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杜若和辛夷心中是有着怎樣的不情不願,但在種檀的話語落下後,他們也還是跟着其他的藥王谷弟子,跪倒在了林白的身前,任憑尖銳的岩石,刺得膝蓋生疼。
藥王谷中靜謐一片,唯有山風吹過,發出的寥寥餘響,那聲音滄桑而又悠長,就像是古時那種曾被人譽爲神童,卻屢試不第的舉子,發出的幽幽嘆息聲。那聲音,和如今的藥王谷局勢,是何其的相似,往昔被人青眼有加,而如今存亡,卻在別人一念間。
林白放眼望去,只見身前已滿是黑壓壓的人頭,所有人都低沉不做聲,但這種沉默,卻又何嘗不是一種屈服,一種無奈之下的屈服,曾經高傲的頭顱,如今只能低垂。
“林道友,我藥王谷的生死存亡,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了!還望道友能夠相攜我們,只要讓我藥王谷度過此劫,我發誓,定會滿足林道友一些要求!”種檀目光誠懇無比的望着林白,一字一頓,畢恭畢敬道,話語中既有懇切,又有悲涼。
“種檀長老,你這麼跪着,不是折小子的壽嗎?”此情此景下,即便是林白都是心中難安,聞言急忙伸手去摻扶種檀,而後道:“你先起來,咱們萬事好商量。”
“林道友你若是不答應我,老夫就跪死在這裡,直到你答應爲止!”任憑林白如何摻扶,種檀依舊是不動不搖,頭顱低垂及地,喃喃不止。
不止是他,他身後跟着的那些藥王谷弟子,也是均在對林白哀求不止。
如今的局勢,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完全變了,現在已不是林白在求他們結盟,而是他們在求林白結盟。而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簡單,因爲沒有林白的襄助,藥王谷便要難逃舉宗覆滅的險地,情勢所迫之下,不能不叫他們低下往昔高高揚起的頭顱。
只是這頭顱低下來容易,若是再想擡起來,恐怕就難了!
“師尊……”冷展顏本就是面冷心熱之人,如今望着種檀長老和一應藥王谷弟子的模樣,心中也是頗爲不忍,伸手扯了扯林白,低低道。
雖說此前對於藥王谷的姿態,她着實是有些不喜,但如今藥王谷的這些人這麼低姿態,卻是不能不叫她心生憐憫,希望?林白能夠伸出援手,幫他們一把。
“好,種檀長老,你趕快起來,我答應你們藥王谷的請求,這個忙,我幫了!”沉默許久後,林白緩緩伸手,挽住種檀的雙臂,沉聲出言,而後接着道:“不過我幫你們藥王谷這個忙可以,但是我有兩個條件,還需要你們藥王谷滿足。”
“多謝林道友,我替藥王谷的列祖列宗,爲你仗義出手叩首了!”種檀聞言,身軀都在不斷顫慄,眼眸中有無法掩飾的喜色,重重向林白叩首後,這才緩緩起身。
孃的,這小子這回算是賺到了!起身之後,雖然杜若和辛夷不敢多言,但眼角瞥向林白的餘光,卻是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們在藥王谷恣意慣了,往昔都是隻有旁人哀求他們藥王谷的份,他們何嘗求過別人,更不用說是跪地相求。
而更讓他們憤怒的是,原本他們佈置了這麼多,是想要把林白打入谷底,徹底杜絕了林白和藥王谷合作的可能,但如今卻反倒促成了林白,還把林白變成了藥王谷的恩人。
“江道友,非常抱歉,我藥王谷要辜負你們靈泉宗的好意了,從今而後,我們的盟友只有一個,那便是林道友,你我之間,以後再見,便是殺伐場上的仇敵!”不等林白說出他開出的條件是什麼,種檀便直接轉頭,望向江浩然,緩緩道。
“不妨事,藥王谷千年基業重要,只要貴谷基業能夠傳承下去,比什麼都重要,堪稱是我隱世的幸事!”江浩然聞言淡漠一笑,雖然話說得平靜,但內心卻已是咬牙切齒,恨不能把林白生吞活剝,以解心中之恨。
原本他以爲,自己和藥王谷結盟,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卻是沒想到,半道殺出來這麼一出,生生被林白給截了胡,這叫他心中如何能不惱怒。
“多謝貴宗體諒了。”種檀長老聞言後,微微頷首,然後抱拳拱手,緩聲道:“不過江道友暫時還不能離開我藥王谷,等到一切水落石出後,你方可離開。”
“無妨,只要貴谷不嫌我是個惡客,那我再多待幾天也無妨,恰好也可以看看林道友的雷霆手段,瞧瞧他是怎麼力挽狂瀾的。”江浩然漠然一笑,然後朝林白掃視了幾眼,不動聲色道:“林道友,恭喜你了,終於大功告成,完成了心願!”
