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韌熙第二天一早便派人去護國寺打聽,明心大師是不是回來了。
按照他的推算,那日福九遇見的很可能便是明心大師。
結果全寺上下口徑一致的說大師並沒有回來,甚至連封信都沒有,誰都不知道大師現在哪裡。
蕭韌熙知道,這一定是明心大師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回來了。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即使他強行闖寺,最後也是見不到人的。
只是,讓他意外的是,踏文回來告訴他,還有另一批人也在打聽大師的消息,查了一下,竟然是風祭夜的人。
蕭韌熙不明白,怎麼這件事風祭夜也上了心呢?和他根本就是沒有一點關係啊!除非是瑤塵!難道是瑤塵那邊也聽到了什麼風聲?!這件事好奇怪啊!
回頭和瑤華一說,瑤華覺得這件事可能不那麼簡單,想來是瑤塵也是因爲父皇的身體或者是對那個道士上了心,所以纔派人去查。
正在兩撥人都在對晏澈這邊的動靜時刻緊盯的時候,那個叫恕空道士的竟然做了一件朝野震驚的事:他竟然闖進早朝,大聲斥責殿內有妖氣。
這是開國立朝後從未有過的事情。簡直可以用荒誕來形容!
不但蕭秉承、薛朗等人震驚,就是連剛剛回朝的薛昆也大感驚訝:怎麼現在朝廷已經如此不堪了嗎?一個雜毛老道竟然也敢闖到乾清宮來霍亂朝政?!這簡直是目無王法、藐視朝廷!
所有人都處於震怒中,唯有坐在龍椅上的晏澈,依舊是那副冷冷的樣子,既不憤怒也不震驚,看着下面所有都有點不知所措的大臣,如同看大戲一樣,置身事外。
還有一個絲毫不感到意外的就是宋清仰。
從恕空出現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晏澈,他在小心翼翼的觀察着晏澈的反應。
只是晏澈這個反應讓他也頗感意外:難道皇上竟然真的轉性了,對如此藐視朝廷的人竟然沒有立時拖出去斬了?那他的計劃就可以展開了。
更震驚的要數瑤華和瑤塵了。
瑤華實在想不出來,在最爲森嚴的乾清宮,這個雜毛老道到底是怎麼闖到朝堂上來的,難道是父皇的示意?可是看皇上的神情,也不太像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瑤塵就更是驚異,宋清仰到底是找來一個什麼東西?這樣的舉止簡直可以直接拖出去殺了!這樣的大逆不道,到底是爲了什麼事呢?這看起來可有點破釜沉舟的意思啊?宋清仰到底是要幫他還是害他啊,實在是太詭異了?瑤塵心裡瞬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來,他要更加小心了。自己這個外公也許有更詭異的計劃也說不定。只是他的計劃爲什麼這次連自己也沒有透露半點消息呢?!他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一時間,整個朝堂寂靜極了。
所有人都看着晏澈,而晏澈則微微閉上眼睛,似乎睡着了一樣。
這樣就更沒有人說話了。
武官在朝堂上一向地位低,此時又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所以,所有武將都沒有動。
文官則心裡全是溝溝坎坎,彎彎道道的,皇上不說話,誰敢亂說話。
小官看大官,大官看皇上。
猛然間,整個朝堂鴉雀無聲,竟然出現了讓人萬分尬尷的場景。
只有恕空,得意洋洋的站在朝堂中央,半點不見慌亂。
“大膽狂徒!哪裡來的妖人,在此胡言亂語,來人!將他拖出去亂棍打死!”
說話的是蕭韌熙,一閃身,蕭韌熙走到了中間,冷着臉,如同鐵面判官一樣怒視着恕空。
恕空看見蕭韌熙,不由得輕蔑的一笑:“毛頭小兒,也敢在此事發號施令!真是不自量力!”
