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君已成風(重)
蘇瑾擡頭,君逸風的馬車下幾滴,血紅。
事情不對!
“君逸風!”蘇瑾三步並作兩步,踏雪奔出。白色的雪地被君逸風車上滴下的血染紅,尤爲的刺眼,讓蘇瑾一瞬間想起了那年的大雪,同樣是白紅相間。
美人和酥糖見事情不對,都是跟了過來。“君逸風你停下!”馬車搖晃,加快速度。
蘇瑾越是喊,馬車就行的越快,攀上山路,眼看就要撞上山壁,卻沒有半點轉彎的意思。
“砰!”馬車撞擊巖壁,紅鬃烈馬驚起,掙脫繮繩翻滾。
酥糖美人二人踏空,踩着蘇瑾的肩膀,一個飛身落到了馬車上。蘇瑾側翻想要拉扯馬車的尾巴。
“放開吧,沒用的。”酥糖二人面色凜然“人已經走了。”
蘇瑾一個激靈,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這就更說明君逸風有問題了。“走,按着車轍,我們找回去。”那血若是真的從君逸風身上落下的不可能就那麼兩滴。如今外面的溫度掉在雪上片刻就凍成了冰塊,他不可能擦掉,也不可能有時間把血塊都摳走。
馬車壓過的痕跡,一番驚魂肆虐,車轍完全不成形狀,這會功夫金豆也跟了上來,雪白的地面,被車輪卡的泥土橫飛,像是有人拿鋤頭拋過一般。
“看,這邊。”蘇瑾腳下一掃,掃去了路面上的浮雪,一滴圓潤的紅色再其掩飾之下,安靜的躺在路的一側。而且,一滴,兩滴。蘇瑾尋着血跡走着,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她好像忽略了什麼。
不論怎麼都要找到君逸風。
沿着血跡,直接走到了楊樹林中,冬日的楊樹林一片孤寂,點點的雪花綴在上面,閃着晶瑩,一根根直立着,筆直的能撐天,林子裡浮雪纔沒鞋底,這種天氣是不會有人走近這裡的,因爲沒有路,走進去很有可能就走不出來了。
可蘇瑾眼前,那一條生生趟出的一條路,是那麼扎眼。
蘇瑾低着頭,身上還穿着剛纔的大紅衣裳,沒有多穿一件衣服,可她卻覺得這天地間的寒,天地間的冷已經感覺不到了。
深吸了一口氣,蘇瑾順着腳印,走到林子深處。腳印越來越重,蘇瑾覺得自己的步子也越來越沉。
“到了。”酥糖指着前面,一串腳印消失在盡頭,那是一間小木屋,建在森林深處,是供給獵人打獵的時候休息用的,小屋被雪蓋住,像是個歷經滄桑的老爺爺。
“君逸風!”蘇瑾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大紅衣裳。決驟奔了過去,可在推門的一瞬間,手有些僵住了,她已經感覺到君逸風就在裡面。
手輕輕觸碰門板,涼意瞬間襲心,蘇瑾推開吱呀的木門,房頂上的雪塊因爲聲音的顫動掉在了蘇瑾的衣服上。
屋內,窗不擋風,只有一張快被蟲蛀空了的桌子,君逸風斜躺在桌子旁,似乎要倒下去。
“君逸風。”蘇瑾接下君逸風“你怎麼了。”他的身體好輕,好輕,蘇瑾抱着像是抱不住。
君逸風頭一歪靠在了蘇瑾的懷裡,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支起頭來,她還是那麼聰明,他怎麼做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你到底怎麼了。”蘇瑾抱着軍醫等,心不停的跳着。
薄脣輕起,君逸風的臉煞白煞白的,沒了一點血色,臉嘴脣都變成的白色,睫毛輕顫,像是上面落了雪,極近透明的膚色,和他身上鮮紅成了極大的對比。君逸風的脣抿了一下,低聲說着。
蘇瑾靠近“你說什麼?”
