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肇聰輕輕放下了手中的德語報紙,手指無意識的敲着桌子。他現在的表情很有一些沉鬱和無奈。他創立的中國社會黨現在已經加入了中國的戰時臨時政府,得到了一個勞工部尚書的位置。可是當上尚書的卻是社會黨副主席陳惜凡,自己這個主席卻被打發到了華沙,擔任中國社會黨駐國際工人協會總代表。不過華沙這裡的大革命家們都知道,這位中國社會黨主席代表的其實不是中國工人階級,而是中國的反動政府!但是包括巴枯寧和涅恰耶夫在內,所有的人都默認了他的特殊地位——在中國的外交機構撤離波蘭之後,中國社會黨這條渠道,就是華沙這裡的大革命家們和大明帝國聯絡的唯一渠道了。對於這些歐洲的大革命家來說,中國只是他們名義上的敵人,雖然這個國家目前正在支持沙皇,向俄軍提供武器裝備用來殺害英勇的波蘭軍隊。但是無論波蘭還是德國,誰都不打算真的和中國打仗,俄國民意黨同樣沒有這樣的打算。所以在表面上將中國指責爲帝國主義和黃禍的同時,包括巴枯寧在內的所有革命家,都願意和中國保持秘密的關係,所以他們都是蔣肇聰公館的常客。
辦公室的門嘩啦一聲被人拉開了,金髮碧眼的波蘭女秘書衝蔣肇聰露出迷人的微笑。而涅恰耶夫就笑嘻嘻的站在門口,他還是穿着一身皺巴巴的劣質西服。一副勤儉節約的樣子。頭髮也有點亂糟糟的,人也很瘦,似乎營養不良。後來的斯拉夫社會主義聯盟共和國偉大領袖給人的印象就是這樣——不關心吃穿。對女人好像也沒有什麼興趣,唯一感興趣的就是革命!真不知道他爲啥子在革命?難道純粹是和沙皇過不去?
蔣肇聰輕微地皺了一下眉頭,擡手道:“謝爾蓋.格那季耶夫,請坐。”
涅恰耶夫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皺着眉頭看着桌子上面的德文報紙。這是一份《法蘭克福觀察家報》,上面用加黑加粗的字樣印着“德意志和波蘭——偉大的聯合”,顯得是那麼的醒目。涅恰耶夫重重地吐了一口氣。用力將這份報紙揉成一團,往牆角的廢紙簍裡一丟。“蔣,你把我找來,就是爲了給我看這份報紙嗎?一個社會黨執政的共和國竟然要給一個帝國主義國家的皇帝送去王冠,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莫過於此!看來你們中國社會黨加入中國資產階級政府不過是先他們走出這一步罷了!之前我批評你們的措辭有些激烈了。現在我沒有辦法用同樣的措辭批評波蘭,所以要向你們道歉。”
蔣肇聰矜持地笑了,涅恰耶夫一直以來就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愛憎分明的革命家,之前他把中國社會黨加入聯合政府描繪爲對中國和世界工人階級的背叛——可是現在,波蘭社會黨卻將一定波蘭共和國的王冠(共和國國王,這是波蘭貴族民主的遺產)送去柏林,戴在了威廉一世這個老軍國主義分子的頭上,以獲取德國對波蘭更大的支持。而寄居波蘭,實際上託庇於德國的涅恰耶夫卻不敢用同樣的措辭去批評波蘭社會黨了。只好捏着鼻子向中國社會黨道歉。
蔣肇聰淡淡道:“你們批評我們,和我們加入聯合政府,以及現在波蘭社會黨將王冠送給威廉一世。其實都是爲了本國工人階級的利益,無可厚非,用不着道歉……我請你過來,也不是要聽道歉的話,而是替我國太子殿下帶個口訊:烏拉爾山以西的俄國都是民意黨的。”
“什麼?中國要烏拉爾山以東的全部土地!”涅恰耶夫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不可能!民意黨不會接受如此苛刻的條件。”
“我知道這不可能。太子殿下也知道。”蔣肇聰笑了笑,“所以中國不要烏拉爾山以東的俄國土地。但是羅曼諾夫王朝的皇帝是太子殿下的朋友,殿下和尼古拉二世還有亞歷山大大公是非常好的朋友,不能容許他們失去棲身之地。”
“他們可以去君士坦丁堡。”涅恰耶夫皺眉,“東部邊界線還是可以商量的。”
“君士坦丁堡給你們。”蔣肇聰搖搖頭,“烏拉爾山以東給尼古拉二世或是亞歷山大大公。”他看着涅恰耶夫,“這沒有商量的餘地!”
