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秦王府,這裡是韓芸汐住最久的地方了,韓家都比不上這裡。
韓芸汐站在門口,仰望着那塊寬大的匾額,傻傻地發呆。
在此處,他站在她背後,吟誦出了那首《卜算子•詠梅》;
在此處,他問她何爲名貴,她答曰,“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在此處,她習慣了靠在他肩頭入睡,他陪她渡過了天寧最冷的寒冬。
此處,正是赫赫有名的江南梅海,是江南三大園林中最有名的一座,因爲年年冬春之際,梅開似海而得名。
此處,是龍非夜送給她的年禮,令牌她放在貼身攜帶的醫療包裡。
去年冬季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她離開的時候還想着下一季寒冬能不能再來住一季,可是、可是……
可是,龍非夜,夏天還未過去,我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你,可否在府內?
“王妃娘娘,請吧。”
鮫兵呈上了梅園令牌,打斷了韓芸汐的思緒。
無疑,醫療包就在他手上,這令牌是他從醫療包裡取出來的。
韓芸汐沉默了許久許久,終是問出口,“殿下……在裡頭?”
“王妃娘娘恕罪,屬下並不清楚,屬下也是昨日才接到命令送您到這兒來。”鮫兵如實回答。
韓芸汐默默地接過令牌,踏入江南梅海。
一進去,她便疾步往溫泉小築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急什麼,就是急。
她幾乎是衝到溫泉小築的,在門口戛然止步。這小築的空蕩迎面撲來,她纔回過神。
他,不在。
她淡淡而笑,笑自己的心急,心急什麼呀?
見與不見,有何區別?
怕是不見她了吧,否則,許了一個月,再忙,也都應該來了。
只是,把她丟在這梅海做什麼?
人都要不到,要這些俗物做什麼?
韓芸汐找了鮫兵,“韓家人在哪裡?”
“殿下已經安排了住所,就在寧南郡裡,請王妃娘娘放心。”鮫兵如實回答。
“備車,我要去寧南。”韓芸汐淡淡道。
鮫兵沒有收到殿下任何命令,只能聽命於這女主子了。
只是,車剛備好,天卻突然烏雲密佈,雷霆陣陣,傾盆暴雨將至。
韓芸汐只能等雨停了。
她坐在門檻上,看着雨幕漸密,不自覺又發起呆來。
她不知道,龍非夜一直在不遠處看着她。
這一個月來,天寧動亂,可是,這位執掌一切的王者卻什麼都沒做,他跟着韓芸汐的馬車,一路從北到南,秘密守護,靜默陪伴。
明明說要見她,也明明時時刻刻都見到,只是,她並不知道。
此時,也不知道他是在看雨,還是在看她,又或者也是發呆。他的黑眸深邃如海不可測,他的眉頭緊鎖如劍入眉心。
掌控得了全天下,卻偏偏掌控不了一個女人。
突然,一道白影從韓芸汐背後飛竄過去,察覺到動靜,韓芸汐立馬就回頭,龍非夜想走,卻根本來不及,被韓芸汐撞見個正着!
小東西氣喘吁吁地撲在不遠處,它已經糾結了一個月了,一直想引芸汐麻麻看到龍大大,可是,一直沒機會。
這場雨總
算讓它逮着機會了,它只希望下一次被龍大大揪住尾巴的時候,下場不太慘。
韓芸汐怎麼都沒想到會就這樣看到龍非夜了,她愣着,感覺好像做夢,一回頭他就在身後。
龍非夜朝小東西飛離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動聲色,任由韓芸汐看。
該死的,兩人一見面又是彼此沉默。
最後,龍非夜直接轉身要走。
“你站住!”韓芸汐冷聲。
龍非夜真站住了,背影特別沉默。
“找我……有什麼事?”韓芸汐淡淡問。
龍非夜沒有回答,站了片刻,便要走。
韓芸汐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掉,氣得追入雨中,追到他面前去,將梅園的令牌丟給他,“把醫療包還給我!”
龍非夜沒接,陶瓷制的令牌就這樣應聲而碎。
他低頭看去,她亦是低頭,看着支離破碎的令牌,手心莫名就疼了起來。
“好。”他終是開口。
她猛地擡頭看他,只見他一如以往,眼瞼沉斂,一臉清冷寂靜,“本王去取。”
“什麼時候拿來?我要離開這裡!”她冷冷說。
他又沉默了半晌才淡淡道,“不知道。”
說完他就真走了,消失在雨簾之中。
韓芸汐傻愣愣站在雨中,只覺得全世界都在下雨,狂風暴雨!