“要,幸福。”
驚雷狂閃。
蘇瑾跪坐在原地,這種感覺她經歷過無數次,在她手裡死的人,不在少數,可她這次,不信。
君逸風搭在桌子上的手,飄然垂下,本就冰冷的身體,沒了生氣,小鳥依人般的躺在蘇瑾的懷裡,像是被折了翼的天使,像是雪地中的精靈。
“君逸風,你醒醒,我知道你是生了病,你起來,我給你找最好的大夫,就算裝死也沒用!”蘇瑾跪坐,仰天兩行熱淚潸然而下,滑落面頰“快起來!”
酥糖三人進來,看見蘇瑾,停住了腳步,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嚴重,她們認識足有七八年,刮骨療傷,斷骨生筋之痛,蘇瑾眼睛都沒眨過一下,就連當年初到天幕,也是一滴眼淚都沒流。
“快起來啊!”有些呆滯,蘇瑾被眼淚模糊了雙眼,忽然想起身上還有君逸風的一封信,連忙打開。
——蠍子在德王爺府。
蘇瑾來回的看着信上僅有的七個字,就僅僅七個字。他爲什麼不當面告訴她,他到底隱瞞了什麼,到死都沒有告訴她!
門外吱吱的有人踩着雪地,蘇瑾猛然回頭,四個黑衣大漢,站定在門口。進來直接走向蘇瑾懷裡的君逸風。
蘇瑾向後一躲“你們要幹什麼。”知道他們是他的手下。
黑衣大漢手拿托盤,端着盛裝,低頭對君逸風行了一個大禮“境主已經擺脫了塵埃,我們要爲境主更衣上路。”
一瞬間失力,蘇瑾坐在地上“你說什麼?”什麼?
在場之人聽到也是不敢相信。
“境主已經擺脫了塵埃,我們要爲境主更衣上路。”
“境主?”靈境的國主。
黑衣大漢低頭“是的。”
蘇瑾看着侍衛托盤中的盛裝,金絲鑲寶,玉坐鞋底,這是最高的儀式,一側的玉牌之上,刻着——第一百代境王,君風。
肩膀抖動,蘇瑾下頦抵在君逸風的腦袋上,原來自己就從來沒有了解過他,初見她時,她以爲是自己看錯了,一個穿着輕浮,舉止不修邊幅的人,眼中怎麼那般闊氣,甚至能容下天地。
那絕非是常人所能擁有的。
怪不得他從來都不跪人,太子,皇上,皇太后,無論怎樣,無論是誰。
他居然,竟然是靈境的國主,多好笑啊。那個在街上裝混混吊着狗尾草,爲她扛着大鐵鍬嚇唬人的人竟然是靈境的國主,是真正的王。是最神秘的靈境之王,消失了千百年,無數人都尋不到的靈境之王。
黑衣人走過來,要給君逸風換衣服,蘇瑾向後退了退“不,他喜歡紅色,你們不要動他。”
黑衣人冷漠哼笑“靈境之人從來不曾喜歡過紅色。”
“爲什麼?”蘇瑾只覺自己像個什麼也不知道的人。
“事到如今,你就一點都不知曉嗎,境主爲你做的一切算是白費了。”其中的一個黑衣人紅了眼圈,衝着蘇瑾喊道。
雙手捂着臉,蘇瑾一聲大喊“爲什麼!”自從見到君逸風開始,就沒見過他穿除了紅色的東西,一切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紅色,所以她用傲雪紅梅這個主題,佈置的場景。連手指上的蔻丹都是紅色的,怎麼可能不是因爲喜歡!
一黑衣人激動,一手把自己的衣服扯開,也是赫然的鮮紅,指着蘇瑾“靈境之人自生下的那一天起,穿的就必須是紅色,因爲他們知道自己在不久的一天裡就會失去,這是詛咒,靈境千百年來的詛咒!”
