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她提醒,徐平就已經聽到了腳步聲,那聲音正由遠及近,在安靜下來的走廊裡,顯得十分明顯,也不知道是走路的人有問題,還是對方正拖着什麼東西,沉重的腳步聲中,伴隨着布料拖地的聲音……可這又能代表什麼?
但下一刻,一股子淡淡的腥臭味道,就讓徐平微微一愣。
無他,這種味道,讓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中午那場慘劇,就在大巴衝過來的那一瞬間,他就曾經聞到過這種味道。當時以爲是車子碾過什麼沾染上的味道,可現在看來,或許是自己把事情想的有點簡單了。能跟這個女人摻和到一起遇到的事,怕是簡單不到哪裡去。
對白曉茹以及白曉茹背後神秘組織有着深深厭惡的徐平,此時倒也足夠冷靜,至少沒有暴露自己全部的情緒。
房間內一時安靜下來,腳步聲越來越近,在路過他們所在這個病房的門口時,腳步聲卻突然停了下來。
徐平雖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越是未知的東西,就越是容易引人遐想,他幾乎能夠想象得到,此時此刻,一個人正趴在門縫那裡,努力朝着裡面看着。
屋內沒有開燈,所以外面的人想看到裡面的情景,註定是會失敗的,或許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吧,消失了一會兒的腳步聲在不久之後再次響起,但這一次,卻是朝着遠去行去,由近及遠。
直到腳步聲遠得快要聽不見了,白曉茹才坐起身,姿態非常優雅地將自己的長髮整理了一下。
“沒想到你膽子倒是不小,我還以爲,你剛纔會嚇得喊出來呢。”她微微上挑的眼眸斜了徐平一眼,笑顏如花地說道。說話時,目光還柔柔媚媚地落在徐平的臉上,彷彿帶着無形的小鉤子。
徐平卻不爲所動,淡淡地道:“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纔對。”
畢竟剛纔你還裝出一副被嚇到了的模樣,現在這樣,不覺得變臉太快了嗎?
“之前你那個朋友對我說,你這個人脾氣很好的,別人怎麼捉弄都不會生氣,怎麼對我,就好像有着什麼仇恨似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之前我們並不認識吧?”白曉茹彎彎眼眸,輕聲問道。
她的相貌極漂亮,還不是那種帶着攻擊性的漂亮,如果說,有的女人漂亮極了會像是帶刺的紅玫瑰,那白曉茹,就像是溫柔笑着的白色百合花,氣場溫潤,讓人提不起一絲一毫的警惕跟防備。
換成另外一個男生站在這裡,怕是都抵不住白曉茹的溫柔一笑。徐平卻早就領教過了這條美女蛇的狠辣手段,她就是再笑得更美更無辜一些,徐平也只會心靜如水的將她的危險程度再提那麼一點而已。
“你又不是人民幣,難道還巴望着所有人都喜歡你嗎?”徐平居高臨下看着她,反應很冷淡地說道。
他的反應,多少有些出乎白曉茹的意料。不過她也不在意,能讓她覺得警惕並且不敢輕舉妄動的人,會這樣冷淡不俗套,也正常嘛。
“你說的對,不過,你這樣說,我還是會傷心的。”眨巴了下眼睛,白曉茹輕聲說道。那副委屈的模樣,簡直能讓很多男人心疼了。
徐平暗罵了一句,冷淡地轉身朝外走去。手快碰到扶手的時候,白曉茹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幽幽傳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今晚隨意外出。”
“你知道什麼?”徐平停下腳步,轉身看她。
這個靠坐在牀上卻顯得十分悠閒的女生再次朝他露出一抹笑容,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你在說什麼呢?我什麼都不知道哦,只是一句好心提醒罷了,聽不聽在你。”
徐平懶得再看她,直接扭開門,走了出去。
此時已是晚上七點多,因爲是春季,天還是黑的比較快的,走廊裡亮着昏黃的燈,讓這片安靜的區域,莫名多出了幾分陰冷之感。
也不知道醫院的人是怎麼想的,雖然給傷者轉入單人病房在享受方面來說是提高了不少,但這種舊樓,也的確容易讓膽小者心生畏懼。
徐平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走廊的地面上,有淡淡的水漬,從走廊的一邊一直延伸到了另一邊。如果眼神兒不好的,大概只會以爲這是墩布留下的痕跡,可徐平五感敏銳,卻聞到了水漬中古怪的味道。