說完,竟然不去看蕭韌熙,而是閉目捋須,一副高傲無人的樣子。
於是,蕭韌熙便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挑着嘴角微微一笑,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倒吸口氣的事——
閃身凌厲的三步走到恕空跟前,猛然一擡腳,嘭的一下狠狠的踹到他的身上。
“啊——”
恕空慘叫一聲,立時彎着腰捂着肚子就朝後面騰騰退了好幾步。
也巧,正好退到薛冰的跟前。
薛冰因爲官小,正好站在後面。
此時看見恕空退到自己身邊,是想也沒想,動作極快的一腳踹到恕空的膝蓋窩,噗通一聲,恕空狠狠的跪在了地上,慘叫着誒呦了一聲。
蕭韌熙一點也沒有給他喘息的餘地,直接走過去,一腳從上而落,狠狠的踏在恕空的後背上,直接將他踩在腳下,摁到地上。
“你是什麼東西?竟然也配在這咆哮朝堂?私闖乾清宮,藐視朝廷命官,霍亂朝綱,說!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蕭韌熙冰冷的眼神簡直如同利劍一樣能把恕空給劈開。
“沒有人指示!是貧道在遠處看此地黑氣沖天,妖孽作祟,所以才冒死來救皇上的!你這小兒快快把老夫放了!”
恕空趴在地上,狼狽的想掙脫蕭韌熙的控制,但是他哪裡是蕭韌熙的對手,相反,蕭韌熙腳上的力量卻越來越大。眼看要壓的他透不過氣來了。
“一派胡言!”蕭韌熙厲聲呵斥,“此乃朝廷重地,國家中樞,豈容你個妖道在此胡言亂語?皇上乃真龍天子,邪不侵體。下面站着都是國之棟樑!你說哪個是妖孽?還是你背後有什麼人指示你來故意混淆視聽,霍亂朝綱的?”
說着,蕭韌熙有意無意的看向宋清仰。
宋清仰冷着臉,鷹鉤鼻顯得格外突出,沉着聲音冷冷的看着蕭韌熙說道:“蕭韌熙!你到底什麼意思?含沙射影的,難道想誣陷誰不成?”
蕭韌熙絲毫不懼,與宋清仰對視着說道:“倒是宋大人,平白無故的弄來一個江湖術士在朝堂上大放厥詞,難道不是想找個人誣陷一下嗎?”
“你大膽!蕭韌熙!皇上在此,豈容你大放厥詞?!”
“對!皇上在上,文武百官在下,宋大人平白的弄來一個老道說宮裡有妖氣?我倒是想問問宋大人,這妖氣哪裡來的?誰又是妖人?!”
“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讓他說的!”宋清仰眼睛一翻,一副和我沒關係的樣子。
“不是你讓他說的,憑他一個雜毛老道是怎麼衝過層層皇宮禁衛,走到大殿上來的?宋大人,依我看,這屋裡沒有什麼妖人,倒是有不少吃裡扒外的小人!”
“蕭韌熙!你放肆!”
宋清仰氣的鬍子都要飛起來了。
“我是都察院的御史,沒有什麼話是我不能當着皇上的面說的!更何況,我也沒什麼說錯的!此等妖人純屬江湖術士,滿嘴胡言亂語,豈可在皇上面前放肆!來人,拖出去打死!”
說到此,蕭韌熙才猛的將腳拿下來,俯身一把將恕空抓起來,拖着就要給扔出去。
“皇上!貧道絕不是危言聳聽。老夫敢冒死闖上金鑾殿,就是拼着一死來的。這金鑾殿殺氣瀰漫,血腥沖天,到處都有亡靈在作祟。雖然有真龍護體,但是卻難袛厄星衝日,白虎將星貫鎖天煞,皇上,這是對您大不利啊。如果要是再不擋災、沖喜,這是要出大事的啊,皇上,黃——嗚嗚~”
蕭韌熙沒等他說完,已經用另一隻手將他的嘴捏上,只恨這殿內的路爲什麼這麼長。
“韌熙!你把他放開!”
忽然,晏澈淡淡的開口說道。
蕭韌熙隱隱的皺了一下眉頭,但是卻沒說什麼的,一把將恕空放開,推了出去。
恕空咳嗽的捂着自己的嗓子,心裡多少有些驚恐:這個蕭韌熙果然不同凡響,竟然當着皇上的面敢如此動手,要不是晏澈最後的一句話,怕是今天他能被他給活活掐死。
晏澈看着下面的衆臣,忽然微微的笑了,側着身子依在龍椅上,略帶嘆息的說道:“各位愛卿,你們是不是都上了年歲,除了明哲保身,是不是就不會別的了?!我想知道,如果剛纔不是韌熙出來阻止,就這個,就這個跳樑小醜一樣的東西是不是要把我們君臣都要鄙視下去了!?”說着,伸手指了指恕空。
立時,所有人都跪倒在地:“臣等惶恐!”