記憶迴旋,零星的片段閃在蘇瑾的腦間,像是一把大錘子,狠狠的擊這蘇瑾。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詛咒嗎?”
“你是信還是不信?”
一句句話彷彿就在昨天,眼中凝滿了霧氣,爲什麼?爲什麼!
黑衣人從蘇瑾的懷裡抱出君逸風,回頭瞥着“還有,我們的鏡王叫君風,他是這唯一一個可以用十萬兩黃金,給你買七個字的人,到死想着的還是您。”黑衣人帽子一扯,露出了原本模樣,鼻子哭的通紅,他是看着君逸風一步一步走下去的,到最後也沒把那個字說出口,境王死了,楚小姐也看到了,鏡王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
噠,黑衣人從懷裡掏出一沓信,拍在蘇瑾臉上,飛了一地。
條條如驚雷般的訊息塞進蘇瑾的腦子,原來他早就告訴過她,只是她她沒在意而已,君風,君逸風,他是在告訴他原本就是一縷飄逸的容易消散的風嗎?
他還留給她的什麼,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君逸風想讓她知道的。“你別欺人太甚!”酥糖沒忍住上前一步。
蘇瑾坐在地上喝住“酥糖!”雙手抹了未乾涸的淚跡,伸手去撿地上的信封。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拆開。信封上寫着三個大字,蘇瑾收。
——“瑾瑾啊,離開一年了有沒有想我呢?答應過你的信,這一年來啊,一直在東奔西跑,都沒來的及寫信,好在那日走的快,回來結束了任務,所以沒受到什麼處罰。
也許你會好奇爲什麼,那我就告訴你吧,畢竟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是時候也該告訴你我的身份了,其實我和你一樣是一個殺手,目標就是六皇子,但是後來任務不知爲什麼就取消了,正好我任務也沒完成。
不說了,有時間再回去看你吧。——君逸風。
尾註:居無定所,切莫回信。”
蘇瑾汗毛一凜,如果自己沒有追出來,那會是怎樣不堪的結果。
——“蘇瑾,第二年了,還是那麼忙,你過的好嘛,跟你分享一件特別美妙的事情,昨天我遇到了一個和你特別相像的女子,相聚一談,真是跟你有九分相像,剩下的那一分,就是比你溫柔,我決定了,這輩子就娶她了,婚禮組織給辦,就不能請你來了。
前幾日我還帶她去了鏡泊湖,她也說那裡好美。
還有,蠍子你找到了嗎?那會兒我好像是向那個叫什麼斷魂的人要的,你可以從他那裡查一查。——君逸風。”就連生命最後的兩天,也是去替蘇瑾東奔西跑,完成她的心願。
蘇瑾捧了幾十封信在懷裡,拆開了後面的一封。
——“蘇老太,幾十年過去了,我老的都快寫不動字了,這些年總說去看你,可我家那口子,一聽說有你這麼個人,連個遠門都不讓我出,唉,只能寫信了。
前日我的孫子還指着你的畫說是像奶奶呢,我就跟她說,那就是奶奶!小孩子是不是很有趣。
這麼些年了買也不知道你到底收到信了沒有,我每次可都是冒着被發現的危險給你寫的,都怪當初答應了你。
話說,你的孫兒也不小了吧,長得是像東方夜華那個胖子,還是像你啊。你們啊,好好過,別有事沒事吵,都是有孫子的人了,要深沉點,行了,今年的就寫到這兒吧,明年再寫。”
這字裡行間哪像是個將死之人,君逸風這個騙子“騙子。”蘇瑾抱着懷裡的信,手指緊握,趴在桌子上,似乎這桌子上還有些許的溫熱,眼睛忽閃着,淚水無聲的順着眼角而下流進了蟲洞中。
天再涼,地再冷,也冰不過她的心,
書案旁,蘇瑾看見丟在地上的紙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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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碼的好揪心的說,親們仔細看看吧t—t有很多事情,這章都浮出水面了,明天還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