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白晝,明明有燈光,但在急救室內的那些醫生眼中,他們的雙眼就像莫名被濃稠的墨汁塗抹了一般,一切都被凝滯的黑色所包圍,根本沒有任何光亮可言。
最叫人膽寒的是,他們覺得順着身體的周圍不時有一陣陣的寒風颳起,風寒刺骨,其中更是裹挾着一陣陣如嬰童夜啼的淒厲聲響。毛骨悚然,汗毛倒豎,一切都不足以來形容他們此時的心情。在他們的人生中,無力感和恐懼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觸手可及。
與此同時,在醫院對面的居民樓內。南宮正身軀扭動的速度越來越迅疾,那間小小的陋室內,充斥着陰寒暴戾的氣息。而被他持在手中的那尊槐木雕像,更是沒有了任何靈動之意,裂隙大張,卻顯得這雕像愈發的陰森可怖。
而且南宮正面上的表情,也漸漸變得和木雕上表情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他的身軀上繚繞着無盡的黑氣,而那些隨着他身體不斷扭動的黑氣,看上去就如一個個孩童般。但那些孩童面容卻是沒有半點兒純善,五官模糊,神情扭曲、猙獰,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槐靈郎,槐靈郎,生在荒郊古道旁,吾今請爾爲神將,免在郊野受風霜。四時八節祭祀你,每日血食任你嘗。赫赫陰陽,日出東方,順風而行,陰童並行,怨念咒身……”
隨着他話語的落下,攀附在他身上的那些如嬰童般的黑氣,瞬息飛離,向醫院奔襲而去。
這股黑氣剛一進入醫院,淒厲聲響中,似乎醫院內的一切負面能量都被一種神奇的力量吸引到了此處,聚攏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見的黑色風柱,呼嘯着將林白周圍牢牢包裹成一團,而在風柱的周遭,更是有無數面容猙獰的嬰童面頰。
林白很清楚,這不是風,而是擁有了形質的怨念。他不敢想象,如果被這股磅礴精純到了此種地步的怨念,侵襲進自己的心神,將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
目所不及,便能不動於心。林白微闔雙眼,雙手在胸前不斷勾動印訣,腳下禹步輕輕踏動,不斷以河圖洛書牽引此地的天地元氣,加持那些虛空符籙,試圖攔阻怨念的侵襲。
空氣中震盪不止,淒厲的尖叫聲在耳畔也越來越清晰。而在兩者的碰觸下,林白凝練出的那些虛空符籙在怨念的侵襲下,明滅不定,光華變得黯淡無比,甚至在符籙和怨念接觸的位置,更是被那股精純無比的怨念,腐蝕出一個個黑色的小洞,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破裂開來。
在周遭的那些醫生眼中,此時發生的一切,不過是空氣中莫名的波動。但對於林白而言,卻是身體連帶着心神都在不停的承受着巨大的威壓。雖然他以法力封閉了自己的五識,想??,想要躲開那些怨念對心神的侵襲,但這手段對那些怨念好像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雖然雙手仍舊在機械的掐動,以河圖洛書匯聚出更多的虛空符籙來攔阻怨念的侵襲。但被這股怨念包裹下,林白耳畔的那些嬰童夜啼之聲越來越淒厲刺耳,那不但是一種尖銳高分貝的聲響,刺得人耳朵發疼,而且響徹身周左右,無孔不入。
甚至在這種聲響的威逼下,林白覺得自己頭頂的法相,似乎全身上下左右都爬滿了被紅色霧氣包裹着,面容模糊,但嘴角帶着詭異笑容的嬰童,而且這些嬰童更是不斷在法相周圍逡巡不斷,似乎是想要從他體表找到一個缺口,然後鑽進法相內部。
雖然心神出現了一絲幻覺,但林白的心神並沒有迷失,他雙眼微眯,手上印訣不動不搖的穩穩掐動不止,仍舊不斷操縱着河圖洛書,凝聚虛空符籙,彌補在怨念侵襲下損耗的部分。
而且隨着法相在虛空之中的運轉,在他身下更是緩緩出現了一個閃爍着朦朧的銀白色光華的先後天八卦陣法。就像是天地間突然多出了許多裂隙般,無數玄奧的符紋盤旋不定,朝外散發出瑩白光華,直接穿透那些怨念,將林白和法相圍攏在其中,使其不受外力影響。
“咦,竟然想要以先後天八卦陣法的符紋阻絕自己的氣息,割斷怨念的侵襲,好想法!”居民樓內,南宮正在感受到那些怨念傳來的訊息後,臉上露出一抹陰沉笑意,向着手中的槐木雕像掃了眼,冷笑道:“但是不管你想法再好,也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