“你們不惶恐,是朕惶恐!韌熙惶恐!”晏澈長嘆了一聲:“朕惶恐的是,這要是個刺客,此時朕已經死了!韌熙惶恐的是,這要是哪位皇親國戚安排給皇上的小驚喜,他這麼一攪合,就得挨板子!”
宋清仰聽晏澈如此說,立時叩頭大聲說:“皇上!臣——”
“閉嘴!”晏澈略顯厭煩和疲憊的訓斥了一聲,宋清仰立時閉嘴。
“你不要說話!你弄這麼個人來說是給我治病,結果治到朝廷上來了。你存的什麼心你自己知道。所有的朝臣今天不說話,都是在看朕的臉色,心裡琢磨這肯定也是朕同意的,他這個老道纔敢在此大放厥詞,朕得給你宋大人背黑鍋!因爲重重守衛,朕要不說同意,這個東西他就進不來!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天子也有管不了、管不到的事!”
晏澈幾句話說的下面不但宋清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就連其他所有人都感覺如芒在背,心裡忐忑的很,看來今天這個朝會是沒那麼輕鬆過關了。
晏澈看了眼下面跪着的所有人,心裡越發的煩躁,也越來越生氣,指着蕭韌熙說:“韌熙,你不用跪了,上來。站到朕的身邊來。你呀,當官不合適,不會看個眉眼高低的。還是當你的磨墨小書童最合適,陪着朕,讓朕也能心裡舒坦點。”
晏澈說完,蕭韌熙立時站起身,答了聲是,低頭走到晏澈的身邊,站好。
“還有,那個剛纔踹了老道一腳的是薛家的誰啊?”
薛冰琢磨了一下,趕緊往旁邊爬了一下,列隊出來,跪地叩頭說道:“啓稟皇上,是臣薛冰!”
晏澈看着薛冰,也點了點頭,“還不錯!薛家人沒說都當官當成癮,還有那麼一個有點血性的。薛冰,你排行老幾啊?”
薛冰立時回稟:“回皇上!臣排老七!”
“嗯!福九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好,不錯!我記得你現在是個六品的飛騎尉吧?”
“回皇上!是!臣是從六品騎尉。”薛冰老老實實的回答,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以後不要當騎尉了,你呀,以後就給朕當個御前帶刀侍衛吧。朕走到哪,你就跟到哪。朕以後上朝啊,你就給朕守着金鑾殿的門口,別讓那些牛鬼蛇神的都進來。聽到沒有?”
“臣遵旨!”薛冰萬萬沒想到,他踹的一腳,竟然能踹出一個大官來。
御前帶刀侍衛全部爲正四品官階,眼看和自己的叔叔們是一個品級,更何況是皇上的貼身侍衛,這簡直是天大的恩賜。
薛冰想着就去看爺爺和父親等人。
薛朗衝他點點頭,薛冰立時站起身,退後幾步,去守在金鑾殿的門口。
晏澈看着薛冰挺拔帥氣的身影,不由得心裡纔算是舒服些,英雄到底還是出少年的,這個薛冰以後一定會是薛家的英雄。
想到此,又低頭看了一眼底下跪着的衆人,挑着眉頭瞪了他們一眼,纔去看那個恕空道士。
“你昨日對朕說,今日是朕治病的吉時,你就是這麼給朕治病的嗎?讓所有人都看到朕竟然聽信一介江湖術士的妖言,混亂朝堂嗎?”
“貧道不敢!”恕空趕緊跪地答道,“但是貧道確實算出今天乃是皇上的良道吉日。只要清除皇上身邊的鬼祟,在配以老道親自給您研製的仙丹,定能讓皇上恢復如初,更勝以往!”
晏澈聽了,不由得笑了,跟看跳樑小醜一樣看着恕空:“哦?聽你這麼一說,朕倒真要感謝感謝你!只是不知道你這驅鬼的伎倆要用多少符咒,多少聖水啊?”
