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亨利·道森

1952年10月31日,萬聖節前夜,晚上20:11分。

白手套司機拉開後車門。

愛因斯坦揉揉疲憊的太陽穴,看着旁邊的好友【亨利·道森】: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這種場合……更別提今天還是萬聖節,還是莫名其妙的化裝舞會,這讓我感覺……很吵鬧。”

“哦,我的好兄弟。”

旁邊,臉上抹着紅綠油彩、頭髮上沾滿彩色粉末的亨利·道森拍着愛因斯坦肩膀,哈哈大笑:

“正因爲今天是萬聖節舞會,所以我才帶着你一起來啊!”

“不。”

愛因斯坦搖搖頭:

“準確的說,是你硬拉着我來的,我根本不想出門,更沒有心情參加這種無意義的野獸派對。”

“話說道森,你不覺得就算是來參加萬聖節化妝舞會,你的裝扮也太奇怪了嗎?”

“大家都是奇裝異服、或是戴着面具頭套、或是在臉上化妝……可你幹了什麼?你用油彩在臉上畫畫也就算了,你頭頂上撒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粉筆末嗎?這簡直太糟糕了,你現在一晃頭就和麪粉袋一樣往下嘩嘩掉粉末。”

“藝術啊!我的好兄弟!”

亨利·道森搖頭晃腦,車後排瞬間粉塵瀰漫,五顏六色的粉筆末甩的到處都是:

“這就是後現代藝術,搖滾!rock and roll!你聽說過嗎?這是剛興起不久的音樂形式,我打賭以後肯定會風靡全球!”

“咳咳……”

愛因斯坦被飄散粉筆末嗆到,趕緊按住亨利·道森的頭,不讓他搖頭晃腦繼續散佈生化武器:

“搖滾……咳咳,搖滾就必須在頭上撒滿彩色粉筆末嗎?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一種糟糕的表演形式。”

“話說你不是寫實派畫家嗎?怎麼跨界要搞音樂了?”

“藝術是不分家的!”

亨利·道森看着這位物理界偉人嘿嘿一笑:

“話說,咱們這麼多年老朋友了,我一直說想給你畫張【油畫像】,可你每次都拒絕我。我都求你這麼多次了……你該答應我一次了吧?”

“像你這樣偉大的科學家,必須要有一幅藝術畫作傳世才行!雖然你有各式各樣的照片,但是藝術畫作和照片不一樣……咱們這麼好關係,你可不能把這個機會留給別人啊!必須要讓我給你畫畫像才行!”

“這樣,你以後必定是流芳百世的,也讓好兄弟我沾個光,跟着你一起名垂千古!我都能想象,幾百年後,這幅油畫像作爲你在世唯一一張藝術畫作,一定會被拍出天價!比梵高、達芬奇都要高的天價!”

愛因斯坦搖搖頭。

拍掉手上的粉筆末:

“放棄吧道森,我永遠不會答應你的。”

“爲什麼?”亨利·道森又開始抖頭上的七彩粉筆末。

愛因斯坦低下頭,沉聲說道:

“【我這樣的罪人,遺臭萬年還差不多,根本沒有資格流芳百世。】”

……

一時間。

車裡空氣有些安靜。

黑色老爺車外邊嘻嘻哈哈的喧鬧聲傳來,與車廂內的憂傷形成鮮明對比,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哦。你看看,你看看,我的好兄弟。”

亨利·道森拍拍愛因斯坦背膀,輕聲說道:

“這就是我硬拉你來這裡參加舞會的原因……你不能再這樣消沉下去了,要不然負面情緒會把你壓垮、讓你喘不過氣、甚至讓你走上極端的道路。”

“聽我說愛因斯坦,你需要放鬆,需要放縱,需要發泄,需要把這些負面情緒和不切實際的妄想全部忘掉,這是治療你內心抑鬱憂傷的唯一辦法。”

“這不是你的錯,我說過很多次了,科學和藝術都沒有錯,錯的是那些將科學與藝術運用到歪門邪道上的人。”

“你的質能轉換公式明明可以用到更多改變世界的地方,發電、無限能源、超級引擎……但那些好戰者們偏偏利用其製造了原子彈。真要有人需要爲人類命運負責的話,該愧疚的也該是他們,而不是你。”

