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浣溪說是送聞人牧月出門,實際上兩人一言不發,幾乎連個眼神的對視都沒有。
林浣溪在前面引路,聞人牧月緊隨其後,後面跟着的是她的大批保鏢。
不少病房的病人或者護士伸頭看過來,當他們看清走在前面的兩個女人的容貌和氣質後,反應大抵是這樣:男人的眼睛瞪圓,女人的眼睛眯了起來。
前者是驚豔,後者是羨慕。
聞人牧月的豪車停在醫院大院裡,已經有司機把車開到了住院部的正門口。只要聞人牧月走下臺階就能夠上車。
一直走到門口的廊檐,林浣溪和聞人牧月才極有默契的同時停住了腳步。
林浣溪轉過身,看向聞人牧月說道:“我知道你。”
“我也有你的資料。”聞人牧月面無表情的說道。“很詳細。”
“他說了去你們家退婚的事情,那個時候,他並不認識你——”
沉默了一會兒,聞人牧月的眼睛纔再次轉向林浣溪的臉上,說道:“你是在擔心我對他心有怨氣,還是想告訴我在某些方面我是個失敗者?”
“我只是在想,如果他當初選擇了你的話,會不會對他的幫助更大一些。他要做的事情很多,理想也很大,我已經竭盡所能的去幫他——很多時候,還是有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如果是你,你一定做的比我更好。至少,你比我更能幫助他。”林浣溪笑了笑,解釋着說道。
她感覺的到聞人牧月突然間冒出來的敵意,她的心裡還是有怨氣的。
或許,在這樣的問題上,即便有人能夠做到面上的一笑置之,卻沒有人能夠做到心裡的了無痕跡吧。
“那你告訴我這些的目的是什麼呢?”聞人牧月問道。
“我希望你能多幫幫他。讓他不要那麼辛苦。”林浣溪誠肯的說道。
聞人牧月的眼睛看向林浣溪,林浣溪的眼神也坦然的和她對視。
良久,聞人牧月終於出聲說道:“就算當初我和他先認識,輸得那個人仍然是我。”
聞人牧月擡腳走向敞開的車門,當她準備彎腰鑽進去的時候,突然間又停了下來。
“我和他是朋友。他需要的,我都不會拒絕。”
等到這一排無論走到哪兒都十分拉風的豪華車隊離開,林浣溪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她比我堅強多了。”林浣溪在心中想道。
————
————
屈辱嗎?屈辱。
可是,仇煙媚卻別無選擇。
她非常清楚,仇家的真正威脅不是厲傾城,而是厲傾城背後站着的秦洛。
厲傾城能力不錯,可她積蓄的時間實在是太短太短了。僅僅兩年的時間,她積累的資金和人脈如何和數百年傳承的仇家相提並論?
況且,她的最大倚仗是傾城國際,而傾城國際的最大股東是秦洛。如果秦洛拒絕提供幫助的話,她還有什麼報仇的資本?
但是,秦洛就不同了。
雖然秦洛是一個醫生,卻不是一個可以小覷的醫生。
如果秦洛不出什麼事還好,如果秦洛出事,那些受過他爺爺恩惠的老頭子都會站出來幫忙說話。
他們輕易不出來說話的原因是因爲——一些小事是沒辦法報答別人的救命之恩的。
秦洛只是感冒發燒一下他就急急忙忙送來一盒藥,難道這就是報恩之道?那樣只會讓人看輕自己。
再說,秦洛來燕京的時間不長,卻積蓄了豐厚的資本。無論是京城王家還是那些能夠調動國安的神秘力量,都不是仇家能夠對付的。
她剛纔可是聽得清清楚楚,聞人牧月在離開的時候對秦洛說‘如果有什麼需要打聲招呼’。
這是什麼意思?意思就是說,如果秦洛想要拿仇家開刀,她不介意出一些力氣。或許,她還是拿下仇家的主力。
想到聞人家族那恐怖的資金籌備以及可以調動的力量,仇煙媚就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厲傾城對上仇家是雞蛋碰石頭,仇家對上聞人家族不也是如此?
