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雙救下那個年輕道士,本是想從他身上再查問點彭家的線索的,不料,剛救出他,他就徹底昏死過去了。
不過,在他身上,吳雙發現了一枚由上等白玉製成的身份銘牌,那銘牌上寫着三個字——彭俊英。
按照白澤從冰玄龜那裡接收到的記憶來看,這彭俊英應該是一個服侍靈龜的小雜役。可區區一個小雜役,又怎麼能配得起上等白玉所制的銘牌呢?哪怕是木靈界的彭家再有錢,也不會這樣糟蹋玉石啊!
很顯然,單看銘牌的質地就知道,這個彭俊英應該不是普通雜役那麼簡單!否則,剛纔他求救時應該也沒膽量承諾什麼了!
只可惜,因爲白澤纔剛剛醒來,法力不足,所以暫時還不能探知他的真實來歷。
而吳雙只看一個身份銘牌,自然更看不出什麼了。
爲了讓這個小道士能在關鍵的時候起作用,吳雙將他帶去了前院。
*
前院裡,所有的弟子都圍在葛長風的遺體旁。
大家的眼睛全都紅通通的,誰也沒想到,葛長風就這樣走了!
他走的太安靜,甚至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
可就是這樣無聲無息的形式,才讓弟子們更加難以接受。
大家都想不通,明明剛纔葛長風並沒有受傷啊,爲什麼突然就仙逝了呢?
直到吳雙從後院趕來解釋了,大家這才明白,原來葛長風是死於祖師魂力的懲罰!
聽及葛長風仙去的原因,袁鬆當場就吐出一口鮮血了!
剛纔他被冰玄龜打傷時,他尚且能堅持、忍耐,可現在知道師父的死因,袁鬆不禁愧疚極了。
他知道,如果不是因爲他佔用了師父的生機,師父根本不可能這麼早就仙去!
現在,師父只因爲一個小小的懲罰就走了,袁鬆的心裡愧疚得恨不能以身相代,可惜,不論他如何傷心、後悔,閉上眼睛的老人,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袁鬆吐血抱住葛長風,痛哭失聲。
在這一刻,他除了悲痛外,他更感到無邊的恨意!
他恨曾經傷了他的那些人,他更恨那隻莫名出現的死烏龜!
如果不是爲了救他,師父就不會失去生機;而如果不是因爲那隻烏龜,師父就不會被祖師的魂力懲罰……
袁鬆越想越恨,在憤恨之餘,他心裡還有一絲對自己的厭惡。
漸漸的,袁鬆的眉心也浮現出一絲黑氣。
周圍的弟子們都沉浸在悲傷裡,誰也沒有注意到袁鬆的情況,就連吳雙都忽略了,因爲她要安撫的弟子實在太多了。
然而她忽略了,白澤卻看得一清二楚。
此時白澤已經重新潛伏到吳雙的識海里了,他剛剛恢復,魂力還虛弱得很,暫時不能支撐長時間的幻影移形。不過,在吳雙的識海里,他可以通過吳雙的眼睛來觀察周圍。
袁鬆正好是跪在吳雙的身旁,吳雙沒注意到他,但白澤卻從她眼角的餘光裡觀察到袁鬆的狀況了。
看到袁鬆也即將心生魔唸的時候,白澤不由暗暗嘆息。
從前,他從沒有將葛長風當回事。
就算葛長風是吳雙的師父,就算葛長風是望仙門的上一代掌門,就算江湖上人人都稱讚葛長風,可是在白澤眼裡,葛長風也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輩罷了。
直到今天葛長風死了,白澤這才感受到他的人格魅力!
原來有人在離去時,能得到那麼多人發自內心的悲傷和留戀!
當初,白澤在初出鴻蒙時,曾依仗天賦神通縱橫了九千界。可是,任他逍遙天下,他也沒處到幾個可以真心相交的朋友。在他受傷從上界跌落時,似乎沒有一個人爲他流淚、傷心。
直到他跌進此界遇見了李舒,這才勉強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其實李舒也算不得他的朋友,只是李舒生性秉直、爲人正派,得他一點恩惠就勞記在心,他這才感受到了一點人與人之間的溫暖。
再後來,他因爲要療傷而陷入沉睡中,他就再沒有朋友了。
若不是遇見吳雙,若不是陪在吳雙身邊看過太多事,也許,他對人類的感情仍是淡漠的?
白澤在暗暗羨慕中,悄悄給吳雙傳音道:“丫頭,你大師兄也快要走火入魔啦,快打斷他的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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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也快要走火入魔了?!
吳雙正在交代賀青去通知出門的弟子和其他有交情的宗門,突然聽到神念中的提醒,她頓時大吃一驚。
“大師兄,你怎麼了?你在想什麼?你快放開師父!”吳雙匆匆看向袁鬆,果然看見他眸中一團漆黑。
吳雙大驚,連忙彈指將一縷天地元氣打入袁鬆的眉心!
