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似乎是個專業人士，一口氣指出了好些不足的地方，簡直把永年樓的服務批評得一無是處！
小蔡不明覺厲，看老者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敬仰！
“老爺子您這麼懂，是美食家吧？”
老者一愣，含糊地說：
“算是吧。”
“那我可以把您剛纔的話分享在網上嗎？有好多網友都想聽我說呢。”
小蔡把她要同步文字直播的事情說了。
老者不懂什麼直播，他只是不在意這番話會不會流傳出去。
反正，哪怕是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汪家人跟前，他也沒什麼好怕的。
他說的都是事實！
得到同意後，小蔡趕緊掏出手機：
【小蔡：家人們誰懂啊，剛纔差點兒把洗手水當湯喝了……】
緊接着就是洋洋灑灑的幾百字老者評價的轉述。
這標題足夠吸睛，很快就有人在下面回覆：
【這麼多問題嗎？可我去過永年樓，感覺還好啊。】
【是不是那位老爺子太過挑剔了？老實說，吃個免費餐，不用那麼多要求啦。】
【老爺子批的不是南枝，而是永年樓！】
【不得不說，永年樓這些年確實在走下坡路，在普通人眼裡或許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在老食客眼裡，差距可大着呢。】
【沒錯，燕京的高端餐飲競爭一向激烈，這些老牌酒樓都是主打情懷和服務，如果連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離跌落神壇的日子也不遠了。】
【好奇這位老爺子是專業美食家嗎？好多門道哦，感覺學習到了。】
……
目前引起的火花不大。
直到所有賓客到齊後，品味宴正式開始——
燈光暗下，只有中間亮起一束燈光。
隨後就有四名身強力壯的年輕廚師，擡着一個巨大的竹編托盤進來。
燈光映照之下，羣山環抱，樹林掩映，亭臺樓榭，雲水流肆……
這般美景，在繚繞乾冰仙霧裡，如畫卷般徐徐展開，美不勝收。
“是輞川圖小樣！”
有人脫口而出！
許多人也都跟着鴉雀無聲。
小蔡身邊的老者低聲喃喃着：
“按照上菜順序，第一道上的的確是冷盤，只是這位南師傅的冷盤，未免有些過於高端了。”
跟老者眉眼間隱隱的震撼比起來，小蔡反而成了鎮定的那個。
“對啊，輞川圖小樣嘛，我知道！這可是咱枝姐的拿手好菜！”
迎着老者困惑且好奇的眼神，小蔡解釋說這是直播裡見過的。
老者茫然：直播是什麼？
小蔡又是好一通科普。
老者聽得似懂非懂。
這時，整個輞川圖小樣的冷盤已經展示得差不多了，總共二十景的二十個盤子，也依次端上了在場的餐桌，不多不少，恰好是20桌。
被拆開那瞬間，還有人發出不捨的低呼，好像看到一件藝術品被破壞。
不過，這不只是藝術品，也是一道冷盤，是用來吃的。
所以也是吃起來的味道最重要。
分到小蔡這一桌的，剛好是個“臨湖水榭”，有碧色湯水打底，立於水面上用蔬果做成的水榭栩栩如生，連點綴的花草山石都是如此的精緻，讓人簡直不忍心去破壞。
最後還是好奇心戰勝了一切。
小蔡早就對直播裡的輞川圖小樣好奇得不行了，她趕緊用公筷夾了一小塊，先夾給了身旁的老者，然後才夾給自己。
“您快嚐嚐。”
小蔡說着，飛快拿起筷子送進嘴裡。
入嘴後的第一感覺，只有兩個字，好吃！
她原本覺得，冷盤做到這樣的精美程度，已經超出了普通食物的範疇，反正視覺得到了滿足，哪怕味道寡淡一點、普通一點，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真正吃到嘴裡才發現，這道冷盤明顯兼顧了美觀和味道兩方面。
漂亮是漂亮，但是味道更好！
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瓜果，怎麼能這麼入味呢？
而且在不斷咀嚼間，還有湯汁的鮮甜在口腔裡瀰漫，涼涼的，卻刺激着味蕾從沉睡裡甦醒，開始感知着味道。
“好、好好吃！”
小蔡只來得及低呼一聲後，便開始埋頭狂吃。
跟她的狼吞虎嚥比起來，身旁的老者就明顯矜持許多。
老者優雅地舉筷，因爲上了年紀消化不好，所以他冷食吃得很少，對盤中食物也是夾成兩半後，才拈起小小一點，送進嘴裡。
按理來說，他這樣的年紀，器官老化導致味覺退化，對味道已經不敏感了。
可他依然能品到這道冷盤的清爽可口，好似夏日裡迎面吹拂的海風，沁人心脾。
小蔡偷偷摸摸瞄了他幾眼。
老者覺得好笑，問她怎麼了。
小蔡訕訕地撓着臉：
“想聽一下您老的評價嘛。反正我是覺得這冷盤特別特別好吃！就是我怕自己沒見過世面所以……嘿嘿。”
她還急着給網友們分享呢！
老者一臉正色地放下筷子：
“不是好吃。”
小蔡：“啊？”
老者倏爾一笑：
“是頂尖的美味！這輞川圖小樣是很重刀工的冷盤，同時也要考慮廚師的全盤思維。因爲在處理食材之時，不僅要考慮到怎樣讓食材還原出輞川圖的景色，也要考慮到怎樣讓所有食材做到同樣的入味，而且互相搭配、相得益彰。”
小蔡一顆心從嗓子眼兒回落：
“我還以爲……那這樣做很難嗎？”
她隱隱有些興奮。
老者點頭：
“難，當然難。我舉一個例子，大家平時都會炒土豆絲，可是土豆絲切得不均勻，就會導致入味也不一樣，土豆絲粗的味道淡，土豆絲細的味道重，最後直接讓整盤菜的味道失衡！不要小看一點半點兒的失衡，頂尖菜餚考驗的往往就是這細節上的差距。每個細節都差一點兒的話，那整道菜就會差上很遠。所以，可想而知，一盤土豆絲和大小能與餐桌媲美的巨型冷盤，它的難度相比起來，也是成指數形增加的。光是做出這道輞川圖小樣，廚師就已經撐得上頂尖廚師了。我還好奇的是，這菜是主廚親手做出來，還是指揮別人做出來的。”
“這也有區別嗎？”