亨利·道森說着,內心忍不住嘆口氣。

他說的是實話。

今天,他的忘年交好朋友愛因斯坦確實不想出門享受萬聖節氣氛,是他硬把愛因斯坦拉出來、塞進車裡、帶到這裡的。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愛因斯坦就陷進自責和悔恨的死衚衕,像是繞圈的螞蟻一樣繞不出來、越繞越深,幾盡將精神壓垮。

前段時間,愛因斯坦更是開始服用助眠藥物和精神性藥物,身體狀態越來越差,體重也減輕了十幾斤……這對一位70多歲的老人而言可不是件好事。

醫生很擔心,朋友很擔心,家人很擔心,所有人都很擔心愛因斯坦的身體精神情況。

他們都不想讓這位世紀偉人就此垮掉。

亨利·道森認爲,必要的出門社交和狂歡發泄非常重要。

正如藝術家沒有創意、作家們寫作卡文時,總是喜歡做一些瘋狂又放肆的事情來宣泄情緒……事實證明,這確實有效。

一夜美妙的愛情、一場瘋狂的派對、一支激烈的舞蹈、乃至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都比之輕言細語的安慰更加放鬆人心。

“不要想那麼多了好兄弟。”

亨利·道森向外推推愛因斯坦:

“下車吧,相信我,盡情享受這場瘋狂的化裝舞會,一定會讓你的心情好起來。”

愛因斯坦還是很抗拒下車。

沒有挪動身子:

“道森,你是畫好了滿臉顏料的小丑裝扮,可我呢?我穿着正常的衣服、連帽子都沒戴、就這樣毫不遮掩的去參加化裝舞會?”

“雖然不想這麼說……但整個米國大部分人都認識我、都知道我是誰;儘管我不是明星,但我在這裡出現,一定會引發騷動的。”

亨利·道森聽罷。

搖着頭哈哈大笑,又像飛蛾一樣到處撲粉:

“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我的天才之處!你再好好想想這裡是哪?這裡是化裝舞會啊!哪有人會用真實面貌來參加?”

“你看看外邊,狼人、惡魔、蝙蝠俠、幽靈、殭屍……什麼都有!大家都在自由自在地變裝,今天晚上萬聖節前夜,你可以是任何人!但絕對不會是你自己!”

“所以,聽明白了吧?正因爲你是世界級名人,所以你今天以原本的面貌參加化裝舞會的話——”

“【沒有人會覺得你是真的愛因斯坦,大家只會認爲你是故意化妝成愛因斯坦、就像是戴着一張愛因斯坦面具一樣!】”

“反直覺思維。”愛因斯坦言簡意賅總結道。

“對對對。”

亨利·道森瘋狂點頭,粉筆末已經到了嗆眼睛的地步:

“就是這個意思好兄弟!”

“好好享受這個來之不易的夜晚吧,只有今天晚上,沒有人會簇擁在你周圍、找你要簽名。大家只會把你當成一個愛因斯坦的崇拜者、模仿者!”

“快快快,我已經等不及和美麗的小妹妹跳舞了!美妙的夜晚!”

最終。

愛因斯坦還是被亨利·道森說服。

他嘆口氣,一邊挪動身子下車,一邊嘟囔:

“哪個女人會願意和擦黑板的雞毛撣子跳舞?但願她沒有粉塵過敏症咳咳……咳咳……”

愛因斯坦被嗆的實在受不了,麻溜踏出轎車外,呼吸新鮮空氣。很難確定。

道森他到底是真的爲了搞後代現代藝術,還是故意弄一頭粉筆末將自己趕下車……但總之,他成功了。

來到寒冷的車外,愛因斯坦緊緊身上大衣,看向街道遠方。

曼哈頓。

他很討厭這座城市。

並非什麼特別的地域原因,而是單純因爲……曼哈頓計劃。

他知道這樣有些偏激。

但他厭惡和悔恨與原子彈有關的一切。

更別提……曼哈頓計劃以及製造原子彈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天啊!愛因斯坦先生,我可以咬你一口嗎?”

旁邊,一位路過女子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驚悚的吸血鬼獠牙哈哈大笑:

“吸了你的血,我會變得更聰明嗎?哈哈哈哈哈!”

