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芬奇睜大眼睛,看着面前禮貌又紳士的老人。
上一次在現實中召開天才俱樂部聚會,還是在2004年。20年前……那也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伽利略。
當時的伽利略雖然戴着面具、看不到五官和長相,可並沒有老到這種地步。
這不見面的20年,伽利略到底在忙什麼,操勞成這個樣子?
不過……
她也沒資格說伽利略。
1982年,兩人第一次在天才俱樂部見面時,她纔是位二十八歲的年輕人;
2004年,最後一次見面時,她已經是年近半百的中年人;
到現在,2024年,又是二十年過去,她也是古稀之年,比之伽利略也年輕不了多少。
時間,歲月,永遠都是這麼公平。
對每個人都一樣。
漸漸……
她睜大的眼睛鬆軟下來,陡然的心跳也漸漸平復。
天才俱樂部成員的命運,
就是如此。
看到伽利略的那一刻。
她也已經看到了故事的【結局】。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達芬奇笑了笑: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隱藏的很好,真想不到是什麼地方被你抓住了破綻。”
“按理說,全世界這麼大,人口數量這麼多,我又沒有和賈斯克那般高調……你又怎麼能在茫茫人海中、如此精準找到我呢?”
伽利略重新戴上黑色禮帽。
他將柺杖撐在身前,雙手壓上去,挺直身子,搖了搖頭:
“你沒有任何破綻。”
他的嗓音,和天才俱樂部裡一樣沉穩:
“你說的沒錯,在茫茫世界中,想要找到一個人,確實很難。”
“但徜若……”
“【堅持找40年呢?】”
他擡起頭,深邃的眼窩眨着佈滿歲月的雙眼,緩緩說道:
“40年的時間,用來找一個人,似乎也就沒有那麼難了。”
“更何況……這40年間,我們幾乎每個月都會見面、都會聊天、都會知道更多關於你的信息和想法。”
呵呵。
達芬奇輕笑一聲,輕輕搖搖頭:
“該說你是執着呢?還是變態呢?”
伽利略聽罷。
也是爽朗一笑,微微擡起柺杖,指指旁邊圍着小院的房屋:
“這個話題,或許我們可以慢慢聊。所以……”
“可以請我喝杯茶嗎?”
……
房屋裡。
達芬奇接了一小壺水,放在火爐上,靜靜等着水開。
然後回過頭。
看着坐在桌子另一側的伽利略,等待他的答案。
“還是來自於你上次聚會提問的問題。”
伽利略將頭上黑色禮帽摘下,放在桌子上。
然後雙手十字交叉,平放,擡頭看着達芬奇:
“我一直在想,伱的未來計劃是什麼,想知道你要如何引導人性,如何利用榜樣的力量去影響世界。”
“我真的想了很多,想到了教育,想到了文化想到了宣傳,甚至想到了洗腦……”
“但是……始終想不明白。我想不到什麼樣的人能夠一如既往作爲榜樣、一如既往初心不改去引導人們善良。”
“一直到上個月,你詢問能源問題時,愛因斯坦脫口而出,微型核電池發明成功,我這才恍然大悟。”
他抿了抿嘴脣。
看着火爐上漸漸變得溫暖的燒水壺。
繼續說道:
“原來,你是要使用機器人啊……”
伽利略閉上眼睛:
“我真沒想到,你如此溫暖的計劃背後,竟然會使用機器人這般冰冷的東西。”
“有了這思路,調查起來就容易多了,我很快就從【波士頓動力公司】那裡查到了貓膩。”
……
刻意的停頓留白。
整個房間裡鴉雀無聲。
事到如今,這個問題並不需要答案,也不需要達芬奇的承認。
既然伽利略能出現在這裡。
那就證明他是正確的。
“波士頓動力公司在機器人領域赫赫有名。”
伽利略聲音很輕:
“這是一家非常有夢想的公司,也可以說……是隻有夢想的公司。它從很早很早開始,就開始研究人形機器人。”
“從最開始不斷失敗的機械狗,到後來越來越靈活、越來越智能的雙足機器人……這家公司和賈斯克真的有些像,屢戰屢敗,卻屢敗屢戰。”
“這家公司在研發機器人的道路上,遇到的困難和失敗難以想象,但神奇的是這家公司卻從來沒想過放棄,最終靠着數十年如一日的不懈努力,成爲了世界上首屈一指、技術最爲頂尖的機器人公司。”
“如果只是這樣就罷了,最難得可貴的是,這家公司沒有選擇任何商業化道路……他們的各項研究和探索,完全沒有刻意朝着賺錢、盈利的方向發展。”
“這太神奇了,研究機器人這麼大的開支和消耗,竟然真的有這麼一羣人,完全爲了夢想和熱愛而研究。所以……波士頓動力公司的背後,到底是誰那麼慈善、那麼熱心、那麼不圖回報的投資呢?”