晏澈的一句話讓底下微微起了嘲笑之聲。
恕空卻擡起頭來直視着晏澈說道:“回皇上,臣這驅鬼之術,完全不用符咒和聖水。皇上血色虧欠,元氣不足,都是因爲有血煞之人伴在身邊。其身上厲鬼畫魂纏繞,才繞的皇上精元損傷,龍體不適。只要臣點中之人敢吃下臣獨家秘方配置的丹藥,定可讓他驅散小鬼,消除皇上身邊的魍魎之徒,保我皇室千秋萬代!”
“哦?還有這種事!那你說說,朕身邊這個帶着血煞之氣的人到底是誰啊?”說完,晏澈的目光忽然銳利的能將人刺透。
恕空一聽說晏澈讓他說,立時來了精神,挺直了腰板,竟然也不害怕,大聲說道:“皇上,此人定是殺人無數,否則,惡鬼豈能糾結纏繞?然,卻定是威猛雄渾之人,命中伏着羅漢,否則如此被厲鬼糾纏豈能安然無恙?!
貧道按八卦星辰推算,此人命中掛印,且印旺而歸,必是先鋒掛帥之人。卻因生在土木未接之時,陰月懸掛之日,故而能招惹魂靈,雖其自身無事,但一定會禍累親友,惹得天怒人怨。恰逢本月乃是羣鬼出沒之月,如果皇上不能早將此人善終,那到時候只怕會禍累天下啊!皇上!”
說着,恕空竟然如同千古鑑臣一樣,伏地而哭,感天動地的。
“一派胡言!”蘇秋白忽然挺身憤然而喝:“皇上,如此荒謬之言豈能讓人相信!我朝中武將芸芸,各個都是出生入死、幾經沙場之人。難道憑藉道士幾句胡言亂語,就能說誰身上帶着戾氣要霍亂朝綱?皇上,此瘋道胡言亂語,一派無稽之談,純屬無賴之舉。臣請皇上將此人打出大殿去!”
說完,蘇秋白跪地叩首。
晏澈聽了,微微一笑,神情倒不見得緊張,微微挪了挪身子,對恕空說道:“朕原本以爲宋大人推薦之人還有幾分真才實學,誰想到盡是些故弄玄虛之言。那按照你的說法,我這殿裡的衆將軍豈不是都是帶着血煞之人!?”
“皇上,帶着血煞之人卻未必都是陰月陰日出生,正因爲這個人犯了生死忌諱,偏又是個出征掛帥的,是以纔會招致如此大的怨氣!”恕空一點不想讓的說道。
此時薛昆忽然挺直了身體,轉頭,雙目不怒自威的沉聲說道:“老道說了這麼多,含沙射影的怕是在意指我薛家軍吧?!在這朝堂之上,論起殺人來,怕是沒有比我更多的了!你是不是還想說,我乃是天煞孤星,克君克父克妻克子啊?可是你也別忘了,我薛家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我薛家子孫延綿福祉,保着皇上千秋萬代!你要是再敢胡言亂語,別怪本將軍不客氣!”
“貧道並沒有這麼說!”恕空看着薛昆,忽然覺得一種無形的壓力鋪天蓋地的將他籠罩,似乎都要喘不上起來一樣。“貧道並沒有這麼說,貧道只是說那人是陰月陰日出生!”
“父親,他說的不是您,是我!”
此時,在薛昆身後的薛鳴乾忽然擡起身,淡淡的說道:“啓稟皇上!臣是陰月陰日出生,這位道長說的是我!可至於什麼惡鬼纏身直說,臣是從來聞所未聞,臣自己身上也從來沒覺得什麼不舒服!因爲臣行得正坐得端,擡頭可以望天地,俯身可以見明君!”
恕空擡起頭仔細看了一眼薛鳴乾,恰巧此時薛鳴乾也轉過頭來看着他。
恕空一聲大叫,怒指着薛鳴乾:“此等惡鬼,也敢踏入龍門之地!快快退避!”
