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午的比賽相比,晚上的比賽更加令人期待。雖然爲了避免不公平的因素,所有選手的出場順序一律採取抽籤決定的形式,但無巧不巧的,在預賽的時候排名比較靠前的幾名選手,卻大都被抽到了晚上,這就使得進入決賽的人選充滿了懸念。
毫無疑問,今天晚上的這場比賽,將是這幾天來最爲激烈的一場,從觀衆們臉上的期待的神色中就可以看出。包括在預賽中成績最高的李雲迪在內,華夏國一共有三名選手的比賽被安排到了晚上,其餘兩個分別是我和孫穎迪。而國外的選手則包括德國的奧利維爾科恩俄羅斯鋼琴家泰特林安東,美籍華人青年鋼琴家安寧,白俄羅斯鋼琴家布里諾夫尤里和日本的青年鋼琴家中村俊一。而這八個人中,在預選賽中成績超過97分的就佔了五個,是名符其實的死亡之組。
評委席上,劉震的目光掃過觀衆席,從衆多的選手中,一眼就看到了我,今天晚上的比賽,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在這個組裡,我的分數僅僅排在倒數第二位,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位置。雖然我已經調整過了參賽曲目,但劉震卻知道,曲目好調整,心態的調整,卻很難。那天在酒店裡,雖然他和我說話的態度很嚴厲,但其實心裡,卻着實爲自己這個學生着急。他自然知道,這麼快就參加國際鋼琴比賽,即使以我天才般的學習速度。仍然顯得太早了一些,但對於讓我參加比賽這件事,他卻從來沒有後悔的,畢竟,即使是天才,也需要磨礪。
比賽開始。
首先上場的是孫穎迪,這位長相斯文的選手,人們似乎在他的臉上從來看不出一絲緊張或激動,即使是在預賽中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而此刻。他的臉上,依然帶着那副平淡的笑容,優雅地向臺下的觀衆和評委們鞠躬示意。
落座,演奏。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輕快的琴聲從跑動的指尖裡流淌出來,正是莫什科夫斯基練習曲op72no11。同車爾尼的練習曲比起來,莫什科夫斯基的練習曲音樂性更加強一些,這也使得許多選手在練習曲的選擇上,都傾向於選擇他的作品
三分多鐘的時間。孫穎迪近乎完美的完成了這首作品。其間臉上的神情一直沒有變化過,總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看着孫穎迪的演奏,我的心裡似有所悟。兩個人的年齡相差不多,不過顯然孫穎迪的演出和比賽經驗,都要比我豐富得多,從他選擇的曲子上面就可以看出來。不選難的,只選自己擅長的。
看到孫穎迪的第二首自選曲目,居然是李斯特的愛之夢,無論是觀衆和評委,臉上都露出了有趣之色。比起上一首練習曲,這首愛之夢幾乎更爲簡單。看來,孫穎迪今天是跟抒情的路線使上勁兒了。
輕舒十指,輕柔的旋律從鋼琴裡傳出,這首曲子,一度被稱爲最美的愛之夢,雖然她是李斯特衆多作品中,難度十分低的一首,然而,這並不妨礙衆多地選手和樂迷們喜歡她。因爲這首曲子的意境實在是太美了。
而孫穎迪那種淡然平靜的氣質,也極適合表現這首曲子,修長的十指,在鋼琴上的動作極盡溫柔,彷彿每一個音符,都帶着對美好的憧憬,緩緩地流進人們的心田。
自然,這首優美的曲子,也征服了評委們。從他們沉醉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孫穎迪的演奏,令他們十分滿意。
即興創作環節中,孫穎迪抽中的視頻片斷有些難度。是一組截自敦煌莫高窟的畫面,黃沙漫天的沙漠,色彩斑斕的壁畫,這種極富民族地域色彩的場景,要配背景音樂,難度十分大。然而孫穎迪的音樂素養的確不是蓋的,一段帶着神秘色彩的即興華彩,居然彈得十分精彩,博得了觀衆們地陣陣掌聲。
而最後的分數,也證明了孫穎迪雄厚地實力,憑着這兩首難度不高的曲子,孫穎迪硬是得到了9875分的高分,引起了臺下觀衆的陣陣驚歎。
隨後上場的白俄羅斯鋼琴家布里諾夫尤里和德國的奧利維爾科恩的表現,也都十分出色,雖然沒有達到孫穎迪的高分,但也都超過了975分。
