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0年4月20日。
南定城外。
離開興道王寺不過十來裡地的荒地裡,旌旗招展,旗下無邊無際的人馬,看似壯闊,可亂哄哄的行列,喧囂的人聲,繁雜的服色和軍械,讓這些人看上去更像是聚成一團的老百姓,而不是軍人。
“北寇的皇帝已經被殺了,北寇羣龍無首,不是我們的敵手!”
“我們怎麼多人,用腳踩也能把北寇全踩死了!”
“阮知方阮大人真是神機妙算,用計除掉了北寇的皇帝,救了咱們大南,真是神人啊!”
“何止是救了咱們大南,說不定還能打進北寇的地盤,一直打到廣州呢!聽說廣州城裡有很多好東西,絲綢、棉布、大米、瓷器還有白銀,應有盡有,要是打下來就發財了!”
來自北圻、中圻的農民,奇兵還有在越南算得上是精銳的京兵一羣羣聚着,聽各自的頭目鼓勁打起。
“打到廣州吃大米去!”
“滅北寇!保大南!”
這支阮知方拼湊起來的大軍,匯聚了北圻、中圻各地的由越南士紳組織起來的民壯和五六萬人的越南正規軍,不過這兩者之間真是沒有多少區別。都是不成隊伍,亂哄哄的聚成一團。武器也差不多,民壯們的武器大多是梭鏢、柴刀。而越南正規軍的武器也是以冷兵器爲主,只配有少量的鳥槍和洋槍,還有一些口徑很小的“神衛炮”。任誰看到這一幕大概都不會相信,五十年前。這個國家曾經在法國人的幫助下。在所有東亞國家中第一個開始“洋務運動”。曾經組建起人數超過五萬。裝備洋槍洋炮,穿着西式軍服,使用西法操練的新式陸軍!
而在這支數量多到難以計算的“南軍”匯聚之地的對面,大約兩萬人的明軍也已經列出了整齊的如刀切斧鑿一樣的隊形,在明軍陣線後臨時搭起來的望樓上,朱濟世正和法國大使布爾布隆、暹羅特色帕康公爵還有軍師羅澤南並肩觀戰。大概是看到敵人太多,帕康公爵的臉色有些難看,緊閉着嘴脣一言不發。布爾布隆卻是一副輕蔑的表情。並沒有把數量可能超過20萬甚至更多的人海當回事情。而朱皇帝卻是萬分感慨的模樣。
“大使先生,您真的確定越南人在60年前就擁有了數萬人的西式陸軍?”
聽到朱濟世的提問,布爾布隆哼笑了一聲:“何止是西式陸軍,他們早在1792年時就擁有2艘四級戰艦和15艘護衛艦所組成的西式海軍,也都是由法國軍官訓練的。當時阮朝的陸軍和海軍的實力在東亞來說絕對是首屈一指的,甚至比滿清都要強大!”
布爾布隆說的是中文,因而羅澤南也能聽懂,他嘆了口氣對朱濟世道:“皇上,大使先生所言非虛,臣近日蒐集了不少越南國的史料。才知道被50年前被阮朝所破的西山朝軍力不弱。就在阮朝奪回嘉定(阮朝的前身是以嘉定爲都的廣南國)的第二年,西山朝皇帝阮惠還在河內擊破了兩廣總督孫士毅所統帥清兵。隨後還謀攻兩廣之地,兵力強盛,還公開向滿清求和親索兩廣。如此強盛之國,卻在10年之後爲阮朝所滅,君王宗室皆被俘至順化,被阮福映凌遲處死。”
朱濟世感嘆道:“朕已經知道嗣德皇帝不是亡國之君,而阮朝之臣也非亡國之臣,然阮朝卻難逃亡國滅種之禍了!其亡國滅種非始於今日,乃是始於阮福映啊!朕覺得阮朝興亡之史,當引以爲戒!軍師,待順化城破之後,你可去召集一些越南的華人儒生編纂一部《越南國史》,刊印出來以後所有的大明官員都發一本,好讓他們知道越南因何而亡!”