說着,竟然站起身,快速走到薛鳴乾的跟前,將手中的拂塵朝着薛鳴乾抖去,似乎要驅散什麼。
只是,他還沒掃到薛鳴乾的身上,卻被薛鳴乾一把抓住,順手一撅,直接分爲兩段。拿着其中的一斷猛然一甩,啪的一下抽到了老道的臉上,立時出現一道深深的血痕,老道慘叫了一聲,後退一大步。
薛鳴乾冷冷一笑:“你應該慶幸,這是在金鑾殿,要是在我軍中,你現在已經是厲鬼了!”
此時,薛朗已經面色清冷,擡起頭來不看晏澈,卻盯着宋清仰,冷冷的說道:“宋大人,你弄來一個江湖術士來誣陷我薛家子弟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這妖道口口聲聲對我薛家意有所指,是想陷害忠良,還是想要奪取兵權啊?皇上在上,今日我們就當着天子的面好好理論理論!難道我薛家人是可以任由此等無賴隨意誣陷的不成?!”
宋清仰聽薛朗如此說,立時開始喊冤:“皇上,臣冤枉啊!這道士確實是臣找來的,但是臣只想讓他給皇上看病啊!可從來沒敢指示他冤枉任何人。這恕空道士的本事臣是親眼看過的,他曾經當着臣的面將一個垂死之人給救了回來,而且他能讓垂垂老邁之人恢復活力,更能讓病榻少年生龍活虎。這可都是有人親眼所見的。正因爲如此,臣才幹冒天下之大不韙,將他給請了他。您就是借臣一百個膽子,臣也不敢讓他隨意去冤枉大將軍啊!還望皇上明察!”
“哦?你是說他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晏澈的眼睛忽然眯了一下。
“是!雖說不是將死人變活人,但是他真的醫術高明,有些通天的本事。而且,臣親眼所見,那個被他救回來的人是因爲下體受了重傷,眼看危在旦夕,但是他不但將那個人救活了,而且,而且那命根子竟然也保住了!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宋清仰說的簡直快激動起來,好像那個將死之人是他兒子似的。
“哦?竟然如此神奇!那朕倒是想要看看了!”晏澈對這件事似乎很有興趣,不由得便對恕空說道:“你真的有如此起死回生的本事?”
恕空捂着臉上的傷口,低頭說道:“貧道不敢欺瞞皇上!臣確實能讓生肌活血,再生青春!”
“好!既然你如此說,那朕就給你個機會!劉忠,一會你帶恕空去淨房,親自驗看一下。找一個即將要淨身入宮的給道長醫治一下。如果真的有他說的那麼神奇,那麼我就饒了你擾亂朝堂之罪。可是如果你是欺騙朕的,那朕就前罪後罪一起罰,殺了你也算是還了薛家的清白了!薛朗,這個安排你可滿意啊?!”
薛朗看了看晏澈,心知晏澈是對着老道上了心了,不由得只能低頭說:“臣領旨!謝皇上維護薛家清譽!”
說着,率先帶領薛家人叩拜了下去。
晏澈說完,似乎也感覺有些累了,長嘆一聲,“好了!沒有什麼事,就都散了吧!韌熙,你扶朕回去。劉忠,你去看着,給我好好瞧瞧這個道士的醫術!”
“是!”
立時,一場相當詭異的早朝就在衆人的輕聲議論中散去了。只是,大家都還是很好奇那個老道是不是能將斷下來的子孫根給接上去。
**
蕭韌熙將晏澈送回去之後,越想越覺得這件事不對,尤其是那個老道今早的行爲,如果說不是宋清仰指示的,那是打死他都不信的。
出了皇宮,問踏文蕭秉承去了哪,踏文告訴他說是並沒有回家,而是和蘇秋白一起去了薛家。讓他出來也直接過去。
蕭韌熙知道,這是爺爺也感覺到了奇怪了,是以才直接去的薛家。
想也不想,蕭韌熙騎馬便快速的朝着薛家而去。
這次薛家沒人攔着他,不但沒攔着他,還迅速的給他引了進去。
蕭韌熙一進屋,便看見包括薛鼎天在內,所有人都在坐。
“韌熙,你來的正好。太子那邊有沒有關於這個道士的消息?這個江湖術士到底是哪冒出來的?!”蕭秉承看蕭韌熙進來,率先問道。
蕭韌熙走進屋裡,站在地中央先是給薛鼎天施了一禮,然後才站起身,神色略微沉重的說道:“太子也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人,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消息。我本來正在查他,可是因爲他並不是京城人士,所以查起來很是費勁。我還沒有什麼頭緒,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薛鼎天坐在正中間首位,閉着眼睛,慢慢轉動念珠,想來是正在琢磨這件事。
“這件事怎麼想怎麼都覺得詭異。那道士口口聲聲都是衝着薛家去的,要說不是宋清仰安排的,傻子都不能信!可是,這有一點我就不明白了,宋清仰這麼做到底能有什麼意義呢?對於薛家來說,別說一個道士,就是全天下的和尚老道都來了,也對薛家絲毫損傷都沒有啊。這薛家對皇上的重要性,沒人不知道啊。可是你說,他宋清仰明明知道爲啥還要多此一舉的弄這出呢?!”