涅恰耶夫靜靜的看着蔣肇聰,他當然理解中國人的想法——他們想要一個緩衝國,一個依附於中國的沙俄傀儡國比割佔一些西西伯利亞的土地更有價值。反正西西伯利亞的資源和土地,中國人隨時可以利用,在適當的時候甚至可以通過王朝聯姻拿下整個傀儡沙俄……
“不行!”涅恰耶夫一下站了起來,“民意黨人不能接受沙俄朝廷繼續存在下去!他們必須滅亡!必須!我可不希望在將來的什麼時候,尼古拉二世的女婿或是孫女婿打着俄羅斯合法沙皇的名義打回歐洲,這絕對不行!如果你們想要整個烏拉爾山以東,拿走就是了!”
“大明太子不要整個烏拉爾山以東,只是要給羅曼諾夫王朝一塊棲身之地。”蔣肇聰靜靜地道,“謝爾蓋.格那季耶夫,我只是一個傳聲筒,如果你真的可以接受中國取得整個烏拉爾山以東,那麼我就將這個條件告訴應天方面。”
涅恰耶夫看着蔣肇聰,過了半晌,突然一笑道:“蔣,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吧……反正我們俄國民意黨一時半會兒還取代不了沙皇!再和你說個事情,我們已經和俾斯麥首相接觸過了,德國人同意我們在沙俄戰敗後取得俄國政權了。”
蔣肇聰有些吃驚地看着涅恰耶夫,這個消息的確非常有價值!
“條件是什麼?”蔣肇聰試探着問。
“立陶宛、白俄羅斯、烏克蘭、愛沙尼亞、拉脫維亞和摩拉維亞。”涅恰耶夫看着蔣肇聰,“如果你們不讓未來的俄國過於削弱的話,就需要把烏拉爾山以東的重工業資源留給我們。否則的話,一個過分削弱的俄國就只能成爲一個強大的德意志帝國的附庸啦。”
……
“皇上,應天的電報。”
楠本高子拿着朱國雄的密電走進來的時候,朱濟世正在船艙裡面和左宗棠下棋。北美之行顯然已經順利結束,朱濟世已經踏上了返國的歸途。10000噸的大明號巡防艦現在就漂着太平洋的海面上,由一艘裝甲巡洋艦護送。
“哦,給朕看看。”朱濟世拿過電報抄件掃了幾眼,輕輕哼了一聲,就把電報遞給了左宗棠。“好一個俄國民意黨啊!”
“兒皇帝而已。”左宗棠看了電報,不屑地笑了笑。
“兒皇帝是黑非洲的奧哈拉,這個涅恰耶夫肯定不是!”朱濟世冷冷地道,“民意黨人賣起國來毫無顧忌,這說明他們心裡根本沒有國家,沒有民族。他們只是將戰後的俄國當成一塊革命根據地,是世界革命的根據地!”
居然這樣解釋?左宗棠苦笑着搖搖頭,“皇上,那咱們……怎麼答覆?”
“答覆什麼啊?”朱濟世道,“八字沒一撇呢,咱們現在不可能放棄對沙皇的支持……如果俄國打不下去,法國就會面臨危險,拿破崙四世很可能會提前取得權力,然後帶領法國加入戰爭。”
“皇上,這不是好事嗎?”左宗棠不解地問。
“好什麼好?”朱濟 ...
世搖搖頭,“德意志和神聖羅馬帝國再加一個英國……法國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迅速戰敗,到時候我們就要孤軍奮戰了。所以朕寧願法國不加入而採取親華的政策在局外中立。只要法國中立,英國就必須在歐洲保持一支強大的海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