元氣入體,袁鬆登時醒過來。
明白了自己是怎麼回事以後,袁鬆復又抓住葛長風的衣襟大哭:“小師妹,都是我害了師父啊!我就不該回來的!當初你們就該扔下我不管纔對!如果不是因爲我,師父還正處在鼎盛年華,哪會因爲一點小小懲罰就挺不過去了?”
聽到他失神的原因,吳雙微微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感到酸澀。
其實他們師兄妹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可是再多的悲傷和怨憤又有什麼用呢?師父已然仙去,現在,他們必須要振作起來,不能讓師父失望啊!
這會兒,吳雙總算感覺到剛纔白澤喝止她時的複雜心情了。
吳雙俏臉一沉,故意用沉重的語氣發問道:“大師兄!你是我們的大師兄,難道你就準備這樣自怨自艾地帶領我們嗎?難道,你要把師父走後的一切,全都壓在我身上嗎?”
“我……”袁鬆被她問得窘然,連忙放開了師父的衣襟,不好意思再哭了。
可他恢復了,吳雙並沒打算停止說教。
因爲吳雙發現,今天他們師兄妹似乎太容易走火入魔了!現在她是在白澤的提醒下發現了袁鬆的狀況,如果她再不把大家的情緒安撫住,說不定,等一會兒,三代小弟子中間崩潰的人更多呢!
比如陶然,他是一直跟在葛長風身邊的,他對葛長風的感情,絕不比吳雙和袁鬆差!可陶然到現在都沒有哭過。而且,別人都驚慌失措地討論着,只有陶然一直低頭不語地跪在葛長風身邊。
陶然這樣沉默的情況,顯然也不對勁!
吳雙不知道陶然的心結是什麼,也不敢刺激他,只好繼續語氣嚴厲地批評袁鬆了。
她想用袁鬆來警醒其他的弟子們!
“大師兄,你這樣自責自怨,師父若魂魄有知,肯定會對你失望了!其實我和你一樣的憤恨,但我們因爲憤恨就能糟蹋自己嗎?如果我們走火入魔了,豈不是讓敵人如願?師父走後,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呢!大師兄你如果心中有愧,就由你來全權負責師父的後事吧,你一定要讓師父走得安安穩穩……”
吳雙毫不客氣地說了袁鬆一通,並直接給袁鬆指派了任務。
其實剛纔在祠堂前,她的表現並不比袁鬆好,但現在爲安撫小弟子們,吳雙不得不裝作自己很冷靜、很理智的樣子。
在她的勸說下,袁鬆終於收起了以身想代的念頭。
而陶然在聽到吳雙說“師父的後事”幾個字時,終於擡頭說話了。
他一張口就叫吳雙驚住了!
只聽他嗓音嘶啞地說道:“小師叔,師祖他還活得好好的,辦什麼後事?你們不能亂動師祖的身體,師祖他現在正在斂息練功呢!”
“陶然!”吳雙吃驚地看向陶然,這才發現,原來陶然的眉心早已黑氣凜然了!
吳雙不由心中震驚!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他們接二連三的,全都心神失守了?
如果說他們都對葛長風割捨不下的話,那賀顯也該有所波動纔對,因爲賀顯對葛長風的感情並不比他們少。可是爲什麼賀顯只是痛哭、悲傷了,卻並沒有產生那些亂七八糟的執念呢?
吳雙越想越驚,但倉促之間,她一時也找不出原因。而且,目前最重要的,顯然是要把陶然從執念中喚醒纔對!
“陶然!我知道你難過,我也和你一樣傷心師父的離去!但不管我們怎麼難過,都要面對事實!你快清醒一點,師父他已經走了!”
吳雙心疼的攬住陶然的肩膀。
對比喝止袁鬆時,她現在的語氣溫柔得多。她捨不得再訓斥陶然了,因爲她完全能理解陶然的心情。
可是她這番柔聲勸阻,卻引起了陶然強烈的反抗!
以前,陶然對她向來是奉若神明的。凡是她說的話,陶然都會毫不猶豫的執行。可是現在,陶然卻一掌拍掉她的手,大聲地怒吼道:“不,你胡說!師祖他沒有走,師祖他也不會走的!”
“陶然!”
看到陶然毫無清醒的跡象,吳雙不禁有點着急了。
她上前一步,試圖抓住陶然的手來安撫。然而,她的手指還沒沾到陶然身上,就被陶然厭棄的躲開了。
吳雙瞬間心酸又氣憤!
因爲陶然異常的反應,她心裡隱隱冒出一個猜測——也許,他們幾人心生執念的原因都不是出於他們的本心!否則,她和袁鬆都醒過來了,爲何陶然遲遲不醒呢?
吳雙的心底,漸漸又一陣危機涌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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