伽利略睜開眼睛。
火爐上,黃色和藍色的火苗相間,不斷跳躍,燎着不鏽鋼燒水壺,在表面上燒出一片朦朧。
“你做的非常隱蔽。”
他看着穩坐火爐旁邊小木椅上、一言不發的達芬奇,微笑說道:
“你沒有直接對波士頓動力公司投資,手段比任何人想的都要高明的多……在短短十年的時間裡,這家公司數度瀕臨破產。”
“可無獨有偶,每次公司即將倒閉時,總會有一些資本巨頭出手,將其收購。2013年,谷歌母公司收購了這家公司;2017年,櫻花國軟銀公司又收購了它;2020年,棒國現代汽車公司臨危受命,又收購了這家再度瀕臨破產的公司。”
“看起來,像是一個擊鼓傳花遊戲;看起來,似乎大家都很喜歡這個看不到商業前景、只喜歡悶頭燒錢的機器人公司。可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如果不是你上個月聚會的提問,我可能還不會想這麼深,但我能想到的最需要解決能源問題、最需要微型核電池的領域,恰恰就是機器人。”
“再後面的事……我想就不用我解釋了吧?你玩資本遊戲的手段非常高級,身份也隱藏的非常隱蔽。只是雁過留痕,任何事情都會留下痕跡,因此……上個月聚會後沒多久,我就找出了你的真實身份。”
……
“原來如此。”
達芬奇目不斜視,看着燒水壺壺口漸漸冒出的白煙:
“所以……這個月聚會,你纔給我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前天的聚會上。
伽利略先是說他把自己的計劃看穿了七七八八;
又說自己的計劃註定成功不了;
還說了最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假如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你會殺了我嗎?”
當時達芬奇覺得這個問題完全不可理喻。
卻不曾想。
原來……
伽利略早就預想到了今天這般場面。
正如人性和血性分列兩側一樣,她坐在火爐旁,伽利略坐在桌子旁,兩人明明處於一個客廳裡,中間卻隔着不可逾越的銀河。
“那你爲什麼今天才來找我呢?”
達芬奇問道:
“既然你上個月就已經查到我的真實身份、知道我在哪,爲什麼偏偏要等到今天才來找我呢?”
“不……”
伽利略搖搖頭:
“我根本沒有打算來找你。”
“我沒有做好任何準備來見你,甚至對一向孤僻的我而言,我更願意戴着面具和你交流、更願意在天才俱樂部那種場合和你天南海北聊聊天。”
“哪怕一個月只有一次見面機會,但我已經很滿足了。調查你的真實身份確實是我的好奇心,但在查到的那一刻,我並沒有想過來找你。”
達芬奇擡起頭:
“那你爲什麼還是來了?”
伽利略也擡起頭,看着達芬奇的眼睛:
“因爲【萊茵】。”
他沉聲說道:
“萊茵在聚會之後約你留下,想必……是告訴了你關於我的事情吧?”
達芬奇沒有說話。
只是眨眨眼睛,默默看着伽利略。
“呵呵,看來是我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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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利略呵呵一笑:
“【萊茵他,一定是用我的未來計劃作爲籌碼,和你進行了情報交換。】”
“告訴我吧,達芬奇小姐,萊茵都和你聊了什麼?”