旁邊好像是她男朋友,頭上戴着狼人頭套,對着愛因斯坦豎起大拇指:

“你可真是位不亞於真正愛因斯坦的天才!我怎麼就沒想到化妝成五星上將麥克阿瑟來參加化裝舞會呢?那一定更刺激!哎,只能等明年了。”

這對享受萬聖節氣氛的年輕情侶開心大笑,拉着彼此的手走進會館。

“真希望世界一直如此。”

愛因斯坦閉上眼睛,輕聲說道。

可他趕緊睜開眼睛,讓路燈光芒將內心陰霾驅散。

這段時間。

他不敢睡覺,甚至不敢閉眼。

一旦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的全是蘑菇雲在世界各地爆炸的畫面,熾熱白光融化一切,整個城市都在燃燒。

那是世界末日。

人類的末日。

想到這裡,他的手腳和內心都變得更加冰涼,甚至……他不敢擡頭看路燈的燈泡。

那也是一顆原子彈。

一顆……隨時會爆炸、進行劇烈核裂變的原子彈。

將整個曼哈頓連帶布魯克林一起夷爲平地。

“你看,我說吧!沒有人會把你當成真正的愛因斯坦!”

亨利·道森從老爺車門框擠出來,伸手將愛因斯坦本就毛糙的爆炸頭抓的更亂:

“今天晚上,你絕對是整個化裝舞會的無冕之王!”

“當然,你也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瘋狂的事情,就像我說的……沒有人會把你當做真正的愛因斯坦,事情就是這麼的有趣!”

“放鬆!放肆!享受美好的萬聖節夜晚!忘掉你那該死的物理學、忘掉那該死的原子彈、你所擔心的事情永遠都不會發生!”

說罷。

他大笑着攬住愛因斯坦肩膀,兩人一起進入化裝舞會會場。

……

會場對面,電影院門前的人行道上,林弦將cc護在懷裡,目睹愛因斯坦和一位七彩頭髮殺馬特一起走進會場。

真是沒想到。

竟然親眼看見了活的愛因斯坦!

雖然林弦早就心理準備,1952年愛因斯坦肯定是活着的,自己當然理所當然可以遇到他。

但是……

心理準備歸心理準備。

當這樣一位課本上學過無數次、聽說過無數傳奇故事的偉人活生生站在馬路對面,內心還是有不少震撼。

他本來還懷疑,這位愛因斯坦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故意cos成愛因斯坦來參加化裝舞會?

不過,這個念頭轉瞬就否定了。

cc見過愛因斯坦的轎車,也記得車牌號,這就是最好的防僞商標……沒有哪個coser會敬業到把車牌號也模仿。

所以,不言而喻。

剛纔那位面色憂鬱的老人,就是貨真價實的著名物理學家,愛因斯坦!

這也是林弦當即把cc扭回來、背對愛因斯坦、不讓對方看到cc面容的理由。

現如今,天才俱樂部會長的真實身份仍舊破朔迷離,沒有定論。

林弦曾經猜測,會長的真實身份就是愛因斯坦。

雖然這個想法沒有實錘,也沒有任何證據佐證,但小心無大錯……還是不想讓身爲初代千年樁的cc被愛因斯坦看到相貌。

他也說不清楚爲什麼。

也不知道這種莫名的危險感因何而來。

總之,謹慎一點吧

“林……林弦?”

被林弦護在懷裡的cc疑惑擡起頭,眨着眼睛:

“你怎麼突然把我拽過來抱住?還把大衣帽子也給我扣上,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那倒沒有。”

林弦重新將cc的兜帽摘下:

“我只是不想讓愛因斯坦看到你的長相而已。”

“爲什麼?”

“倒也沒什麼特殊原因啦,總之還是不要被他看到比較好。”

“哦,好吧。”

cc儘管不解,但她信任林弦,不再詢問。

然後扭過身,看着各式各樣“神魔鬼怪”進進出出的會館大門:

“那我們還去參加萬聖節化裝舞會嗎?我看愛因斯坦和他的朋友進去了,如果我們繼續進去參加……豈不是還要被他看到長相?”

“舞會肯定要參加的。”

林弦看向馬路邊上售賣面具、服裝、道具、化妝服務的攤位,微微一笑:

“但在那之前……”

“我們也要好好化妝、僞裝一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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