蕭亦云很是不理解的看着大家問道。
薛昆沉着眉頭沒吭聲,顯然也是不太理解其中的道理。其他人就更是不明所以,但是卻又都覺得心裡不舒服。整件事情都像迷霧一樣將衆人籠在其中。
此時,薛鼎天微微把眼睛睜開,左右看了看,纔將目光放在已經站到一旁的蕭韌熙身上,蒼邁的問道:“韌熙,你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蕭韌熙看薛鼎天問他,便趕緊從後面踏前一步,沉吟着想了想才說道:“我覺得那個老道說的話很有問題。”
“哦?什麼問題,你說說!”蘇秋白看着蕭韌熙,仔細的問道。
“我覺得那個道士的話不是無的放矢隨意說的。他每句話都意有所指,而最後指出來的那個人就是四叔!”說着,蕭韌熙看了看旁邊的薛鳴乾,“所以,我敢肯定,如果今天是宋清仰安排的話,那麼他對着的那個人一定是四叔!”
薛朗立時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如果他對着是鳴乾的話,那就好說的通了。前階段韌熙從南邊巡查回來也說了,這鳴乾現在是幾個王爺的眼中釘肉中刺,明面上找不到什麼毛病,這就開始背後做手腳。只是,他這個手腳做的可不怎麼高明,這樣的伎倆皇上怎麼能相信?宋清仰想拿着鳴乾去給那些王爺送禮,怕是選錯方式了。”
一屋子的人立時開始附和,都開始大罵宋清仰小人作風。
唯有老太爺和蕭韌熙始終皺着眉頭沒說話。
蕭秉承雖然在和蘇秋白低語,但是眉宇間也是疑惑重重。
薛鼎天擡眼看着蕭韌熙,擺了擺手,立時,屋子裡又安靜下來。
“韌熙,你剛纔的話是不是沒說完?接着說!”
“是!”蕭韌熙衝薛鼎天點了一下頭,然後才接着說道:“老祖說過,舉棋看三步。我覺得宋清仰不會這麼簡單的。既然大家都知道這個老道的話沒什麼用,那他爲什麼寧可冒着當朝得罪薛家的風險而要去做呢?這很值得考慮。宋清仰這個人是無利不起早,他安排下這一步,一定是爲了以後做準備。只是,他具體想怎麼做,我卻是看不明白,還得請老祖明示!”
薛鼎天聽他說完,不由得點了點頭,很是安慰的衝着大家說道:“不錯!韌熙這孩子啊,沒白在皇上身邊呆,看的啊不比你們這幾個當朝宰輔少!好吧,剩下的我來說。你們啊,當了這麼多年的一品大員,怎麼還是看不明白呢?哎!
這宋清仰今天派那個老道來,毋庸置疑就是衝着我們薛家來了,更準確的說就是衝着鳴乾來了。什麼陰月陰日生?老頭子我生的那天還是閻王老爺過生日呢!也沒見有那麼多說道。所以呢,他這是擺明了要對付鳴乾。
至於目的,你們也都清楚,就是爲了那幾個南邊的王爺掃清障礙,進軍中原。保不齊啊,他宋清仰還準備藉着那幾個封地的王爺給瑤塵爭一爭儲君之位。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不稀奇。狼狽爲奸也不是一年兩年了。
可是,出就出在他用一個道士來說這件事,這就玄妙了。
如果老頭子我所料不錯,那個道士一定會將那受了宮刑的太監治好,而且啊,皇上啊,也一定會把他留在身邊。
爲什麼呢?