達芬奇沉默了幾秒:
“聊什麼,那是我和萊茵的事情。”
伽利略繃着嘴脣,鼻子長出一口氣:
“你不說,我也能猜得到。”
“你在這個月聚會上,提問最近的一次全球性災難什麼時候發生,被愛因斯坦拒絕回答。萊茵……他知道答案他告訴了你。”
達芬奇不動聲色笑了笑:
“你怎麼確定萊茵知道?”
“我知道。”
伽利略撇過目光,看着愈發滾燙的燒水壺:
“萊茵他知道時空粒子,甚至他大概率擁有時空粒子,這樣的話……他應該能聽懂我之前的提問在謀劃什麼。”
“別看他是最後加入天才俱樂部的,他很顯然知道很多關於我們的情報。至少,他在聚會之後把你留下,就代表他手裡有你感興趣的籌碼。”
“那麼必然……他和你交換的情報,和全球性大災害有關。”
聽罷。
達芬奇低頭笑了笑。
【猜錯了。】
伽利略徹徹底底猜錯了。
他認爲萊茵是用“全球性大災害”的情報與自己交換圖靈的提問。
但實際上……
萊茵什麼都沒說。
哪怕是自己直接點名詢問全球大災害是否和伽利略有關,萊茵也一笑而過,說並不清楚。
所以。
伽利略上個月不着急找自己,甚至明知道自己身份和地址都不來,可現在卻在聚會後火急火燎趕過來……
完全是因爲,他認爲他的未來計劃暴露了。
站在伽利略的視角,這樣猜測也很合理。
畢竟。
誰能想到萊茵和自己交換情報的籌碼,是自己的未來計劃呢?
陰差陽錯。
完全是伽利略過於自負,過於偏激,過於極端。
不過……
現在伽利略在自己面前大大方方承認,那就代表……
他真的不在乎了。
不是不在乎他的未來計劃泄露。
而是……
他有自信,他的未來計劃,不會再被自己利用。
一瞬間。
達芬奇就想明白了一切。
伽利略沒有說謊,他確實把自己的未來計劃猜到了,那麼,自己詢問全球性大災害的目的,自然也會被輕易猜透。
她本身就是想利用全球性災害,爲完美的榜樣機器人樹立威信,重塑世界文明格局。
可沒想到。
她只是想利用自然災害而已,卻意外“炸”出了伽利略的計劃。
至於萊茵和自己交換情報這件事。
伽利略推理過程全部錯誤,可結果卻意外全部蒙對。
這大概。
就是他來找自己的原因吧。
至此。
一切。
已然心照不宣。
咻!!!!!!!
燒水壺發出刺耳的嘶叫聲。
水開了。
催促聲撕心裂肺。
達芬奇站起身,將燒水壺提下。
通紅的火苗從火爐中瀰漫出來,伴隨着燒水壺失去熱量之後,咻咻聲逐漸平復,安靜。
“你想喝什麼茶?”
達芬奇微笑回過頭,像是問候老朋友一樣。
“當然是紅茶。”
伽利略也收齊剛纔的嚴肅,露出老朋友見面一般的笑容:
“我告訴過你的,1982年,布魯塞爾的那杯紅茶,我再也沒喝過相似的味道。”
“即便是正山小種……我當然嘗試過,這麼多年,我喝過世界上所有的紅茶,沒錯,是所有的,可都沒有當年那種令我懷念的味道。”
“是嘛。”
達芬奇走到茶櫃前,拿出一桶茶葉,輕笑一聲:
“那你今天可有口福了。”
斯是陋室。
沏茶泡茶卻絲毫不簡陋。
達芬奇拿出潔白的茶具,將茶杯放在白瓷盤上,然後按照精細的步驟、泡好一杯香甜的紅茶倒進茶杯中。
隨後……
在伽利略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捏起一些【褐色粉末】,揉搓進茶杯裡。
隨即拿起銀色茶勺,在杯中攪動幾番。
這才雙手端起白瓷盤。
走到桌子旁,看着坐在對面的伽利略……
正山小種的濃郁芳香瀰漫屋內,瀰漫兩人之間。
達芬奇注視着伽利略深邃的眼睛。
輕聲說道:
“【你相信人性嗎?】”
伽利略凝噎。
他看着達芬奇手中冒着香氣的紅茶,低聲說道:
“如果我回答不相信,還能喝到這杯茶嗎?”