雨後,龍非夜不見了,而韓芸汐大病了一場,嚴重的風寒,高燒。僕從找來大夫,把脈開藥。
可惜,僕從把藥熬好了送到她嘴,她直接甩掉,一早上摔碎了三大碗。
他,終究是出現了。
她迷迷糊糊中醒來,看到他坐在牀榻邊,溫柔地看着她,她只當是又做夢了,很快又合上眼,生怕夢醒。
“把藥喝了。”
他一開口,她就清醒了,又見他緘默的臉,知這不是夢。
他親自把藥喂到她嘴巴,她別過頭去,不看不理。
他仍是喂到嘴邊去,她一怒,端起來就往地上砸,“龍非夜,你到底想怎樣?”
“把藥喝了。”他淡淡說。
“回答我的問題!”她怒聲,等了一個月,見了面不聲不響,又不許她離開,耍她嗎?
高燒着,一動怒,臉紅得更嚇人,話剛說完,她就劇烈咳嗽起來,咳得心肝肺腑全在疼。
他的語氣終究是急了,“先喝藥,我再回答你。”
“如果我不呢?”她冷眼挑釁。不是恃寵而驕,是氣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不語,突然喝了一大口藥,然後攫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封住她的嘴,將藥渡過去。
她死命掙扎,拍打,他都不放,嘴裡的藥喂完了,又喝了一大口,繼續。
她氣得一拳頭砸過去,無意中正中他的胸口,這剎那,他立馬放開她,別過頭去噴出了一口鮮血。
內傷纔好了五成,哪經得起這麼近距離,正中傷處的一拳。
她瞬間傻了,怔怔地看他突然變得蒼白無比的臉,不知所措。
他,怎麼了?
他拭去嘴角的血跡,仍是將藥喂到她嘴邊,“喝完。”
“龍非夜,你受傷了?”她驚聲,雖然不懂,但是看他無傷無痛的樣子,她猜得到是內傷。
他武功那麼好,怎麼會收內傷
?誰下的手?
她的拳頭能有多少力氣呀?一拳就能讓他吐血,這傷有多嚴重?
他沒理會她的問題,固執得像個孩子一樣,不依不饒,“喝完。”
“你怎麼了?怎麼回事?你說呀!這一個月你都幹什麼去了?”
她急急推開他的手,想檢查他的胸口,他卻又固執地端來藥,“喝完!”
“龍非夜,你到底怎麼了?你說呀!”
韓芸汐哭了,眼淚啪嗒啪嗒地流,此時的害怕,一個多月來的委屈全都涌上來,“龍非夜,你到底怎麼了?怎麼了?”
他連忙替她擦眼淚,可是,怎麼擦都擦不完。
“我……沒事。”他淡淡道。
“騙子!”她好凶,明明都吐血了,怎麼可能沒事?
“真的沒事,先把藥喝了,乖。”他還是惦記着藥,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不能毀了。
“不喝!”
她倔起來,他其實也拿她沒辦法的,他只能回答她,“劍宗的人傷的,沒什麼大礙了。”
“你師父?”
韓芸汐很震驚,端木瑤斷然是傷不了他的,天山劍宗估計也沒幾個能傷他吧。
那天他到底爲什麼不聲不響就跟端木瑤走,走得那麼急,一句解釋都沒有,還不讓她跟?
“不是,是師叔,蒼邱子。”他淡淡道,如果不是師父的事,他還是願意跟她說的。
至於師父,他不會說,也不會讓她見。
“怎麼回事?”韓芸汐認真地問。
“師門的派系爭鬥,已經解決了。”他那麼雲淡風輕,如果和蒼邱子對決,哪裡會傷這麼重?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她怒聲追問。
“事出突然……”
他說着,又把藥端過來了。
“不喝!”她又推開,“我看看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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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藥喝了。”他認真道。
她眉頭緊鎖,淚眼發紅,一動不動。
他無奈,只能又把藥放下,脫掉上衣,這麼久了,胸口上的掌印還看得到,足見蒼邱子有多狠了。
她看得心疼,輕輕觸碰,又怕他疼,不敢真碰,“我剛剛……真該死!”
“先把藥喝了,好不好?”
他真真險些就求她了,他這輩子求過誰了,外頭中部三郡,江南十五城全都等着他去執掌,號令,他卻在這裡求一個女人喝藥。
偏偏,這個女人就是不喝。
“你懷疑我和顧七少不清白!你瞧不起我!”
這哪是質問,簡直是肯定的指責。
他的手微微一僵,“不是。”
只是,很快又補充了一句,“我殺不了你,但是,我會殺了顧七少。”
他,介意!
“我不是故意的!當時……”
她急急把當時的情況解釋了一遍,爲了躲避那個黑衣高手,她和顧七少只能那麼做,而後來,她沒穿好衣服就給顧七少處理傷口,完全不是故意的。
別說傷的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不是,遇到那麼緊急的情況,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顧七少傷得太重了,搶救是爭分奪秒的事呀!
即便解釋,可他還是一臉陰沉,“永遠不會原諒你。把藥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