因爲宋清仰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不是十拿九穩的事他是不會做的!所以,一旦這個道士的那些巫術邪術的起了作用,皇上那邊,一定會高看一眼留在身邊,畢竟他的身體現在也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而且啊,皇上保不齊還會有其他的用處,這都不好說,我們也不去胡亂猜疑。
但是,這個恕空一旦站穩了腳,在混個什麼國師的什麼噹噹,你們想想,那個時候,他說的話還有人當是江湖騙子的信口胡言了嗎?那個時候啊,所有人就都會去翻舊賬了,當時他在朝堂上是怎麼說的!這個時候啊,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我們薛家!如果皇上的身體那個時候要還是不好,你們覺得那個時候會不會有人上奏章來彈劾我們鳴乾呢?!
就算到時候所有人都不說,但是宋清仰卻一定會說的,他會從頭到尾把這皇上身邊的爛事都推給鳴乾,隨便按一個天煞孤星的名頭,就夠我們薛家喝一壺的了!
這就是宋清仰安排的陰招啊!先打下埋伏,然後,他要利用這些虛無縹緲的事給我們薛家迎頭一擊。我和你們打個賭,如果鳴乾的這個將軍要是被撤下來,薛家這塊鐵板被踢碎一角,那麼三年之內,我薛家軍必定再無立足之地,哼哼,到那個時候,可真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咯!”
薛鼎天的話說的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這宋清仰的心思也實在是太惡毒了!
“老太爺說的對!”蕭秉承緊接着說道:“如果這個恕空完成不了今天這個測試,無法走到皇上身邊去,那麼宋清仰也就大可以直接說自己識人不清,被江湖術士所騙,看在他一心爲主的份上,皇上也不會把他怎麼樣!他這招,真是進可攻退可守,陰毒的很!”
薛鼎天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這個人的心思真不是一般的深,只是這樣的人不會有好報和善果的!”
薛朗有點慚愧,看着父親內疚的說:“還是父親明察秋毫,兒子竟然一點也沒看出來這裡面的水竟然如此深。這真是讓人汗顏啊!”
蕭韌熙也覺得如果今天不是老太爺提點,那麼以後的事簡直是不堪設想。
“不用汗顏!沒有什麼汗顏的。你們都是正人君子,讀的都是正史,怎麼會知道這小人的心思啊!唯有我老頭子,活的年頭長了,見的壞人多了,被害的也多了,所以呢,就能看的透徹一點。”說着,薛鼎天竟然第一次安慰的衝着兒子笑了笑。
薛朗感到心裡一陣溫暖,趕緊走過去給父親倒了杯茶,讓他老人家潤潤喉。
薛昆看見父親如此大的年歲還要和他們操心,不由得也很是愧疚,低着頭說道:“爹,這朝堂如此險惡,我們處處小心還總是防不勝防,真是辛苦您老人家了,這麼大年歲還要跟兒子們操心。”
薛鼎天看連一向脾氣火爆的薛昆也不好意思了,老頭不由得歪着頭,笑了笑,鬍子翹起來的說道:“我可不是給你們兩個操心,我是給我孫子操心呢!那鳴乾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守着南疆那地方,蟲子螞蟻的吃了多少苦?!我可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孫子受委屈。我得給他看着,不能讓別人害了他!”
薛鳴乾一聽,心裡一下子暖的不要不要的,趕緊走過去給爺爺跪下:“孫兒不孝,這麼大了還讓爺爺操心,真是羞死孫子了!”
“誒呀,跪什麼啊?也不是你的錯!那被人害還能防得住?那要是防得住,世上就沒有壞人了!起來!快起來!”
說着,薛鼎天空手虛扶了一下,嘆口氣說道:“只要爺爺還活着,這一家老小的就都得操着心。要不,我不是白當老太爺了!哈哈哈!”
