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非夜這人比這寒冬臘月還要冷,可是,他的手心卻是溫暖炙熱的。
熟悉的溫度覆在眼上,溫暖得韓芸汐都有種從此不想再睜眼的衝動。
看到這個男人的存在,還不如感覺到他的存在,雖知道不可能永遠,卻也希望這一刻能久一些。
韓芸汐閉着眼睛,享受着難得的溫暖,她等着。
誰知道,龍非夜突然霸道地橫抱起她,大步往大門裡走去,“先別睜眼。”
真的有驚喜呀?
明明一路都期待着,可是當真的有的時候還是非常意外。
她緊張了,乖乖的任由他一路抱着走,雙眼緊閉。
走了許久,除了他匆匆的腳步聲之外,她再沒聽到別的聲音了,她吊着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
走了許久,龍非夜纔將韓芸汐放下。
“殿下,可以睜開眼睛了嗎?”韓芸汐怯怯地問。
“嗯。”龍非夜淡淡應了一聲,什麼也沒多說。
韓芸汐立馬睜眼,剎那間便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到了,“好美!”
她發現自己身處梅園深中,好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梅花映雪,恍若仙境。
韓芸汐往周遭看了一眼,發現這梅園之大,竟望不到邊際。與其說這是一個梅園,還不如說這是一個梅海,不管往哪個方向走都望不到盡頭,這個世界裡只有雪,只有梅,只有他,只有她,純粹如世外桃源。
就在韓芸汐驚歎之際,站在她背後的龍非夜輕輕吟起詩來。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這詩,不正是去年梅花怒放時,她被長平公主邀去參加梅花宴時候,她被逼臨時做出來的。
其實,也不能說是她做出來的,因爲這詩是她盜用老毛的。
正是這首詩,給了長平公主等人一記響亮的耳光,也正是因爲這詩讓才女端木瑤從此不能再作詩。
那一戰,她贏得很漂亮!
她一直以爲,那些麻煩不斷,孤身奮戰的日子裡,他從來都不會關心一二的。哪知道,他居然記下了這首詩。
韓芸汐回頭看去,有種說不出的驚喜感,這滿園梅花怒放並不是驚喜,他的輕吟纔是真正的驚喜呀!
“殿下,原來你知道這首詩!”
韓芸汐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裙,披上雪白狐裘,站在這紅梅映雪的世界裡,笑意璀璨,正正映入那句詩,她在叢中笑!
這並不是龍非夜刻意要給的驚喜,只是,此情此景,他就這樣想起了那首詩。
去年長平公主那場梅花宴,他確實是暗暗關注着的。
“聽過。”他淡淡回答。
“你背下了?”韓芸汐追問道。
龍非夜看了她一眼,沒回答,移步往梅海更深處賞梅去。
韓芸汐杵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沒動。
龍非夜都走遠了,見韓芸汐還沒跟過,這才止步,“詩不錯,順便背下了。”
要的就是他這句話嘛!
韓芸汐心滿意足,屁顛屁顛跟上去,“殿下,這兒是什麼地方呀,這麼大的園子真少見。”
“江南梅海,這座園子送給你,當是年禮,咱今年就在這兒過年了。”
龍非夜一邊賞梅,一邊隨口回答,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可是,韓芸汐卻怔住了!
江南梅海!
這可是江南三大園林中最有名的一座,因爲年年冬春之際,梅開似海而得名。
這座園林佔地有三個秦王府那麼大,要走完全部院落,至少得三天三夜。它的主人一直都很神秘,卻不料竟是龍非夜!
他剛剛說,要把這座園林送給她了?
第一次送禮,送了她一個價值連國的鐲子,第二次送禮,直接就是一座無法估價的園林。
雖然他們是合法夫妻,可是,這傢伙出手要不要這麼豪氣呀?
韓芸汐驚喜過後,都有些驚嚇了,這傢伙的家底到底有多厚?
龍非夜都走遠了,韓芸汐還站在原地。
他回頭看來,勾了勾手指頭,“過來。”
“殿下,太貴重了。”韓芸汐如實回答。
“不喜歡?”龍非夜問道。
韓芸汐立馬搖頭,一詩一園雙驚喜,她豈會不喜歡?
“喜歡便好,都是俗物,沒什麼貴重不貴重的。”龍非夜一邊說着,一邊從袖中取出梅花令來,塞入韓芸汐手中。
有這令牌者,便是這梅海之主,園林裡所有僕奴、護衛都得聽其命令。
令牌都塞到手中來了,韓芸汐知道以他的脾氣,她並沒有拒絕的餘地。
“那殿下以爲什麼纔是貴重的?”她好奇地問。
龍非夜回頭看來,“你以爲呢?”
韓芸汐認真看着龍非夜,毫不猶豫回答,“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龍非夜,你也知道那些都是俗物呀!
再貴重的東西,哪怕是這天下爲聘,都比不上你朝我走來一步。
龍非夜,在你眼中,我們之間到底還有多少步?