“臣明白皇上的意思了。”羅澤南頓了一下,又認真地對朱濟世道:“皇上,大明之興亡皆系陛下一身,陛下當以持重,不可再行犯險了。”
朱濟世點點頭:“下一次和俄國人打仗朕不會再親臨前線了……不過軍師也該知曉朕對雄兒的期待了嗎?朕不要明命帝那樣的明君英主。因爲我等所處之時代乃是三千年所未有,若能順應潮流,勇於變革之國雄起於一方,因循守舊,一味苟且,就只能亡國滅種了!”
“臣知道了。”羅澤南望了一眼對面亂哄哄的大軍,嘆了口氣,“若阮朝還有5萬西式陸軍,我等也不會到這裡來了……”
朱濟世滿意的笑了笑。把阮朝變成反面教材大概是這一次自己南來的意外收穫吧?給中國的士大夫階級洗腦可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這幫讀聖賢書讀得有點傻的士人心裡面是什麼想法,看看阮朝就知道了,如果換成日本武士有這樣的西式陸軍早就軍國主義了!
同一時刻,阮知方正在和幾個帶兵的大學士召開“前敵會議”。看到明軍的嚴整隊形,他們已經猜到朱皇帝沒有被刺殺身亡。但是他們卻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二十幾萬人聚集起來可是很不容易的,要是散了去真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二次機會了。而且現在到底有十比一的優勢,大概還是可以搏一下的。如果阮朝的法國籍大臣讓.巴蒂斯特.沙依諾還在,現在一定不會有這種荒唐的想法。
這書生知兵,同職業軍官終究不是一回事情。
“北寇雖然嚴整,但是畢竟人數太少,只要衝亂了他們的陣型,咱們10個打他們1個,怎麼都不會輸的!”
“當年西山賊大破清兵的時候就是用大象載炮爲先鋒,在清軍營中橫衝直撞才大獲全勝的。如今我等可效仿其法,用戰象500頭爲先鋒,猛衝敵陣!”
大象兵是中南半島和印度各國的特色兵種,越南的阮朝也不例外,打仗的時候都喜歡用馱着小炮的大象衝鋒。這次阮知方就組織了500頭馱着神功小炮的大象。嗷嗷叫着就從後面被驅趕到了陣前。
眼見着幾百頭大象引領着鋪天蓋地的人潮漸漸逼近,朱濟世絲毫也不顯得慌張,而是和法國大使布爾布隆聊起了越南戰後處置的問題。
“大使先生,鑑於阮福時背信棄義的刺殺行徑,朕認爲沒有必要再保留阮朝和越南國家了。可以將越南一分爲二,北緯17度爲界,北方歸大明佔領,南方歸法蘭西佔領。”
“皇帝陛下,法國並不反對平分越南,但是沒有阮朝的招牌我們是很難統治這塊殖民地的。所以,如果您不打算在越南北方維持一個傀儡政權的話,我們倒是願意全盤接管順化的越南朝廷。”
“阮福時必須死!”朱濟世也不和布爾布隆廢話,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明命帝一系都不能繼承王位。”
“可以。”布爾布隆道。
這是戰場上傳來了隆隆炮聲,是明軍的12磅加農炮和12磅榴彈炮開火了,隨着一枚枚開花彈在越軍戰象周圍炸裂開來,這些力大無窮的巨獸頓時就受驚狂亂起來了。
布爾布隆看了眼本來就亂,現在變得更亂的越軍人海,淡淡地問:“皇帝陛下,那麼你準備怎麼處置北緯17度以北的越人?您不會想把他們都殺光吧?”
“當然不能都殺光了,可朕該拿他們怎麼辦呢?”朱濟世也看了一眼前線,有不少越南戰象正在他們自己的人海里橫衝直撞,還有一些已經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被控制戰象的越軍士兵殺掉的,還是被明軍的大炮給炸死的。明軍的進攻也開始了,幾個橫陣正在向數十倍於他們的人海逼近,走在最前面的是朱濟世帶來的錦衣近衛軍,所有人都配備了仿造德萊塞針擊槍的貝色麥後膛步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