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和太平天國的兩軍決戰,一百多萬人對壘,大明皇帝和“天國上帝”照面,這就是決定中國前途命運的大決戰了,自然要慎之又慎了。而且同上一次收江南的情況不同,現在北方的直隸、河南、山東、山西等省已經沒有完善的行政體系可供利用。太平天國並不是合格的建設者,但卻是相當高效的破壞者!滿清原來的行政體系已經蕩然無存,連一直以來作爲朝廷統治基礎的士紳也不復存在,要麼被太平軍消滅,要麼成爲割據一方的豪強!
現在的北方農村,除了少數大城市周圍,都已經是無政府狀態了!而且北方的糧食生產也因爲太平天國運動造成動亂而大幅度萎縮,如果不出意外,1850年北方各省肯定要爆發大規模糧荒!如果大明的北伐提前,那麼朱大皇帝就必須要對北方數省的饑荒負責,更要提防因爲糧食不足所引發的民變。
淮安府,大明天子行在,朱濟世準備召開御前軍議。開會決定軍事問題前,他需要先定下政治方針,於是就和羅澤南還有被朱濟世特地從蘇州請來的潘世恩商量起來。這潘世恩雖然已經是80來歲的年紀,但是他熟悉長期在清廷擔任高官,對北方各省的情況無比熟悉,也稍知一些兵略,又和被困在濟南城裡面的那些個不知道是忠恭順王還是忠大明的傢伙相熟,所以朱濟世就以他爲參贊,問以安北之策。
潘世恩道:“平北之策還是一個撫字。可惜林少穆病重體弱,否則以其爲北直隸總督,北方之事就可盡委之了。”
朱濟世淡淡一笑:“沒有林少穆還有曾國藩嘛,山東之事可暫時委任給他嗎?”
潘世恩搖搖頭:“就怕曾滌生的刀磨得太快……他的湘勇在這兩年可被太平軍欺負慘了。”
“潘先生的意思是……”朱濟世摸着鬍子。似乎不解其意。
潘世恩笑了笑道:“太平軍和曾滌生有仇,對皇上對大明卻是有功的,破滅滿清,屠八旗壯士二十餘萬,是爲大明報仇,即便據北方抗王師。也是功大於過,皇上當以寬仁待之,如何能盡皆屠戮?老夫以爲,皇上平北之策就在於恩怨分明,厚賞而輕罰。”
朱濟世皺眉細想,然後豁然,連聲道:“潘先生果然高明!洪楊與我大明有功無過,即便與朕逐鹿中原,也是因爲清失其鹿罷了,朕不會對太平軍將士趕盡殺絕。即使拿到楊秀清也會以公侯之位相待。”
一旁的羅澤南聞言卻大皺其眉,有些埋怨地看了潘世恩一眼,不過卻說不出什麼反對的話來。要不是楊秀清在滑縣在北京城裡殺了個血流成河,江南的士大夫哪兒那麼痛快就投靠大明?這滿清其實是北楊秀清給打垮的——滿清的基礎就是一百多萬旗人,其中精壯頂天二十萬,其中至少十五萬讓楊東王殺了。連道光皇帝本人都成了階下囚,誰還會對滿清報以幻想?既然滿清已經無望,江南士大夫也只有在朱明和太平天國之間選擇一個效忠了,他們都是讀聖賢書的,怎好投靠拜上帝滅名教的太平軍?當然只有投靠大明,這樣才讓朱濟世拿下一個完完整整的江南魚米之鄉。
朱濟世卻含笑點頭,這個潘老狐狸只是老,可一點不糊塗啊!自己只是和洪楊爭天下,和太平天國的普通軍將算不得死敵。說起來,自己和洪秀全、楊秀清還有太平天國的上帝都是親戚呢。就算抓到洪秀全、楊秀清也不會砍了他們的腦殼,還是要在應天修個府邸養起來的。至於尋常的天國骨幹,就更加要妥善安置了……對整個國家民族而言,他們還是有功勞的,自己連奕欣都寬恕了。還封了渤海公,怎麼就容不下這些民族功臣?