我的老家裡,一家人正坐在飯桌前觀看着比賽,晚上剛剛吃完的晚飯,也沒來得及揀下去。我的老媽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生怕錯過了自己兒子出場的鏡頭,不過臉上的神情,卻寫滿了擔心。雖然看不懂鋼琴,但這幾場比賽的分數她可都記着呢,我雖然闖進了複賽,但在這一組的分數排名,卻十分靠後,想要闖進決賽,難度很大。
二弟有點兒懸啊,人家的分兒都那麼高呢。老媽邊看邊說道。
咳,沒事兒,就是比不過人家也是正常的,你沒看人家電視裡說嘛,這國外好多來比賽的,都已經是鋼琴家了,二弟這才練多長時間啊,能進複賽就已經很好了。老爸一臉知足的神情說道。
那個姓李的小夥子彈得挺好啊,和二弟同一年生的。老媽說的是李雲迪
你不能看那個情況,人家從什麼時候開始練的你沒聽記者的採訪嗎從七歲開始就學上了。老爸說着,喝了一口茶。
叔,我看也不一定,李利可能是預賽沒發揮好,我雖然不懂鋼琴,但也聽過不少次他彈琴了,感覺他的水平沒發揮出來呢。坐在一邊的韓壯說道。這段時間,韓壯的日子過得可謂十分舒心,每天就是開着車子送我的老爸上下班,偶爾拉着一家人去城裡逛逛,閒着的時候還可以開着車回自己家看看,我給他開的工資也是遠遠高於一般的單位,那些同時轉業的戰友們都很羨慕他。我的老爸老媽也十分好相處,再加上韓壯也十分會來事兒,因此早已融入了這個家庭,說起話來十分隨便,就像一家人一樣。
恩,可能是有點兒緊張吧。畢竟頭回上這麼大的舞臺。老爸呷了一口茶,看着電視說道。
而此刻,隨着德國的奧利維爾科恩完成了他的最後一個環節的比賽,主持人周濤口裡,終於報出了我的名字。
雖然由於我在預賽中的普通表現,出場並沒有引起場下觀衆們太大的激動,然而關注我的樂迷和媒體們,目光中還是流露出一絲期待的神色。
徒弟,該怎麼彈,就怎麼彈,去吧。冷秋霜笑着拍了拍我的後背道。
恩,知道了。看着冷秋霜的臉,我的心裡一陣安定。
李利,我是肯定沒戲了,看你的了。拿出你在首都比賽的勁頭來,讓那些老外們看看肖楠笑着衝我說道。
恩。我笑着答應了一聲,隨即走上臺去。
評委席上,朱光祥看到我走上舞臺,目光中又露出了期待之色。
而她一側的格拉夫曼,卻對她兩次對同一位選手表現出特別的關注,覺得有些不解。
朱女士,你似乎對這個叫李利的選手,特別關注啊。格拉夫曼側過頭,笑着輕聲道。
哦,格拉夫曼先生,我曾經看過這孩子的演奏,他很有天份朱光祥見格拉夫曼注意到了她自己對我的關注,也側過頭笑着回答道。
是嗎不過恕我直言,看了他預賽的表現,我並沒有看出什麼特別之處,如果說有,就是他很年輕。格拉夫曼想了想說道,對於音樂,他的態度向來十分嚴謹,雖然聽到了朱光祥對我的讚許,但他仍然毫不掩飾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看法。
是的,的確像您說的那樣,可是,格拉夫曼先生,您知道嗎這不過是他第一次參加國際級的鋼琴比賽,而在這之前,他僅僅系統地學習鋼琴不到一年的時間,在那之前,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鋼琴。朱光祥輕輕地說道。
而這段輕輕地話,卻如同一道驚雷,響起在格拉夫曼的耳邊,他幾乎有些失態地說道:什麼不到一年哦,朱女士,難道您在和我開玩笑嗎還是您認爲,一個只彈過不到一年鋼琴的人,就可以演奏李斯特的鬼火
格拉夫曼先生,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合作擔任評委了,怎麼難道您認爲,我是一個很喜歡說謊的人嗎朱光祥微笑着說道。
哦,對不起,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您剛剛的話實在太令人吃驚了。格拉夫曼連忙說道,同時,不禁多看了舞臺中央的我幾眼,嘴裡低聲說道:東方,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而此刻,在鋼琴前已經做好了準備的我,緩緩地擡起雙手,開始了自己衝擊決賽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