話一出口,南宮正伸手從桌上捉起一把水果刀,牙關一咬,當即便調轉刀身,鋒銳的刀尖向着自己胸口處便劃了下去。水果刀本就無比鋒利,只是輕輕一劃,一道嫣紅的血線頓時便出現在南宮正的胸口方位,朝外散發着腥鹹的氣味。
彷彿對這疼痛沒有任何感覺,南宮正隨手扔掉水果刀,而後雙手鄭重其事的將槐木雕像捧起,向着自己胸口靠近過去。在槐木雕像,感觸到南宮正胸口鮮血的氣機後,順着雕像周遭莫名出現一種詭異的顫動,雕像本身更是顫慄莫名,似乎在期待着什麼。
雕像乍一接觸到南宮正胸口的鮮血,一股比先前不知道濃郁了多少倍的紅色霧氣驟然爆發開來,向着室內迅速蔓延開來。而且隨着這股紅色霧氣的溢出,槐木雕像身上的裂隙也變大了許多,甚至有些位置都從雕像身上剝落墜地。
而且隨着這紅色霧氣的蔓延,南宮正的身體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瘦削起來,似乎那槐木雕像是吸血怪獸,正在不停的吞噬着他體內的精血氣機。
但就像沒有感受到這股詭異的吞噬感般,南宮正臉上的神情變得愈發陰森可怖,身軀扭動的越來越劇烈,在室內不停的盤旋,叩拜不止,口中更是嘰裡呱啦的唸誦不止。
室內的怨念,在先後天八卦陣法綻放出的光華攔阻下,黑風扭動不止,似乎正在承受無邊的折磨,又像是想要奮力掙扎,一鼓作氣衝破林白的攔阻,衝進他的心神和法相內部。
但隨着居民樓內南宮正以血飼像和口中咒訣的唸誦,這股黑風陡然一滯,而後就如夢幻泡影般,一瞬間消散不見,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隨即順着急救室的各個角落,一道道黑風重新匯聚,宛如一把把鬼頭大刀,向着林白便疾刺而去。
嗡!四周的空氣顫動不止,彷彿場內有無數發動機在同時轟鳴般,帶出陣陣滔天的聲響。場內那些醫生哪裡見過這陣仗,只聽得腦中一片轟鳴,便軟趴趴得躺倒在地。
黑風乍來,只見順着林白腳下的先後天八卦陣法陡然爆射出一道道金芒,這金芒旋轉不定,在林白身周形成了一道水潑不進的透亮光幕,將那些如鬼頭刀般的怨念悉數攔阻在外。
怨念組成的黑風,剛一碰觸到那光幕,便被徹底絞碎。但這些被絞碎的黑風,只是短短一瞬,就重新復原匯聚成型,猶如一波.波海浪般,無止無盡的又開始對着光幕衝擊不停。
媽的,這些玩意兒真他媽難纏!眼瞅着這些怨念的纏人勁兒,林白眉頭不自禁的皺起。他從來沒見過像這些怨念一樣難纏的東西,彷彿它們無窮無盡,永不停歇。
斬賊先斬王!林白眉毛一挑,頓時想出了一個大膽的應對方法。既然眼下無法對付這些怨念,便先去殺了那巫人,等到那老東西丟了性命,這些難纏的玩意兒自然煙消雲散。
說幹就幹,林白沒有任何猶豫,分出一縷神念,便匯入了法相之中。說時遲那時快,神念剛一進入法相,法相的雙手頓時便微微擡起,似虛還實的環抱在胸前,十指掐動不止。隨着他雙手的動作,一個小小的八卦圖紋出現在雙手之間,影影綽綽。
而且和地下的先後天八卦陣法不同,法相雙手間的這八卦圖紋沒有任何外泄的光華,只有世間最爲純粹的白色。八卦圖紋甫一成型,林白便操縱着法相,雙手緩緩向前推出,想要將這八卦圖紋送入南宮正所在的位置,對他造成致命的打擊。
但還沒等林白手上的動作完成,急救室內的那些黑風頓時分出一股,向着法相就撲了過去。只是短短几息,黑風便將法相悉數覆蓋,而且那些滔天的怨念,更是向着八卦圖紋中就衝了進去。陰陽相觸,恐怖無匹的術法波動氣息頓時爆散開來!
臥槽!望着眼前這一幕,林白徹底無語了!這些怨念也太他媽邪門了,看這架勢,這些東西是打算把自己堵死在這急救室內,如果不破開這些東西,根本不用想對南宮正下手。
而且在這短短碰觸的幾息,林白就覺得身體和法相的氣息流轉變得阻滯了許多,舉手投足更是有着一股子排斥力出現。可是怨念無形無質,只有一股詛咒之力,如何去破除這東西!
何爲怨念,即是在強烈的不捨、羈絆、不甘心之下,生出的強烈怨恨!
想要破開這股怨念,自然就要找出如今盤亙在急救室內的這些怨念心中最不捨,羈絆他們最深,又讓他們覺得最不甘心的是什麼?這個答案很明顯,對這些怨念而言,自然是它們對生命的不捨,對盤亙於槐木芯中得不到解脫的羈絆,對還未降生便死亡的不甘心。
不捨、不甘、羈絆,想到此處,林白雙眸陡然露出亮光,心中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