老的這番操作,根本就沒承董偏方的情,而是順杆爬。說明剛剛那一百五十萬也是言不由衷。此時溫教授心灰意冷,兩人多年的朋友之情,此刻竟然只值二十萬。和身邊的兩個孩子相比,判若雲泥。一顆清高的心立刻蒙上陰影,兩人幾十年的友情瞬間坍塌。
“溫伯伯,我現在就準備協議,你和乾爹陪燕老先坐坐。”葉偏偏拉着溫教授的胳膊,暗暗地在他手臂上捏捏。
溫教授看看葉偏偏,這鬼精靈。“好,你寫清楚幾條,把雙方的違約責任明確清楚。”溫教授現在也不動聲色,但他從此可能對燕老好感不再,朋友做到這個份上,也就到頭了。
“好嘞!”葉偏偏放下手上的東西,讓乾爹董偏方幫助找了一張複寫紙,然後墊在兩張白紙下,開始“刷刷”地寫協議。不到一時三刻,協議寫好。
燕老、溫教授都看了看,溫教授還幫助改了兩個字,把支票的號碼填到協議上,然後他把協議遞給了燕老。
燕老在看的時候,王珂突然觸碰到口袋裡的東西,他想了起來,忙說:“乾爹,我給你帶了一件東西。”說着,遞過來一個眼鏡盒。
董偏方接過眼鏡盒,“這是什麼?”
“我給你買的老花鏡。”
“嘿,你這小子忒有心眼咧。”說着,董偏方打開眼鏡盒,取出老花鏡,往眼上一戴,呵呵,真清楚!這王珂真是太有心了,他拍拍王珂,心裡美的不行,立刻拿起另一張協議看了起來。
雙雙均無意見,簽上名字,摁上手印,交換了協議。
“好!”王珂和葉偏偏在邊上鼓掌,那邊在溫教授見證下,燕老和董偏方交換了牛黃、支票。
“等一下,我取照相機來,記下這歷史性的一刻。”葉偏偏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蹬蹬蹬”地跑上樓,快速地取下來照相機,然後讓他們四個男人手捧牛黃盒和支票,一起合了影,然後葉偏偏還專門爲三顆牛黃拍了一張照片。不怕你悔約,不怕你調包。
等辦完這一切,一邊的王珂突然問衆人。“牛黃和驢寶哪個更值錢?”
溫教授還好,燕老和乾爹董偏方一起看向王珂,對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十分不解。
話出突然必有妖,特別是燕老,“你有驢砂?”
驢砂就是驢寶,王珂搖搖頭,回答:“沒有?隨便問問。”說完,王珂心虛地看了一眼乾爹董偏方。
“如果你有驢寶,我燕奇鐘情願拿兩顆小的牛黃與你換。”燕老說,因爲這驢寶可是張仲景的《傷寒病雜論》上有過記載,數百年來從未有人見過。
支票拿到手,溫教授和葉偏偏、王珂的心均放下一半。而乾爹董偏方立刻把葉偏偏和王珂叫到一邊,讓他倆明天陪自己去送燕老的時候,到縣裡承兌掉,開一個銀行戶頭。這麼大的一筆錢,放在家裡可是不放心。同時到工商局去申請一個企業核名,買一批磚瓦、水泥建材回來。
“乾爹,沒有問題的,我們陪你就是。”
下午,乾爹董偏方和溫教授在村裡村外進行現場考察。
而葉偏偏又拉着王珂在房間裡,進行頭腦風暴,現在可以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目前只剩下與津門大學醫學院的戰略合作協議,上游種驢幼駒供應協議,本村和鄰村養殖戶協議。三份協議一頭一尾最重要。
但是經過洽談,經過溫教授的極力撮合,雙方的差距不大,合作意向基本沒有問題,只等津門大學醫學院上門考察後即可現場簽約。
可是考察什麼?考察那一塊空地麼,考察那一堆方案和計劃嗎?