既然這樣,她只能努力的去從中調節,不希望仇家這顆雞蛋撞上了石頭或者不希望石頭主動砸向仇家這顆雞蛋。
下跪,是她此時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
秦洛也沒有想到仇煙媚做出這樣的舉動,從第一次相識以來,她都是一個絢麗奪目風采迷人的淑女貴婦,她的容貌清豔、氣質高雅,舉手投足都有名媛風範。
可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今天卻跪了下來,跪在醫院的地板上,自己的病牀前面。
先是吃驚,然後便是苦澀的笑意。
“真是越來越麻煩了啊。”秦洛在心裡感嘆着說道。
秦洛從病牀上跳下來,伸手過去攙扶她,說道:“煙媚,起來吧。你這麼做還把我當朋友嗎?”
“不要拉我。就算把我拉起來,我還是要跪下去的。”仇煙媚固執的說道。
秦洛的眼神眯了下來,問道:“這是什麼意思?威脅?”
“我只是請你對仇家網開一面。”仇煙媚苦笑着說道。“現在的仇家,哪裡還能威脅到你?”
秦洛看着仇煙媚,聲音柔和的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理解你做的一切。”
“謝謝。”仇煙媚的鼻子犯酸,有種液體想要從哪兒衝刺出來。
一個女人,一個一直高高在上的女人做出這樣的事情,心裡沒有委屈是不可能的。做爲仇家子女,這是她對家族的付出。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能回答我,這件事就此罷手。”秦洛說道。
“什麼問題?”仇煙媚表情嚴肅的問道。她知道,這個問題一定不簡單。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秦洛問道。
“———”仇煙媚啞口無言。
是啊。如果是自己處於秦洛的位置,自己會怎麼做?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心中的答案卻是如此的清晰。
如果是自己,一定會將仇家滅之而後快吧。以仇家對厲傾城母女的愧欠和所犯下的罪惡來說,無論他們現在做出多麼瘋狂的報復都不過份。
可是,因爲自己是仇家的一員,因爲這件事情涉及到自己,所以自己就來求他們罷手求他們網開一面——仇煙媚知道,真正自私的人是自己。
這就相當於你十年前捅了一個小孩兒一刀,等到十年後那個小孩兒長大了有能力報復了,你卻說看在我的面子上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世間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秦洛看到仇煙媚痛苦的表情,也能夠理解她此時此刻無比糾結的內心,更加知道,她是不可能回答的出這個問題地答案的。
秦洛走過去把她拉起來,笑着說道:“在巴黎的時候,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那個時候故事的女主角還很小,比貝貝大不了多少——她失去了母親,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在這個吃人的社會上。如果仇家的一些人當初不對一個孩子下黑手,或許今天的仇恨也不會這麼深這麼難解——”
“她說過一句很毒的話:男人如果不能對自己的女人負責的話,就管好自己的雞#巴。她是我的女人,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她。如果我這麼做了的話,和你們的父親有什麼區別?”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仇煙媚眼圈泛紅的說道。“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來挽救這場災難——”
“你能做的,你都做了。”秦洛嘆息着說道。“難道你沒看出來嗎?你是唯一一個不被她排斥的仇家人。她能夠坦然的笑着面對那些傷害她的人,爲什麼只有在面對你時冷言冷語拒人於千里之外?”
“那是因爲她怕自己會心軟,怕自己會被你的親情打動——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人。她比誰都在乎親情和朋友。可惜,你們仇家人從來都沒有給過她。”
“現在要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能消除掉她對仇家的仇恨?”仇煙媚着急的問道。
“不是你要怎麼做。”秦洛搖頭。“這件事情其實和你沒有太大的關係——應該是其它的仇家人會怎麼做。她要報復的人不是你,而是仇家。你只是仇家的一份子而已,並不能代表整個仇家的態度。”
“那你呢?”仇煙媚看着秦洛。“一定會出手幫她?”
“她每晚都睡不着覺,無數次的從噩夢中驚醒——”秦洛笑着說道:“我算不上是個好男人。不能給她名份,就讓她晚上睡的踏實一些吧。做爲一個男人,至少不應該讓別人欺負自己的女人。如果有人欺負了她,就應該幫她找回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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