不過這些功臣
山東泰山,楊秀清登上山頂,遠望東南,沉鬱已久的心中頓時蕩起一股豪氣。他還沒有失去中原逐鹿的本錢!之前韋昌輝在徐州的兵敗只是小挫而已……韋昌輝的兵本來就不怎麼能打,除了曾天養的洋槍左軍,其餘都不是真正的精銳,在攻城戰中被苗家軍打垮也不說明太平軍一定朽了。不過卻可以給朱濟世君臣造成這樣的假象,他們現在一定都變成驕兵了吧?
驕兵必敗啊!
所以現在還得繼續用驕兵之計,大踏步後退,放棄山東、豫東的地盤,讓朱濟世、苗沛霖還有濟南城裡那些人去爭吧。而且山東、豫東的秩序早就亂了,地方上盜匪橫行,豪強割據,老百姓民不聊生……就讓朱濟世去頭疼吧!那麼亂的地盤,沒有大軍鎮撫可不行的,這樣一來,明軍不斷佔地,他們的兵力就會不斷攤薄,等到了黃河以北的大平原就一定有可乘之機了。
自打破了北京城,楊秀清可就一直在準備和朱明決死戰了!他在軍事上的準備主要是兩方面,第一是將黃河潰決所造成的200餘萬災民編伍團營,安置在北京周圍,一共組建了8個屯田軍!隨時可以拉出十幾二十萬精銳!這些災民得到太平天國收容,又分給土地,自然對天國感恩戴德,全都成了拜上帝教的信徒,上了戰場可不亞於廣西出來的老兄弟!
第二個方面是大規模擴充騎兵馬隊,在和滿清議和之後,太平軍就和內蒙草原上的遊牧部落建立了聯繫,用食鹽、布匹等生活物資換取了大量的馬匹,再以豫王張樂行的捻軍馬隊爲基礎,組建了前後左中右五個馬軍,擁有騎兵近6萬。雖然都是倉促組建起來的,但是比起沒有多少騎兵的明軍,總歸是個巨大的優勢。
可惜,兩江的漕幫始終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連一場像樣的民變都沒有鬧出來,頂多就是幾場搶米風潮,還都給明軍毫不費力鎮壓下去了。看來江湖上面紅花最多,青葉最軟,白蓮藕最兇的說法還是不錯的。
“東王殿下!苗家軍又北上了,正往曲阜開進!”
代替楊輔清統領東殿直屬各軍的求王林鳳祥這時急急走到了東王身邊。
“東王殿下,標下願帶一部兵馬去狠狠教訓一番這個不識好歹的苗妖頭!”
林鳳祥大聲吼叫着,徐州之敗在他這樣的“老兄弟”看來,簡直就是天國奇恥大辱。
“車馬準備好了?”楊秀清只是淡淡一問。
“東王殿下!”林鳳祥噗通一下跪在地下,“請允許屬下出戰吧!”
楊秀清哼哼一笑,道:“朱濟世一定已經北渡淮河了!要不然苗沛霖是沒有膽子往曲阜而來的。”他的聲音陡然放沉,“這一戰的關鍵不是苗沛霖,而是朱濟世!只有打敗他,我太平天國才能坐穩了這個花花江山!”
聽到楊秀清這話,林鳳祥就是一驚,他是略知楊秀清的大計劃。就是大幅度後退,把山東、河南這些被戰火蹂躪得一塌糊塗的爛地都丟給朱明,然後集中兵力在黃河以北和明軍打一場大的,一戰定生死!
楊秀清冷聲說着:“直隸一戰,定的是我天國存亡,本王也將親自上陣督戰!若不取勝,誓不生還!”
退路當然已經準備好了,楊秀清說這話的時候,楊輔清已經取了西安,李秀成正帶兵“護送”恭順王父子還有綿愉和僧格林沁的軍隊去甘肅的封地。不過這些不能和普通的太平軍將士說,對他們,楊秀清必須要擺出一個決死一戰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