因此,有兩件事,乾爹董偏方忙不過來,他們倆必須要出面幫助他,幫助落地。儘管已經幫了許多,還不夠。
第一就是把工廠迅速建起來,不僅僅是蓋一個三層樓,還包括把機器設備採購進來、安裝好,把工人招收進來、培訓好,把企業的生產工藝運轉起來、企業管理與文化搞好……
第二,就是把養殖基地建好。本村雖然有三百多戶,毛算下來,已經養了大幾千頭驢,但遠遠不夠,能不能取得縣上的支持,在有條件的地方,都組織養驢,至少能達到全縣五萬頭的水平。
現在縣裡農林畜牧水利局已經合併,他們倆找行署的常高峰科長和縣裡廖田光局長,要這個政策,理論上是應該沒有問題的,這本來就是多種經營的一部分。
當天晚上,在吃飯前,趁着燕老上樓小憩,葉偏偏找到溫教授,王珂找到董偏方,分別把下午他們倆商量的事說了一下。
溫教授一聽,“沒有問題,好飯不怕晚。明天你們去送,我先給學生們講講,培訓一下,把下一階段古河道的探查和考古注意事項說一下,也要做些分工。我再給你倆三天時間,等幫助老董都辦完了我們再開始。”
乾爹董偏方一聽,樂得嘴都合不攏。“小子,有你們這一對乾兒子和幹閨女,我們老董家不想發財都不行咧。我們一起爲南邵村、爲董氏天膠的品牌拼一把。”
當天晚上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燕老帶着他買的寶貝,返程了。
送走了燕老以後,王珂和葉偏偏開着車,首先到銀行開戶,把支票承兌並轉入到新戶頭,然後開車來到五金農資公司訂了十五萬塊磚、九十噸水泥和十噸鋼筋(沙子和石灰可以就地取材),第二天就送。在快下班的時候,他們三人來到定縣人民政府。
輕車熟路找到了廖田光局長。葉偏偏和王珂,他都是認識的。
一見面異常客氣,當聽說三人此行的來意以後,廖局長倒吸一口涼氣,他興奮之餘流露出來的是更多的擔心。
興奮的是:這是一個大手筆,定縣能夠在洪災過後,以南邵村爲核心基地,形成一個養殖規模至少在五萬頭的“黑驢”品牌(有可能還要擴大),帶動全縣農民的家庭養殖和共同致富,建設新農村,同時引入津門大學對定縣的對口支持,這可是史無前例的業績、是熠熠生輝的成果。但這個必須向縣委和縣政府彙報和批准,他這個局長無權決定。
擔心的是:這個養殖在全縣從來沒有規模化推廣,如此大的面積、從驢駒供應、防病到飼料都是挑戰,讓有些農民不種糧去種草,不燒秸稈改燒煤、省出畜牧口糧觀念上能不能接受?還有一旦董氏天膠出現滯銷會不會影響黑驢收購?等等等等,總之擔心大於希望,興奮難以兌現,他的臉變幻不定,過了好大一會,他才表態。
“老董啊,你們有沒有與津門大學的戰略合作協議,哪怕是個意向書也行啊。還有你們的工廠建到了什麼程度,有沒有發展規劃和方案?你們要把這些都附上,寫個申請給我們,先表個態,只要解決了我們縣裡的擔心,我們農林畜牧水利局會全力支持,要多少政策給多少政策。但是上頭能不能批,怎麼論證,這不是我能當家的,我這心裡非常想幹就是還沒個準頭。”
這話又繞回來了,那個年代,大家的思想都挺保守,辦什麼事都有條條框框卡着,這就是條件。
能走出這麼大的步子,有這個表態,已經很不容易了。
“行,我們先掛個號,回去我們準備,等一切準備好了,再來。”葉偏偏一馬當先,她知道,如果不先幹出個樣子,說破天也沒有人信。
王珂想,也是,此事還得找常高峰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