達芬奇笑了出來:
“當然可以,這杯茶,就是專門爲你泡的,希望你能喝出1982年,我們初次見面時的味道。”
她前傾身子,將瓷盤託着小茶杯,放在伽利略面前。
伽利略伸出枯皺的手指,將瓷盤拉在身前。
旋轉半圈。
看着茶杯裡清澈見底的紅茶,聞見了尋找多年的香甜。
“就是這個味道……”
他閉着眼睛。
深吸一口氣。
彷彿年輕了40歲。
再睜開眼睛。
看着紅茶液麪上顫抖的倒影。
好似回到了1982年那個大雪的冬天,一位內向羞澀的小夥子,面對一位開朗活潑、嗓音很大也很甜的女人遞來的紅茶,一時間語無倫次、手足無措。
“【你說過……你不會殺我的。】”
伽利略聲音有些顫抖。
他擡起頭,目光閃爍,看着達芬奇:
“這就是人性嗎?”
達芬奇愣在原地,默不作聲。
然而!
伽利略右手食指勾起茶杯柄,端起紅茶,雙手捧住。
仰頭。
一飲而盡。
“你……”
達芬奇睜大眼睛。
“呵呵。”
伽利略感覺口中一陣火燙,但仍舊笑的非常滿足:
“這個味道,我真是找了一輩子啊……和那天的味道,真的一模一樣。”
他向前伸出手。
將茶杯遞給達芬奇:
“可以再幫我泡一杯嗎?”
“你還要喝嗎?”
“我想再喝一杯。”
達芬奇低下頭,雙手接過茶杯,還遺留着剛剛茶水的溫暖。
她沒有轉身。
沒有動作。
“伽利略。”她輕聲喊道。
“嗯?”老人擡起頭。
看到達芬奇迷人又慈祥的微笑:
“拜託你,對孩子們好一點。”
她後退一步,緩緩轉過身,走向茶櫃——
砰!!
一聲明亮的槍響!
年邁的身體瞬間失力,向前仰去!
咔嚓。
瓷盤和茶杯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噗通。
一聲悶響。
達芬奇的屍體趴在碎裂瓷片上,鮮血將其染紅,晶瑩剔透。
桌子旁。
冷漠站立的伽利略,手裡槍口冒着白煙。
他輕嘆一口氣。
將手槍收起。
拿起蓋在桌面上的黑色禮帽,重重、深深壓在頭頂上,推門而出。
門外。
一輛焦急的大型救護車壓着泥濘土地快速駛來。
沒有閃燈和警報。
這是他私人僱傭的救護車,上面都是他的人,私人護衛、私人醫生、私人團隊。
救護車一早就在山下等待。
後面的救護艙裡,有着最先進的洗胃清腸設備。
吱——
粗暴的剎車聲。
救護車前車門和後艙門同時打開,兩名醫生慌忙跑過來攙扶伽利略:
“快!快一點先生!”
“洗胃設備已經準備好,立刻就能啓動!”
伽利略像個傀儡一樣,被醫生攙扶上去,他感覺整個世界很恍惚,不知道躺在哪裡,不知道有什麼儀器和設備插進口中,不知道醫生們在緊張大叫什麼。
洗胃和清腸同時進行。
將胃裡和腸子裡來不及消化的食物和液體全部洗出。
醫生留意到,老人緊閉的雙眼流着淚,滿眼淚痕。
不……
不該啊。
就算痛,也是生理性的反胃,不該這麼痛啊!
他有些緊張:
“先生,是我們插管子太粗暴了嗎?痛嗎?”