一句話說的下面的人都樂了起來,這家有一老可真是差不少。
“爹,那既然如此,不如明天我就去找皇上,把宋清仰的詭計和皇上說一聲,免得皇上心裡沒數,最後還要落我們薛家一個不是!”薛朗看着父親輕聲說道。
薛鼎天擺了擺手,“你別去!不用去。這事啊,皇上心裡明白着呢!今天朝堂上沒有當面戳穿,那就是皇上還惦記這個老道的本事呢!你說了反而不給皇上留餘地。
你不要去!這件事,你們幾個都不要插手去。去了也是白去!宋清仰現在做的事讓你們說不出來什麼,弄到最後也是不了了之,沒用!要想治一治這個宋清仰,你們都不行,讓韌熙去!這件事要想最後能徹底解決,就要韌熙去!只有他好使!”
說着,薛鼎天指了指蕭韌熙,“韌熙去,他啊,就算是看那個道士不順眼,揍他一頓,也沒事!只是,韌熙啊,你呢,要多長心眼。盯死這個老道,只要你盯住了,就一定會找到破綻,而且啊,保不齊還會有什麼意外收穫。知道了嗎?”
“是!老祖,孫子明白!”說完,蕭韌熙擡起頭來笑着看着薛鼎天說道:“我回頭就先去揍他一頓!讓他胡說八道的陷害四叔!”
立時,大家又都笑了起來。
薛鼎天笑的就更是開心,“中!這事你看着辦!不過呢,這件事不會那麼容易的!你呢,要是辦起事來不方便,就找薛英他們去幫忙。缺錢呢,找你爺爺要,缺人呢,找你薛二爺爺要!他有的是人!”
大家一聽,就更是笑的歡暢了,這老太爺還真是安排的好,兩邊都得出東西。可這明明是薛家的事,爲什麼要人家蕭家給出錢啊!?
蕭韌熙被老爺子說了幾句,心裡也寬敞不少,就笑着說道:“是!老祖!回頭我就找我爺爺要銀子去!”
“對,對!我沒錢,找你爺爺要!”說着,薛鼎天還給蕭韌熙調皮的使了一下眼色。
逗得大家鬨堂大笑。
一場風雲詭譎的朝堂風波竟然在笑聲中被薛家老祖給點了個破。
既然知道這個老道的目的,那麼辦起事來可就方便多了。更何況,有薛鼎天做後盾,蕭韌熙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當然一切就不成問題了。
可是蕭韌熙卻並沒有急於動手。
第二天當他和瑤華把老太爺的分析說了之後,瑤華立時警覺這是宋清仰要開始有動作了,便讓蕭韌熙無論如何要看住這個人,並且儘快解決掉,以免夜長夢多。
蕭韌熙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他一定要蟄伏而動,務必一擊致命。順便,他還要知道這個宋清仰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目的。
一切都被薛鼎天說中了,恕空完美的讓一個斷了子孫根的人又繼續當男人了,而這件事簡直如同旋風一樣讓整個朝廷都震驚了起來:看來這個當面指責薛家的人很是厲害啊,那他說的關於薛家的事是不是也是真的啊?難道薛鳴乾真的是周身帶鬼啊?那可太恐怖了!
晏澈果然將恕空給留了下來,雖然沒有給什麼封賞,但是卻也能偶爾說兩句話。尤其是恕空給晏澈的藥,晏澈雖然還是有所疑惑,但是吃了兩顆果然感覺身體舒爽,不由得又信了他幾分!
蕭韌熙的心裡驚覺了起來,他的動作要加快了!
兩天後,此時距離幼詩成年禮還有十天的光景。
爲了皇上和羣臣的秋獵,所有人都開始忙了起來。
蕭韌熙一邊忙着朝堂的事,一邊時刻緊盯住那個恕空,結果卻發現這個人竟然老實的很,不但沒有不良嗜好,而且還規規矩矩的,每天只是打坐煉丹,也並不多於外人接觸,甚至連宋清仰都再也沒見過。
蕭韌熙覺得,這樣的人很棘手,要是再這麼想去,就只有偷偷將他殺了,一了百了!
然而,也許上天冥冥中自有安排,蕭韌熙沒有動手去暗殺恕空,恕空卻帶給他一個讓他驚掉下巴的消息,只差那麼一點點,所有人的命運都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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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要迭起了,跟住啊!
星期一,大家要努力!
我去休息一會!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