想到剛纔在病房裡聽到的聲音,徐平挑了下眉,不僅不覺得這種情況恐怖詭異,反倒從內由外的躍躍欲試起來。
對自己如今的情況懶得去理會,徐平屏住呼吸,順着這道水漬,悄悄地往前走着。
因爲舊樓入住的病人不多,尤其是這個走廊裡,只有幾個病房亮着燈,徐平一路走來,竟然聽不到半點說話之聲,若不是耳力過人,能聽到某些房間裡傳來淺淺的呼吸聲甚至呼嚕聲,他都要懷疑這一走廊的病房都是空的了。至於本該忙碌着的工作人員們,他倒是很快就看到了他們,卻發現他們都趴伏在工作臺裡面,似乎是睡着了。
但這種時間點,一個人困了睡了還有情可原,所有人都睡了,怎麼想,都會讓人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事兒。
白曉茹之前的做法,明顯不符合邏輯,但如果仔細去想,或許也能分辨出對方的一二心思來。
無非是覺得他身份可疑,想抓在身邊近距離試探一番,至於大巴慘案的事跟剛纔的事,或許對方看出了什麼,所以纔有了那番作態。
不過,不管對方是想推他去做趟雷手,還是藉機看出他的底細,徐平都不畏懼。重獲新生,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他的腳步聲放得極輕,甚至可以媲美試圖捕獵的野貓,可當他終於順着水漬,找到了盡頭的那個“人”時,卻還是驚醒了背對着他的那個“人”。
面部肌肉僵硬、扯出的弧度怪異,嘴脣豁開露出染血的牙齒,眼睛裡眼白極多……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一個怪物。一個勉強能看出應該是男人的怪物。
這個怪物在被驚醒轉身前,曾站在那裡,低着頭,手裡抓着什麼,努力地啃着,轉身之後,在發現徐平後,卻像是發現了新的獵物,手中抓着的東西對他的吸引力已是大降,被他直接一把摔倒了一旁。
咕嚕嚕滾了一圈,徐平只是掃了一眼,就看出,這是一隻人手,蒼白的人手。
他跟着到的地方,附近並無太平間,但這棟樓裡貌似是有的,如果他沒猜錯,之前他在病房裡聽到的聲音,就是這個怪物拖着一具屍體在行走?
爲什麼覺得是屍體而不是活人?自然是因爲這隻手極爲蒼白,被啃食過的部分露出的是白慘慘的肉,而不是新鮮的猩紅,看上去不像是剛死不久之人的。
“荷、荷……”怪物發出沉悶的聲音,一步一步地朝着徐平走來。
徐平的鼻子抽了抽,被對方身上的味道薰得夠嗆,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鼻子如今太敏感也是一種折磨。
就在怪物距離徐平還有七八米的時候,突然改變了之前步履緩慢的模樣,速度極快地朝着徐平撲了上來。徐平早在之前就已是警惕着了,對方撲來,他直接一腳,就將它踹得飛了出去,落地後砸出了不小的聲音。
不過腳腕那裡卻不堪重負,發出了咯吱的一聲,徐平微微挑了下眉,對自己如今身體的情況,倒是有了更深的瞭解。
雖然在此之前,他就已經幾次試驗過如今的身手了,比上不足——比不上“記憶”裡擁有武學功夫的那些人的本事強,比下有餘——不知道是重生的一瞬間改變了他的體質還是怎麼的,短短一天時間,他的身體就快速融合了他的“記憶”,讓這具本來應該是反應遲鈍缺乏鍛的身體,勉強跟上了記憶的節奏,比他重生前的時候要快。
差強人意。
的虧了白曉茹比十年後的她更稚嫩水平更差。
想到這裡,徐平又對怪物發起了攻擊。有道是,敵人關注的東西,他也不能放鬆警惕。既然白曉茹似乎對這個怪物有那麼一點了解,也許他可以趁着白曉茹對自己也同樣只是試探不敢輕舉妄動的階段,試探出更多有用的東西來?
怪物的力氣很大,從它時不時沉重的腳步聲就能看出來,但讓人費解的是,對方又像是個吊着威亞的風騷走位者,偶爾還會來個速度極快的撲殺,讓人防不勝防。
徐平只是跟對方過招了一會兒,心中的疑惑就已是不增反減。
尤其是當他有一次將對方直接按倒去戳對方雙眼時,與對方近距離接觸,彷彿能感覺到對方體內猶在跳動的心臟?
這樣一個外形恐怖的怪物,莫不成還是個活人?!
驚駭之餘,一股子寒意,已是從尾椎直竄了上去。
其實仔細想想,“記憶”中,就有神秘組織研究製造出“藥人”這種東西,傳說中的江湖,比電視劇小說裡的更加詭異恐怖充滿了謎團,若是有組織用活人做實驗,不小心放出了這種力大無比又擁有一定靈活性的試驗品,也不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再一次與怪物一擊之後退開,再看它時,徐平的心情已是有些複雜了。
這件事,會跟白曉茹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