“痛。”
老人說道。
“不好意思,我們立刻調整一下!”
兩名醫生立刻對插管進行調整,這樣應該好很多了,但卻發現,老人仍舊淚流不止。
“先生……”
醫生再度輕聲問道:
“還痛嗎?”
老人緊閉着眼睛。
點點頭:
“痛。”
……
良久。
洗胃結束。
一切都很迅速安然無恙。
伽利略撐着柺杖,戴着禮帽,直立站在外邊草地上,望着遠處延綿壯闊的武夷山脈。
他在等待化驗結果。
他很想知道。
達芬奇,到底打算用什麼毒藥毒死自己。
她會下手輕一些嗎?
她或許並不想殺死自己,只是想迷昏自己,然後逃走吧?
他當然看到了達芬奇往紅茶裡放毒藥的小動作。
他甚至不用看。
就能猜到。
所以,一向謹慎的他,才早早就準備好洗胃救護車。
“你明明說過,不會殺我的。”
他又唸叨一遍。
如果達芬奇不在紅茶裡下毒,或許……他也會心軟一把、手軟一把、不會扣下扳機吧?
嚓、嚓、嚓。
身後。
救護車上的化驗醫師踩着芳草徐徐走來,走到他身後,低下頭。
“說吧。”
伽利略聲音沙啞:
“她下了什麼毒?”
化驗醫師呼吸沉重:
“你確定要知道嗎?”
“放心。”
伽利略如釋重負般笑了:
“你是怕我接受不了嗎?放心吧……我早就有心理準備。”
“看你這反應,應該是劇毒吧?硫化物?氰化物?還是砷化物?下手這麼重嗎?”
“看來……她是真的鐵了心要殺死我啊,哈哈哈……”
化驗醫師閉上眼睛:
“是【糖】。”
伽利略笑容凝固在臉上,嘴巴張在空氣中。
他轉過身,全身顫抖,柺杖碰在皮鞋上抖抖做響:
“不可能,我看到了,是褐色的,不是糖,也不是紅糖的味道!”
“不是一般的糖。”
化驗醫師說道:
“是竹子熬的糖。”
“這是龍國南方的古法手藝,和常規的甘蔗榨糖、甜菜炸糖不一樣……竹子熬糖在現在這個時代,已經非常少見了。”
“這種糖甜度不高,不夠純淨,基本沒有什麼商業價值和使用價值。但是,竹子熬出來的糖,卻有一種獨特的清香,很淡,但卻很獨特。”
“我想……你這麼多年,一直在找的那杯紅茶的味道,或許問題不在茶葉上、不在沖泡手法上、原因就是……那種竹糖獨特的清香吧……”
啪嗒。
老人手裡的柺杖倒在地上。
化驗醫師後面的話,他根本沒有聽進去。
他一步一步……
沿着鬆軟草地,走向遠處奼紫嫣紅的武夷大山。
他總算明白。
達芬奇爲什麼要將放糖的動作搞的那麼鬼鬼祟祟、搞的那麼鬼鬼祟祟卻又讓他看到……
那就是故意給他看的啊!
噗通。
他一個失去平衡,雙膝觸地,整個人跪在地上。
雙臂撐住地面。
發現……
在這些雜草叢中,正長着幾株無人採摘、野生的正山小種。
一時間。
悲從心起。
他看到了大雪裡通向會堂的腳印、
看到了布魯塞爾捲起落葉的微風、
看到了1982年道路上陳舊的老爺車、
看到了身材曼妙的年輕女孩扭身遞上紅茶、
看到偉人達芬奇面具後面那白嫩的臉頰、
伽利略閉上眼睛。
他一把抓起地上那粗枝大葉的正山小種,將葉片塞進嘴裡。
咀嚼。
咀嚼。
那是比苦更苦的苦,苦到淚腺崩塌。
朦朧之中。
山間清風拂過。
好似40年前那聲音輕靈的女子就坐在身前,微笑看着他:
“伽利略先生。”
“你……相信人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