江浩然這話,雖然乍一聽起來,叫人覺得他是胸懷坦蕩,?在恭賀林白,但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出他的險惡用意。這字裡行間,乍一聽似乎無害,但細細品味,卻是彷彿在告知諸人,藥王谷如今的這一切,都是林白精心安排出來的。
這種用心,不可謂不歹毒,不可謂不陰狠,綿裡藏針,殺人不見血。
“只不過是林某幸運罷了,機緣巧合下,能讓江道友玉成此事。”別人聽不出來這話裡的深意,林白又如何能聽不出來,當即便針鋒相對,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這小子!林白話音一出,江浩然心中的快意頓消,只覺得就像是吃了只蒼蠅般噁心。
他暗諷林白固然狠毒,但林白的話語不但把矛頭指向了他,而且還頗多嘲諷之意。更是在諷刺他江浩然削尖了腦袋,恨不能跪地求藥王谷幫忙,但最後卻偏偏成全了林白,而且林白不但沒有低姿態達成此事,還是讓藥王谷的人求着他答應。
求人和被人求,雖然兩者只差了一字,但其中的涵義卻是截然不同,不單單是付出的籌碼多少,更是實力的體現,因爲唯有實力夠強之人,纔會被人求上門來。
林白此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是重挫了靈泉宗的銳氣!若是傳到隱世,必將要把林白的聲名,捧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會讓許多見風使舵之人,改換門庭。
這小子還真是心腹大患,只可惜當初這小子還弱勢的時候,谷主沒有下決心對他痛下殺手,不然的話,如何會形成如今尾大不掉的態勢。
“兩位道友,事情都已發生,還望不要再如此脣槍舌劍的爭鬥了。時也命也,江道友就不要再有執念了。”種檀見狀,急忙出來打圓場,而且因爲如今有求於林白的緣故,字裡行間,更是分明表露出了對林白的偏袒,示意江浩然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
江浩然很清楚,自己已是錯失了最好的機會,就算再與林白僵持,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冷哼一聲後,大袖一擺,頓時負身離去,口中更是狂笑連連。
“靈泉宗之人就這個性子,張狂慣了,林道友莫要苛責,以後有刀兵相見的時候。”等江浩然的背影消失後,種檀苦笑搖頭,勸慰了林白一句,而後道:“林道友,不知道除了結盟之外,你?的第二個請求是什麼?”
“現在說第二個請求,還言之尚早,而且忙還沒有幫上,就直接談條件,也未免叫人覺得我林白有趁火打劫之嫌,等等再說便是。”林白輕笑一聲,向着江浩然的背影淡淡掃了眼,漠然道:“張狂,以我之見,他這張狂,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
話語淡漠,殺機凜冽,直叫種檀眼角連連狂跳不止,他很清楚,藥王谷和林白這個煞星綁在同一戰車上,以後絕對是少不了生死惡戰。
“不知道林道友你打算以何種手段,來化解我藥王谷如今的危局?”雖然心中慨嘆,但種檀明白,從藥王谷經歷此劫開始,他們就只能依仗林白,一切已是無法改變,當今最重要的,還是如何化解藥王谷的這場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