看着韓芸汐誠摯而又倔強的目光,龍非夜什麼都沒說,許久之後,他才緩緩地將韓芸汐擁入懷中。
雪花開始飄飛,無聲無息落在他們二人發上,肩頭。
雪林梅海,兩個人緘默了全世界。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龍非夜,如果有朝一日面對選擇,什麼纔是你心中最重?
在這座梅林的中心,有一片低矮的對稱式日式屋舍,中間爲茶廳,左右兩邊是廂房,背後則是一個天然的熱湯池。
龍非夜和韓芸汐就在這裡住了下來,直到晚上,韓芸汐發現龍非夜說的“咱們就在這裡過年”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一起過年呀,唐門的人一個都沒見着。
這樣,似乎……更好!
除夕之夜,備上美酒佳餚,龍非夜和韓芸汐相對而坐,兩人對飲。
一旁就兩三個僕從守着,門外的雪花紛飛,背後熱湯池子熱氣氤氳,一切寂靜得如同一幅畫,靜好,並不冷清。
龍非夜並不是嗜酒之人,品酒像品茶一樣,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優雅尊貴。
韓芸汐也不併不好酒,可今日卻品得認真,第一次發現飲酒也是一種樂趣。
遠處的鐘聲敲響,子時到。
韓芸汐起身來行大禮,“殿下,臣妾給你拜年了,願今年一切順利,殿下安康。”
他是一家之主,是她的夫君,這樣的禮數是必要的。
“今年……”
龍非夜喃喃自語,似若有所思,又似有所期盼。
他賞了韓芸汐一個大紅包
,“免禮吧。”
龍非夜離了酒桌,坐在門邊,望着雪景發呆。
“殿下,有心事?”韓芸汐關切地問
龍非夜沒說話,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韓芸汐同他並肩而坐,原以爲龍非夜會說點什麼的,可誰知道,他依舊緘默。
坐了許久,韓芸汐都乏了。
近日來太過於沉溺在解毒系統中,雖說不上心力交瘁,卻也疲着,熬不了夜。
韓芸汐一邊坐着,一邊等着,昏昏欲睡,不知不覺緩緩地傾身靠在龍非夜肩上。
龍非夜瞥了一眼,任由她靠着。
很快,韓芸汐就真睡過去了,整個人都往他身上依。
“把王妃的狐裘拿來。”龍非夜低聲命令。
龍非夜小心翼翼將睡着了的人兒攬入懷中,再裹上狐裘,讓她睡得更安穩一些。
“殿下,天寒,回屋睡吧?”婢女低聲。
龍非夜只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全都退下,婢女不敢多勸,只能全都散去。
雪越下越大,卻越無聲無息。
龍非夜垂眼望着雪地,陷入了沉思。
曾經多少個除夕之夜,子夜一過,宜太妃就睡了,母妃會在乾寧宮後院的梅樹下等他,等他行一個拜年大禮。
每一年,母妃都會問他一句,“夜兒,又一年了,你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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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母妃過世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守歲過。
“又一年了……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韓芸汐,有朝一日,你若面對選擇,什麼纔是你心中最重?”
他喃喃自語,從韓芸汐袖中取出迷蝶夢來,把玩在手裡。
這一夜,韓芸汐在龍非夜懷中睡得可香了,她全然不知道龍非夜心中的千思萬緒。
她做了一個美夢,夢見冬去春來,滿園梅花紛飛,龍非夜就在花叢中,回頭朝她招手。
翌日清晨,韓芸汐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自己的房間裡。
她一出門,就撞見暗衛在稟龍非夜事情。
纔沒幾日安穩的日子,這才大年初一呢,天徽皇帝就又找茬了。
“殿下,今兒一大早三大郡各縣令都跪在郡守府門口,說見不着你就不回去。”暗衛如實稟告。
“讓他們跪着唄!”韓芸汐不悅說。
不用多問,這些小縣令敢如此大膽,必定是天徽皇帝授意讓他們這麼做的,無非是想要糧食。
雖然缺糧食,但至少這個春節不會讓災民餓肚子,天徽皇帝還想怎麼樣?
龍非夜雖爭民心,可是也在維穩天寧災區呀!
這一回若非龍非夜把賑災的糧食從國舅府手裡撈出來,天徽皇帝這個年未必能過得安穩!
暗衛爲難着,三大郡下面有十多個縣令,這大年初一就跪着不起,着實不妥當。
誰知,龍非夜居然順着韓芸汐,“讓他們跪着吧,本王過了十五纔會回。”
十五……
韓芸汐險些笑出來,那些縣令要聽到這兩字,估計半天都跪不住,爭先恐後跑回去。
“殿下,咱要去找糧嗎?”韓芸汐好奇地問。
她一直都知道龍非夜有把握,但是具體上哪裡找糧食,她還真想不出來呢!
“去準備準備,下午出門。”龍非夜淡淡說。
年既然過了,也該讓天徽皇帝求他們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